4 ☆4.恍如昨日

恍如昨日

林恩恩只覺得忽悠一下子，天旋地轉，幸好詠昭及時扶住了她。

“恩恩！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病了？二哥去給你請大夫。”

林恩恩趕緊回了神，拉住了他的衣袖，“二哥不用麻煩了，我可能是有點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你們趕緊過去吧。”

林恩恩疾步回了閨房，心裏如有萬只小鼓齊敲。

他怎麽會來？上一世他們第一次相見是在兩年後，而且據她所知，他從未來過江州。

她明白這一世多少與上輩子有些不同，但她從未想過老天竟然會安排他們這麽早的見面，在她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

忽然，她生出了一個十分荒謬的念頭！既然她有幸重生了，會不會他也可能重生了？

這個念頭出現的第一時間就被她自己推翻了。不可能的，前世故去的人數不勝數，她有幸重生已是千載難逢，怎麽可能還有一個？如果人人都重生的話，那所謂的天道豈不是要漏成篩子？

天道？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心又有些慌亂起來，她想起了明空老和尚的話，他說她重生是為了償還罪孽的。如果他說的是對的，那麽衛臻就有可能也是重生的，不然只有她一個人記得前世，又何來償還？

畢竟這輩子不再與他有感情上的糾纏，不再親手結束掉他的生命就是幫他最大的忙了。

衛臻有可能是重生的！

林恩恩不住的踱着步子，心內再也無法平靜。如果他是重生的，那麽他來這裏就絕對不是偶然！他是來報仇還是來敘舊？他從未愛過她，肯定是不會有什麽好心的。

這只是一種假設，若他不是重生的最好，她斷不會再把芳心錯寄。

林大人帶着林詠煦和徐朗清，親自去城門口迎接衛臻一行，接近正午，終于見到了來人的影子。

包括徐大人在內，所有人都是騎馬來的。

衛臻見林大人親自在城門口等着，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翻身下馬，沖他行了一個晚輩禮。

吓的林大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衛大人折煞了，下官見過衛大人、徐大人。”

衛臻不着痕跡的掃視了一遍面前的幾人，都是記憶深處再熟悉不過的臉孔，都是那人最在意的人。

他着重看了兩眼徐朗清，他仍是那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他一向最讨厭整日搖扇擺尾，如開屏孔雀般的所謂白面公子。但徐朗清算個例外，他不是自命風流，他是風流而不自知，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

徐朗清敏銳的注意到他的打量，平靜的擡頭看了一眼。

只見眼前之人和自己身量差不多，小麥膚色，卻更顯精壯，一看就是個常年習武之人，他眉若刀鋒，眼若寒星，端的是一副好相貌。此人目光深處有股正氣，不像是流言中奸佞小人之輩，這裏面恐怕沒那麽簡單。

衛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二人短短的對視了一瞬。

徐大人趕緊上來介紹，“衛大人，這是犬子郎清。郎清還不快過來拜見衛大人？”

“見過衛大人。”

衛臻輕笑，這人還是那個脾氣，“郎清兄不必多禮。”

“衛大人、徐大人，下榻的地方下官早已經安排妥當了。二位大人是先用膳還是到縣衙裏看一看？”又寒暄了幾句，林大人開口問道。

日上三竿，各位遠道而來已是饑腸辘辘。

徐大人看了看衛臻的臉色，斟酌着說道：“在下看不如先帶着各位兄弟去下榻的地方休整一番不遲，不知衛大人意下如何。”

衛臻心裏想快點見到林恩恩，根本沒心思吃飯，但他自有盤算，“就依二位大人的意思吧。”

飯還沒吃完，衛臻就開始找茬兒了，“這地方還不錯，可就是不太安全。”聽了這話，在隔壁桌吃飯的衛忠和衛誠兩個差點嗆死，不說公子自己就有一身好功夫，就他們帶的這些侍衛哪個拎出來都夠宵小之流喝一壺的。

徐大人和林大人聽的冷汗直流，徐大人小心的問道：“不知衛大人說的不安全是指……”

這要是擱在盛世好年月，徐大人這種地方實權大員根本就不會對衛臻尊敬到這種程度，實在是因為老皇帝太過昏庸，任你官做的再好，誰又禁的住小人在皇上耳邊進幾句讒言呢？

衛臻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的說道：“這裏畢竟是縣城的交通要地，我雖暫時在珺縣辦公，但皇上身邊的其他的事務我也不能落下，這人來人往的，洩露了皇上的差事誰擔當的起啊？徐大人。”

“這……”徐大人和林大人兩個面面相觑。

實在無法，林大人主動提了出來，“實不相瞞，這已經是珺縣最好的酒樓。大人若是不滿意，不如去我府上小住幾日？”

正中下懷！衛臻敲着大腿的指尖終于停了下來，“那就叨擾林大人了。”

“只是……我縣貧困，縣衙狹小……”

“我明白了，其餘人繼續住在這裏，我帶上兩個人，這回可以安排下吧？”

“可以可以。”

葉兒從前門回來，說衛臻他們直接去了鼎香樓，二哥三哥白等了，林恩恩心下暫時小小的松了口氣。

她決定直到衛臻離開，再也不出府門了。

衛臻此番前來是抱着一種深沉的期待的，他是多麽多麽期待她也是重生的啊！

如果她是重生的，他一定好好揪住她的領子質問她，她是不是真的那麽恨他？才親手把刀子插進了他的心口！她是否有過一絲後悔？親手殺了他是否讓她心裏好過一些？

說穿了就是不甘心！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不是簡單的誰是誰非能說的清的。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會死在她的手上！就在他剛剛發現自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她不可自拔的時候。

林恩恩，我拜托你，求你也是重生的，別讓我一個人帶着那些痛苦的回憶好嗎？

林恩恩正想着事情，三哥匆匆的跑了進來，“恩恩，他們來了！爹說衛大人要住在咱們府上，讓你和娘也出來拜見一下呢。”

“什麽？不是說住在鼎香樓嗎？”林恩恩驚的站起身來。

三哥沒好氣的說道：“誰知道怎麽不住鼎香樓了，我和二哥還以為沒我們什麽事兒了呢！你快點啊！”

她家一共才這麽大，這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衛臻他存的什麽心？

也就是衛臻的這個舉動，讓她的心更加的不安起來，總覺得越不想發生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

就當衛臻是重生的，她一定要萬分小心，絕對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分馬腳。

她太了解他了，上輩子她細心留意過他的每一個舉動，細細揣摩過他每句話的弦外之音，那些苦澀的記憶這回竟要拿來做對付他的武器了。

衛臻是個極其多疑又極其聰慧之人，從見面開始她就要開始僞裝，裝的不像不行，裝的太完美更不行！

此生終于要相見了。

還記得前世她随家人進京，在皇上宴請群臣的宴會上第一眼看見衛臻的情景，當日的情景如今仍是歷歷在目，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她跟着劉家小姐在禦花園的一角賞花，沒注意到花叢中正躺着一位渾身酒氣的公子。

她們兩個說到開心處止不住的打趣笑鬧，忽聽旁邊花叢中傳來一聲男子的斥責，“兩只烏鴉，真吵，走開！”

從沒見過說話如此刁毒的男子，林恩恩氣不過就想上前理論，“你！”

劉小姐深知京城水深，又是在宮裏，更是不得放肆，便拉住了她小聲勸道，“妹妹算了，咱們惹不起。”

“那就聽劉姐姐的，咱不和那毒蛇一般見識！”說了就想離開。

不妨嗖的一聲，眼前站了一堵人牆，酒氣熏熏的，語氣裏帶着森冷，“你罵誰呢？”

林恩恩的父親那時候剛受重用，再說她覺得自己有理，便壯着膽子回道，“罵誰誰知道，就許你罵人，不許……”

話音未落她就自動失聲了，因為她擡頭看見了衛臻的臉。

她從未見過那樣一張好看又神秘的臉，他的眼睛如浩瀚星空般，盯着看會把人給吸進去，分明的線條，薄薄的雙唇讓他看上去冷漠疏離。這人穿着一身緋色官府，渾身卻透着一股子邪氣。

初來乍到的林恩恩自從見了他，眼裏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林恩恩收回了思緒，讓葉兒幫她簡單的裝扮了一下，心中已經想好了已何種面目去見他。

她絕不能做出上輩子那副花癡模樣，但也不能對他表現的過于冷淡，最好是介于這兩者之間，讓他覺得自己對他是驚豔的，但又不像上輩子那般狂熱。

真正考驗她的時候到了，最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特別是一雙容易流露心意的眼睛。

林恩恩确認自己已經完全調整好了心緒，才帶着葉兒匆匆趕往前廳。

“诶喲！我們家小女兒總算來了，快來拜見衛大人。這段時間衛大人就住在咱們家，你和你三哥可不許淘氣啊！”

“爹，您說什麽呢？”林恩恩擺出一副小女兒嬌态回道。

這才正式的見過衛臻，“見過衛大人。”

衛臻自她出現起，就一直盯着她看，是她！只是身段還稍嫌稚嫩，臉上還挂着嬰兒肥，一副沒長開的小姑娘樣子。

她的禮行了一半卻沒聽見衛臻叫她起身，心裏正止不住突突跳呢，就聽見他不帶絲毫語氣的說道：“怎麽不敢擡頭看我？”

這一刻，林恩恩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