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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陸懷卿原以為是阿依木他們終于到了長安, 提着裙子小跑着往崔府前門去。
一路上不乏有侍女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也知道她們是被她的舉止吓到了。
有了前世在長安的經歷,陸懷卿其實也能勉強裝成“窈窕淑女”, 但……她才不想!
上輩子, 她願意學那些煩人的禮儀是因為傅葭臨讓她學,看在大燕的恩情份上, 她才去學的。
今生她又不需要曲意迎合任何人,她才不要活成一板一眼、她最讨厭的樣子。
“阿依木、懷之你們……”陸懷卿的話被她咽了回去。
謝家門前站着的是江蓠。
此時日頭正毒辣, 謝府的門房幾次示意江蓠可以先進府坐等,但他始終搖頭。
“陸娘子是女兒家,又是借住謝家, 我若是進去, 恐污娘子名聲。”他熱得直擦汗,但語氣格外堅決。
“酸儒生,你來作甚?”陸懷卿收斂了笑意。
沒能見到真正期待的朋友,陸懷卿很是不高興。
但看着這人一路奔波實在辛苦, 她自然不會為難他。
江蓠:“陸娘子, 可否麻煩你将這些銀兩,轉交給那幾日與我們同行的幾位郎君。”
陸懷卿垂眸看向他手中的那些碎銀,裏面還混着好幾貫銅錢。
看得出來江蓠的日子也不好過,不過他還是細心将那些銅錢串好,像是為了方便點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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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卿目光複雜。
說實話,她并不想和長安中人有太多牽扯,尤其是傅葭臨他們。
但怎麽偏偏就是江蓠呢?
江蓠前世對她多有照顧,尤其是傅葭臨幾次發瘋的時候, 他都好心幫她說過幾次話。
陸懷卿盯着那些錢,目光閃爍了片刻。
“好吧。”陸懷卿還是點了點頭。
“不對, 你不知道他們二人的身份,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是何人呢?家住何處呢?”陸懷卿反應過來。
江蓠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他臉立刻紅了,結結巴巴道:“我這幾日聽說了漠北公主上京的事,我再想了想娘子的樣貌,和你在馬車上說過的話……猜到的。”
猜到的?
陸懷卿倒是相信江蓠有這本事的。
人的性子三年能改,可本事卻不一定三年能學會。
江蓠前世能牢牢把握住神策軍和內侍省,除了他會審時度勢外,這人的謀略也絕不在王垠安等人之下。
通過蛛絲馬跡判斷出她的身份,江蓠也未必做不到。
“那你會猜不到他們二人的身份?”陸懷卿問。
“傅公子應當是皇室中人,王公子灑脫意氣應當是江湖中人。”江蓠認真道。
陸懷卿這下定神瞧了瞧眼前人:“不錯嘛。”
難怪傅葭臨前世能篡位成功,他身邊這些人還真有些本事。
“小事,小事,上不得臺面,也不該是君子所為。”江蓠局促道。
君子?
陸懷卿又看了眼江蓠。
這人以後別說什麽君子了,他連小人都沒得做,後來天下人大多叫他“閹狗”。
陸懷卿心裏突然有點悶悶的。
“你跟着我做什麽……我不是說我幫你送嗎?”陸懷卿看江蓠跟着她,忍不住道。
江蓠被她這話吓得一哆嗦,像是很委屈般道:“我、我想親自去登門道謝,感謝兩位公子大恩。”
陸懷卿被這人扭扭捏捏的作态弄得心煩。
要是江蓠和前世一樣陰狠,她自然一口回絕了就是,可這人這樣……
江蓠抹了把淚:“娘子若是不方便給我說個地方就是了,我自己去……”
“好啦!”陸懷卿蹙眉,語氣不悅,卻還是軟了心,“我現在就去,你同我一起,行了吧?”
陸懷卿讓人備了兩輛馬車。
這江蓠在日頭下站了這麽久,想必他也累了。
就看在這人從前的恩情上,她就幫幫他好了。
馬車在長安寬闊的街上行駛,陸懷卿靠着窗想打個盹來着。
漠北和長安日出日落的時辰相差不少,她這幾日都還沒習慣。
“讓開!都讓開!”陸懷卿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陣吵鬧的聲音。
什麽人啊?吵吵嚷嚷的,簡直不可理喻!
陸懷卿掀起簾子向外看出去。
只見有達官貴人的馬車停在坊口,開路的侍從為了方便,踢翻了臨街兜售的貨郎的東西。
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這長安的權貴居然如此胡作非為,上輩子哪裏來的臉指責她不知禮數。
陸懷卿吩咐謝府的仆人停下,幫遭受無妄之災的貨郎檢點東西。
她望着那馬車消失的方向,疑惑:“這長安城內能夠縱馬嗎?”
還是在如此人多的地方,也不怕一個不小心踩傷了人。
她在漠北一望無垠的荒原上,都從不在人多的地方縱馬。
“這位娘子有所不知,那是崔府的馬車……皇後娘娘的母家,我等這種賤命人家哪裏放在眼裏。”貨郎嘆氣。
陸懷卿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嗤笑了一聲:“哼,多行不義必自斃。”
陸懷卿循聲望去,看到王垠安也在幫貨郎收拾東西。
這人倒是終于有一點和前世一樣了——讨厭崔家。
王垠安收拾好東西看到路懷卿,驚訝挑眉:“是你!”
王垠安又看到同樣在幫貨郎收拾的江蓠,他登時就按住了他的手。
“難怪你小子那天跑那麽快!”王垠安罵了一聲,“還錢!”
江蓠:“我那日确實是故意的。但那是因為我師姐還在牢裏……”
原本王垠安一副看仇人的樣子,但聽到江蓠說到“師姐”時,他眼神略微觸動了一下。
“行啦!”陸懷卿把江蓠的錢扔給王垠安,“就你摳門。”
難怪上輩子能成為傅葭臨最信任的心腹,原來是兩個人都臭味相投不說,還一樣都掉進錢眼裏了。
王垠安立刻仔細點了一遍,“不對,差了一兩個銅板!”
“這碎銀我稱過了,只有多的,沒有少的。”江蓠眼淚汪汪,“你要實在覺得不夠,我改日一定湊到給你。”
王垠安不依不饒:“那你立字據……”
“別吵了!”
陸懷卿忍無可忍,抛給王垠安幾個銅板。
“陸娘子,多謝你,我……”江蓠眼裏又蓄滿了眼淚。
“別哭!”陸懷卿阻止了他。
王垠安笑嘻嘻道:“殿下是要去找五殿下嗎?我也要去,捎一捎我呗!”
“行行行!”陸懷卿實在受不了了
江蓠和王垠安,一個哭包,一個吝啬鬼,傅葭臨究竟是怎麽靠他們倆篡的位啊?
等又上了馬車,陸懷卿終于得空喘了口氣,耳朵也清靜了片刻。
不對,王垠安和江蓠在後面那輛馬車又吵了起來,聲音她坐在前面都聽得一清二楚。
真是煩死了!
陸懷卿被那兩人吵得受不了了,她一下馬車就去拍五皇子府的門環。
傅葭臨快來把他這兩個心腹領去吧!活該他前世能當皇帝,這世上有幾人能忍受得了這兩人?
可是陸懷卿敲了好幾下,等了一刻鐘,都沒能等到人來開門。
怎麽回事?傅葭臨府中的下人,都做什麽事去了。
她又用力拍了拍門環,還是無人應答。
“五皇子是不是出去呢?”江蓠小聲道。
王垠安:“肯定沒有。”
傅葭臨這次壞了白衣衛的規矩,必然會被懲處一番,現在肯定在家中養傷。
陸懷卿不死心又拍了拍門環,随後像是覺得裏面的人肯定不會應答。
她就席地而坐,江蓠看她這樣欲言又止,倒是王垠安絲毫不在意跟着她有樣學樣,同樣席地而坐。
“歇會兒吧,酸儒生!別講你那些有的沒的。”王垠安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不是什麽有的沒的……這是讀書人的風骨!”江蓠憋紅了臉。
王垠安:“敢問您這風骨值幾兩黃金?”
……
陸懷卿聽着兩人又吵了起來,不住按壓自己的眉心。
不過,她漸漸察覺到不對了。
傅葭臨這府邸一點都不熱鬧,大白天的都閉門不開,和這入苑坊其他車馬迎來的門庭完全不同。
倒是讓她不由想起了前世那煙雨樓的府邸也是如此。
在整條喧鬧的街上都格格不入。
“哎——”
陸懷卿正靠着門回想前世的事,絲毫沒注意到門已經開了。
她不由向後倒去,就要摔倒在地時被人扶住。
“傅葭臨,你來啦!”陸懷卿道。
眼前的傅葭臨披散着頭發,原本應該更襯出他的陰郁,但可能是此時的夏陽正好,反而正正好中和了他的冷漠。
讓他看起來閑适超然,還真有幾分長安少年郎的模樣。
“你們來做什麽?”傅葭臨收回手。
他的話如往日般拒人于千裏之外,可是他的嗓子沙啞着,就讓這話的威懾力大大減弱。
甚至……
陸懷卿拍了拍衣裳上沾的灰,起身仔細瞧了瞧眼前人蒼白的臉色。
甚至,此時的傅葭臨還有了點病美人的感覺诶。
“你不舒服嗎?”陸懷卿盯着他。
傅葭臨此時像是生着病,再加上路上相處的那些日子,她早就沒有剛重生時那麽怕他了。
“沒有。”傅葭臨偏過頭,像是完全沒把陸懷卿放在心上。
但不過片刻,他又忍不住回頭:“衣角,還有灰。”
說完他就立刻又轉過頭去了。
王垠安看了看真的在拍裙角上灰的陸懷卿,又瞧了眼傅葭臨。
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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