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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邵承聽完了, 又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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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要聽到有人這麽跟他說,他一定叫他無比後悔對自己放出的這些話。
可現在他倒是反應平平的,坐在副駕駛, 感受着被邢越握住的那段手腕,自身體溫跟他的掌心溫度都在不斷升高, 一層薄汗膩于表面。
邵承什麽也沒有回應, 在副駕無聲安靜地坐着,邢越知趣地收回手,沉默了幾秒鐘後說:“不管你信不信,我以前從不對人犯這種糊塗。”
邵承的手腕脫離了掌控, 他擡起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坐着,他應該馬上就走, 可雙腿不太配合,內心裏有一個莫名其妙的聲音告訴他再待一會,就一會。
“你以前的取向就是alpha?”邵承的語氣不是質問, 是平和的提問, 不存在對他邢越的取向有什麽意見。
“不是, ”邢越也感受到了他的和善, 用同樣的語氣回應:“你如果這樣問我我回答不了你,我可以告訴你, 我就沒對別人動過心。”
邵承擰眉,不太相信。
邢越看他的反應,輕聲說:“我知道這很難相信, 但你要是知道我身上發生過什麽, 就能理解了。”
父親是殺人犯嗎?
還是指他親自報警把父親送進監獄裏呢?
這件事邵承也不太明白,都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 光看結果邢越的确是個極冷靜的人,他跟平常人不一樣,加上他平時做事的态度,你說他能輕易喜歡上誰也不太可能,他理智極了,就算有一秒鐘的動心,他的表現也像是十秒內能把這種影響理智的動心給掐斷的。
邢越的出身環境決定了他的思想和處事态度,他是個身上充滿神秘感的人,這種神秘感偏偏也不好去挖掘,關乎于家庭創傷,邵承也不會這麽沒腦子。
“我一直都足夠冷靜,我也不會讓自己陷入于己不利的情況,”邢越握着方向盤的手暗暗地使力,“你說我是個利己主義者,我承認我的确是,唯獨在碰到你以後,我種種表現都像是沒腦子的流氓。”
還真是。
魯莽極了,虧得邵承是個alpha,要是個Omega被這麽對待,早就不知道吓成什麽樣子了,但他邵承在歐洲“特訓”過幾年,其實這種程度上的表達算不得是流氓,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收斂。
不過邢越罵起自己來也這麽狠,還真是邵承沒想到的,忍不住笑了一聲。
邢越聽到這聲笑,放松了許多,扶着方向盤往邵承那邊看過去:“笑什麽?”
邵承撐着腦袋說:“我笑礙着你了?”怼邢越幾乎成為了一種本能,聽他父親說過,有些人磁場就是不對付,聽他說話你就是想堵他一句,甭管說什麽與你自己相不相幹的,那是因為你倆磁場相斥,他跟邢越就是這種狀态了,形容的很貼切。
邢越比他年長一歲,無端的,邵承又想到這兒了,也不管突不突兀,心裏想着就問了出來:“你為什麽留級?”@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本該是休息的夜晚,兩個人誰也不着急,邢越在醫院裏說急着回去,現在也沒見有着急的表現,跟邵承閑聊至此:“你猜猜。”
“聽別人說你留過級,”邵承說:“想不出來是因為什麽,大多數人留級是成績不行,老師或家裏人勸留的,你的話,憑這兩天的表現不像是學習不行的。”
他在各科老師那裏的表現都十分優異,大學對學委沒那麽講究,也沒人盯着你怎樣學,全靠自覺,人偷奸耍滑的本性就會這時候暴露無遺,所以很多人畢業後說自己什麽也沒學到,上大學的用處不大,實際上是為什麽,真實原因他們心裏比誰都清楚,不樂于承認罷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學到真本事的人跟他自己本性是個什麽人有關,他有追求有理想有目标他就能學到東西,否則為什麽沈俊文不會攝像,邢越卻能把鏡頭語言都表達的這麽好呢?為什麽別人連腳本流程都不熟悉,邢越卻能一晚上就把這東西給搞定?同樣的老師同樣的學習環境。
這已經說明邢越比絕大多數的人都更自控,學習能力可以暫時保留争議,就是主動性一定比別人高出不少倍。
邢越嗯了一聲,也不對邵承的猜測有什麽反駁,他解釋道:“初二的時候家裏出了點事,休學了半年,課程學的不全,就想着幹脆留一級重新開始得了。”
這又牽扯到家裏的事,邵承也就不再追問了,規避開邢越可能不願意聊的,因為他跟邢越的關系還不能聊得那麽深。
“後悔嗎?”
“沒什麽後悔的。”邢越滿不在意地說:“只是同級生都不在一個節奏了,各奔東西,約定好的事都散了。”
每逢中高考的時候,人就喜歡跟玩的好點的朋友約定一起去哪個城市,或者一起去哪個學校上學,邵承因為在外地讀書,跟外面的人也沒處出太深的友誼,也就沒有過這種體驗,但國內還是有幾個特別合得來的朋友,他懂這種感受。
相隔兩地連說真心話的朋友都沒有,他早就體會過這種落差感了。
“事與願違,大家都一樣。”邵承感傷了一回,但也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他看保安處的身影,察覺夜色已深了,不能再坐下去,也就道:“要關門了,我走了。”
邢越看着副駕的人推門下車,也沒有什麽阻攔,今晚已經有所突破,他們聊了些有的沒的,這也就夠了,人不能太貪,他嘗試這麽說服自己。
邵承關車門的時候,往裏面又深深看了一眼,猶豫之中,又道:“你的時機選的挺不好,我想我告訴過你了,我不接受AA戀,所以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麽結果,況且你跟我喜歡的類型差的不是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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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越的目光充滿了侵略性。
還有點不服,或者說不甘,不認可,不答應。
邵承不願意再與之對視下去,給了這麽一句忠告,像是再也不會上這輛車,重重地将門給推上了。
他轉身往學校大門走。
他知道身後有一雙眼睛,也許正從後視鏡裏注視着他,邢越是個難纏的角色,但也是個理智的角色,他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丢下這句話,邵承想他再做什麽決定,就跟自己無關了。
保安大爺問他怎麽這麽晚,都已經打算離崗休息了,邵承說去了趟醫院,大爺也就放他進去了,囑咐他以後別這麽晚,外面不安全什麽的。
邵承進了校門,隔着栅欄,看見邢越的車子還在原地停着,寂靜的夜空底下,有幾分凄涼與孤寂。
大步邁開腿,邵承很快鑽進了宿舍裏。
他回來的時候,夜貓子室友還沒休息,沈俊文躺在床上鬥地主,剛開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叫地主”。
邵承打開燈,問他怎麽還沒睡。
“睡不着,”沈俊文在床上挺屍,“你們倆都出去了,就我一個在寝室,無聊的很。”
邵承見周慕的床鋪是空的,問:“他還沒回來?”
沈俊文枕着手臂說:“去醫院了,說是身體不舒服,剛發消息說回來了,在姜忍的寝室裏。”
“Omega的寝室容許他進去嗎?”邵承不知道,就問了這麽一句,按理說應該是不允許的。
沈俊文說:“女O的禁得嚴,男O還挺松懈的,你要是現在去男O的寝室準能發現好些個A在裏面晃蕩。”
“幹什麽?”
“跟自己的O私會呗,”沈俊文的腿翹得老高,“周慕去了無數次了,宿管也沒發現,應該是發現了也不想管。”
男O的第一性別是男,和男A一樣的,所以男AO之間管的就沒那麽嚴格,如果是男A和女O,這種就禁得相對嚴格了,各大院校基本都如此。
邵承在外面讀書的時候還見過混寝,就是AO同住一個宿舍樓,不過是宿舍房間分開的而已。
“我們學校為什麽禁止AA戀?”邵承脫了外衣,搭在椅子上,随口問了一句。
沈俊文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一般,忙坐起來,盯着邵承的腰身看:“你看中哪個alpha了?”
邵承将西裝脫下,找出衣架撐起來,挂在陽臺上曬:“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問問而已。”
沈俊文機靈勁沒處使似的,狐疑地盯着邵承:“莫名其妙問這個?”
“這個問題不能問?”邵承的态度也非常堅決,毫無回避,叫沈俊文好事的心止住了。
“能,”他又躺下去,繼續點擊屏幕,“具體的我不知道,我就是聽說,這個校規本來是沒有的,17屆的時候有兩個高等級的A看對眼了,當時高等級的A都很少見嘛,學校非常重視地去培養,那個時候學校還是分兩個院系的,新聞和表演是兩個派別不同的大系,互相有點看不上眼的那種,這兩個A就是不同的派系裏的,好像都是彼此那個派系的最高等級?”
邵承沒有打斷,繼續聽。
“應該是吧我記不清楚了,”沈俊文繼續說:“然後他倆不是處了嗎,早幾年的時候沒那麽開放,AA戀還是有點禁忌感的,他倆瞞着學校處的,你說他們處就處了,還鬧那麽僵,其中有一個alpha被爆跟好多人有染,就鬧得特別大,另一個alpha面子上挂不住,和平分手是不可能了,兩個人就打的頭破血流,這事斷斷續續的,學校也管不住,後來并院了,都在一處上課,結果悲劇了,新聞系的那個A拿刀砍了表演系那個跟人亂搞的A。”
沈俊文說到這兒心有餘悸,指了指自己的後頸:“砍得這兒,當時場面非常血腥,我滴媽,我以前看過打碼的視頻都惡心得睡不着。”
“腺體?”邵承挑明。
沈俊文狂點頭:“你說狠不狠?兩個都是高等級的A,你說這家長能願意?那個A被一刀砍廢了,在醫院的時候跳樓了,家長來學校要說法也沒用,這事鬧出去以後,砍人的那個A因為故意傷害罪坐牢了,現在還沒放出來。”
alpha的腺體十分脆弱,他能帶來強大的武力值和信息素,同時也脆弱到一刀就能廢了一個高級alpha,失去腺體的高等級alpha比beta還要被人看低,而生來就帶有優越感的高等級是接受不了這種落差的,類似的新聞邵承也看過許多,腺體報廢後的alpha要麽走極端要麽抑郁症,平靜接受的人寥寥無幾。
“學校貼吧裏也能搜到,這事傳的到處都是,你就搜關鍵詞‘17AA事件’,就能找到很多相關資料,那個砍人的A特別猛,那一屆的人還在裏面分享過更詳細的,我都是很久之前看的了,就記得這些了。”
沈俊文已經說到這兒了,難免對這件事發表些自身看法:“兩個A好了還行,不好了都那麽高的武力值,誰也不慫誰,互毆都算是和平分手了,你說這樣的戀愛誰敢談?要是我我就抱着一個甜美柔弱小O處,真不知道那些喜歡搞AA的是哪根筋搭錯了,這麽危險。”
每個alpha都自命不凡,等級給他們提供了這份思想,普通alpha的優越感還能看,越高的等級越把自己當皇帝似的,“Omega任選”的觀念根深蒂固,邵承見過一個alpha标記多個Omega事件,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什麽怪事都能發生。
“所以規定是從那個時候定下來的?”邵承問。
沈俊文說:“對,前幾年管的非常嚴格,底下也沒有人敢頂風作案。”
“那現在呢?”
“現在?”沈俊文頓了頓,“世道變了,這種悲劇不止在AA上發生了,大家對這個也就沒那麽在意了,不過學校裏還是明确禁止的,反正我身邊是沒見過搞AA的,可能有人搞我也不知道,都不敢爆出來的,誰敢做出頭鳥啊?自古改革都伴随着血腥的,而且我們會長那麽嚴,在他手底下作孽,我勸你老實點。”
沈俊文聞到了一絲煙味,擡起頭,看見邵承掐着一段香煙,坐在床邊抽了起來。
“你還抽煙呢?”沈俊文驚奇地問。
邵承站起身,一把打開陽臺的窗戶,嘴裏吐出一陣白色煙霧,低低回應了聲:“嗯。”
沈俊文換了個角度,調整姿勢,枕着手臂看邵承的身影:“你們今天拍攝順利嗎?鋼琴室那場。”
“順利。”邵承說,空前的順利,一鏡到底,一鏡結束。
“那場我本來想跟着的,越哥不讓我去,說累了我們一天了,叫早點回來歇息,其實我們也沒幹啥,倒是越哥又開車又給我們買飯,還指揮我們,定場地定腳本的,他比較累,”沈俊文感慨地說:“有一說一,越哥人是真挺好的。”
邵承無聲地笑了一下,有譏諷,譏諷沈俊文這話的天真。
“既然這麽禁AA,那如果觸犯了會有什麽懲罰?”
沈俊文錯愕了一下,不知道話題怎麽又拉回了,他覺着邵承對于這個話題有點過分關心了,心裏一邊納悶一邊老實回答:“記大過吧,這事應該先落到越哥那裏,然後越哥跟學校溝通,雙方根據情況定罰吧,不過這是明确違禁條例,肯定不會輕易揭過去的,越哥雖然人不錯,但犯事的時候他鐵面無私的,別想走後門,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邵承第一天進來不就犯了事嗎,陸新那事邢越雖然沒有報上去,但也不算是幫了他。他親自出面用看似公平但實際上非常野蠻的方式給擺平了,對上不會說他不會管事,對下也給出了明晃晃的警告。
陸新是再也沒敢來犯他了。
這是真的。
邵承大致了解了情況:“也就是說其實具體的處罰并沒有一個準确答案,都是看邢越和學校那邊怎麽判?”
“對,”沈俊文說:“一直以來也沒人敢犯這一條,具體怎麽罰不知道,也沒前車之鑒可以參考。”
“那要是會長犯了這一條呢?”
沈俊文眨了眨眼睛,遲疑道:“你說越哥啊?不可能,知法犯法神經病嗎不是,越哥精得跟鬼似的,而且他還要搞評選呢,不會的。”
他信誓旦旦地作保,容不得人說邢越不好,兩天時間,邢越把人收買得更衷心了。
邵承走回寝室裏,把床頭的移動書桌拉到面前,将香煙的頭部在一個一次性杯子邊緣反複摩挲,看着煙灰掉在盒子裏,底裏還有沒喝完的水,熄滅了煙灰中夾雜的微弱火星。
沈俊文那邊許久沒動靜,邵承擡頭看過去,見游戲聲效也沒了,“怎麽不玩了?”
那邊傳來頹喪的嘆氣,沈俊文癱在床上,腿也不翹了:“金豆輸光了。”
邵承将香煙丢進一次性水杯裏,順帶提着杯子丢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走向房門說:“那睡吧。”
他扣了門,熄了燈。
淩晨一點半的寝室樓,只剩下夜燈茍延殘喘的微弱光線,陽臺的撐衣杆上挂着不符合學校的西裝,等着明日正式的交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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