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沖動作祟

4、沖動作祟

連着趕了兩天畫稿,姜照一幾乎是日夜颠倒,下午畫完倒頭就睡,被黃雨蒙的電話吵醒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鄭逸林前幾天跟他同事來這兒吃過,他說味道挺不錯的,我今天不加班,就幹脆叫上你倆來試試。”黃雨蒙一邊将菜單交給服務員,一邊說道。

“你男朋友不來啊?”

姜照一還是沒什麽精神,打了個哈欠,喝了口冰過的豆奶醒神。

“我請你們倆吃火鍋,叫什麽男人?”店裏幾乎坐滿了人,十分嘈雜,服務員才拿來他們店裏自釀的米酒,黃雨蒙就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米香裏混合了一絲藥香,也許是釀酒的人在裏面添了些藥酒,但這種味道并沒有喧賓奪主,反而更多了些醇香,味道也很甜。

或是見黃雨蒙喝得起勁,薛煙也忍不住倒了一杯來喝,又問姜照一:“一一,你喝嗎?”

姜照一豆奶喝了一半,點了點頭。

她們都是蜀中人,薛煙更是錦城本地人,所以她們三人在一起吃火鍋,也常是用不着鴛鴦鍋的。

鍋裏紅湯翻沸,姜照一率先夾了一塊毛肚探進咕嘟咕嘟的鍋裏,筷子幾上幾下,再扔進加了小米辣的蒜泥香油碟裏裹一下,喂進嘴裏就是絕不一樣的脆嫩爽口,麻辣鮮香。

三人一邊吃一邊聊天,才聊起姜照一找工作的事,薛煙便道:“一一,要不你來我爸的公司吧?”

薛煙家境大概是她們三人中最好的,家裏開公司,畢業後就直接進了自己家的公司。

“我決定先不找工作了,”

姜照一搖了搖頭,又端起米酒抿了一口,“在家接點插畫的單子,還挺自由的。”

黃雨蒙和薛煙都知道姜照一有經營一個微博,從高中時她就常在上面發一些自己的作品,這幾年也積累了些粉絲,也常有一些公司或個人找她約稿。

所以這會兒她們也沒覺得她這個決定有什麽不好,只是看見她眼下兩片倦怠的青,黃雨蒙還是沒忍住提醒了句:“你想怎麽着都好,但還是要少熬點夜。”

話音才落,放在桌角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一看名字,她立即解了鎖,點進微信。

“一一!”

也不知道是看了什麽,她顯得有些興奮。

姜照一聞聲擡頭,

黃雨蒙剛好将手機遞到她的眼前,“你前兩天說李聞寂之前住在密圖丹,又是在密圖丹的維多利亞大學畢業的,剛好我一個高中同學就在維多利亞大學,他還真幫我打聽出了點東西,”

把手機塞到姜照一手裏,她繼續道:“他好像家境不太好,但好在成績很不錯,年年都拿獎學金,維多利亞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名冊上也有他的名字。”

手機屏幕上,是黃雨蒙在斯蘭特的朋友發來的資料,右側那張證件照尤為引人注目,一旁的薛煙湊上來,只看一眼就不由贊嘆:“這混血帥哥不論怎麽看都還是一樣的驚豔啊……這麽優越的顔值,娛樂圈裏都少見。”

“是啊,這麽優秀的男人确實難得,”

黃雨蒙喝了口酒,見姜照一還在低頭看她的手機屏幕,不由說道:“一一,你好歹給他寫了四年的信,現在緣分也算是到了,幹脆就談個戀愛嘛。”

薛煙平時溫溫柔柔的,嗑起CP來卻總是異常興奮,“一一,我也覺得你可以試試看。”

“他應該是裏蘭籍吧?你要是再不抓緊點兒,人家等簽證到期,回去了怎麽辦?”黃雨蒙一手撐着下巴,故意說道。

“會嗎?”姜照一果然擡頭。

“這還得看人家有沒有要長期待在這兒的打算吧。”薛煙怕被火鍋的熱氣熏脫妝,一邊拿出粉餅來,借着裏面的小鏡子打量自己的臉,一邊說道。

盛着米酒的玻璃杯壁凝結了一顆又一顆的水珠,姜照一捧着杯子的手掌冰冰涼涼一片,她盯着手機屏幕上的那張照片看了會兒,半晌後才又抿了口米酒。

這頓火鍋吃到後半程,米酒的後勁稍微有些上頭,黃雨蒙結了賬,三個人才走出火鍋店,鄭逸林就到了。

他特地開了車,聽從黃雨蒙的安排先将距離較近的薛煙送回去,又将姜照一送到小區門口。

走進電梯裏,近乎幽閉窄小的空間難免令人有些呼吸不暢,姜照一本就沒有多少酒量,雖然沒喝多少,但這會兒也難免有點犯迷糊。

出了電梯找到自己家門,她慢吞吞地輸完密碼走進玄關,身後電子門鎖響起提示音,房門自動上鎖。

把背包扔到一邊,脫下沾滿火鍋味道的外衣,姜照一躺倒在客廳的沙發上,或許是覺得燈光有點刺眼,她幹脆用手臂擋在眼前。

眼前一片黑,客廳裏靜悄悄的,酒意灼燒着她的腦子,慢慢沸騰成那天雨裏的白霧,還有他手裏那杯茶的熱煙。

這兩天忙着畫稿,她也沒有機會再去他的書店。

忽然移開擋在眼前的手臂,姜照一睜開眼睛,在客廳明亮的燈光下,她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色澤朱紅,更顯剔透。

紅線綁在她手腕的六年裏,至少有四年的時間,她都在認真地期盼着一個人的到來,給他寫信,送他糖果。

即便他從不回應,即便,她常常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地在紙上碎碎念,她也還是将這個習慣,堅持了四年。

她習慣了紅線另一端的沉默,因為樹洞也常是沉默的,只會默默地吞噬掉她所有好與不好的心情。

後來她決心不再保有這樣的習慣,

不再買各式各樣的信封,不再買那些亮晶晶的糖果,

可紅線還是在她的手腕,

從來也只有她自己看得見。

她懷疑它存在的意義,也不止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幻想症,可偏偏那天夜裏,

他出現了。

紅線的盡頭不再是令人看不真切的虛無光色,而是他帶着一道猙獰傷疤的蒼白腕骨。

“你好歹給他寫了四年的信,現在緣分到了,幹脆就談個戀愛嘛。”

她的腦海裏忽然又響起黃雨蒙的聲音。

——

李聞寂帶着一身濕潤水氣才從浴室裏走出來,熱氣将他沒有多少血色的臉熏染出些許薄紅,發梢還有水珠在往下滴。

即便是這般燥熱的夏夜,他也從不貪涼,只靜等着風爐上的茶煮沸了,才将用來擦頭發的毛巾随手扔到一旁的羅漢榻上,又漫不經心地拿了竹提勺替自己舀上一杯。

院子裏的濃蔭裏蟬鳴聒噪,他卻恍若未聞,端起熱茶,杯盞綠玉的顔色更襯得他指節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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