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皮衣的款式很簡單,幾乎沒有多餘的配飾。江平野本就身量颀長,這件外套穿在身上更襯得寬肩窄臀,所有蓬勃血肉都被掩蓋,但隐隐透出的難以言喻的張力與野性又讓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季應直勾勾地盯着江平野的背影,赤裸的、毫不掩飾的目光描摹過他的肩骨,再順着脊背滑下。或許是睡得久了,連嗓子都有些幹。

這件衣服五分鐘前還蓋在他的身上,甚至現在還殘留着他的體溫。

季應的食指繞着發尾打了兩轉,有些搞不明白江平野的想法。成年人的世界總有那麽些心照不宣的暗示,諸如長久的對視是在索吻,耳邊的呢喃是在邀請——這種将借給別人的外套毫無芥蒂穿回身上的行為,季應琢磨了幾秒,只品出了一點“純”的味道。

不會當真可愛成這樣吧。他暗暗想道。

蔣明他們買的是隔壁達美樂的披薩,金沙鹹蛋黃還搭配了芝士香腸卷邊。季應剛睡醒食欲不佳,只拿了一小塊,坐在高腳椅上小口地吃,目光卻追随着江平野的身影,長久地落在舞臺邊上。

江平野的原生條件得天獨厚,五官精致得仿佛藝術家精心雕琢下的工藝品。眉眼深邃,眼尾微揚,卻有些像小狗。上嘴唇偏薄,若是注意看可以發現他還有一顆尖尖的虎牙,顯得攻擊性十足。

至于身材——三七分的比例是大多數男生求也求不來的天賦。季應覺得江平野大概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所以穿什麽都好看,但今天格外好看。

邵姐拿着發膠朝他腦袋上胡亂噴了幾下,随手抓出一個發型,還撒了一點細碎的藍色亮片。

“看傻了啊?”沈頌插着兜向他貼近,嘴裏是不着調的調侃,“回家又要熬夜肝圖了?”

季應白了他一眼,把他的腦袋往旁邊一推,與自己拉開距離:“怎麽,因為沒給你畫過所以嫉妒了?”

“我可嫉妒了呢,畢竟現在可不是我嘲笑你的時候了。不過說起來……”沈頌眯着眼打量着江平野身上的外套,“這不是你剛披的那件嗎?”

季應輕輕哼笑一聲,撐着腦袋瞥眼看他,像挑釁似的:“對啊,有什麽高見嗎?”

“剛剛看你都蓋到大腿了,怎麽在他身上還沒到屁股。”沈頌一邊說,一邊往旁邊踱步,等差不多到了一個季應伸手也打不到他的距離的時候,才不懷好意地開口:“真會玩,想不到你這麽嬌小。”

然後在季應瞪過來時,伸手比了個大拇哥,又頭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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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應惡狠狠地咬下一口披薩,嚼碎了咽下,暗罵:你才嬌小。

六點一過,酒吧營業,人潮一股腦地湧了進來,沒幾分鐘酒池裏便人頭攢動,喧鬧的聲音此起彼伏,門外都開始排起了等位的隊。

沈靈君單手撐着臺邊翻了上去,五顏六色的辮子在空中劃過一條恣意的弧線,貝斯低沉的聲音被敲響。鼓槌在空中翻過一條十字花,留下一道流光般的軌跡,然後穩穩當當地落回蔣明的手裏,重重在鼓面上敲下一比。

于是歡聲轟鳴,酒吧的氣氛在瞬間被點燃。

吉他的弦音漸顯,在空氣中回蕩。燈光掃向舞臺中央的江平野,他還是那一副冷靜自持的神情,微微垂落的睫毛宛如鴉羽,五官卻在照射下顯得愈發深邃。

他緊抿着唇,作為主唱卻不是今晚最先開嗓的人。

沈靈君貼近手麥,清澈悠揚的聲音穿透音響。她今晚的聲音更接近平日裏說話時的嗓音,但又帶了一絲不同迷人與危險氣息,像是繞着荊棘盛放的玫瑰。

And it's time that you know you know you know

That I can’t stop thinkin bout you

I can't stop thinkin bout you

And I don’t know what I’m gonna do

I can’t stop thinkin bout you

And I just want you to know

And if you feel the same then say so

Babe I just want you to know...

随着一聲低吟哼唱結束,江平野放下吉他,在沈靈君絆倒立麥的前一刻慢步走來。倒下的立麥被勾起,江平野拿下麥克風,一改先前缱绻纏綿的曲風,唱出了他今晚的第一句詞——

是一段jazz hiphop。

江平野的咬字慵懶又沙啞,像是酒杯中晃蕩的雞尾酒,讓人不自覺地沉醉其中。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繞着他走來的沈靈君的身上,宛如被絢麗玫瑰吸引目光的庸碌俗人,但又如好奇獵物如何自投羅網的深沉獵人。

沈靈君纖長的手虛虛搭上了江平野的肩,兩人側頭對視,那雙手從江平野的鎖骨暧昧摸過,卻又在到達另一邊肩膀的時候狠狠将他推遠。

臺下爆發出劇烈的歡呼聲,酒池中的一桌男女激動地起身鼓掌,撞倒了一片座椅。起哄聲、哨聲不絕于耳,臺上的人并沒有受到影響,唯有季應覺得刺眼得很。

在一陣低沉急速的鼓點生中,江平野握麥貼近,握着拳的手隔着微薄的空氣貼在沈靈君的腰側,随着音樂的律動做出一道wave,兩人視線交纏,在明滅昏暗的暖色燈光下,宛如癡纏的愛侶。

雖然知道是舞臺效果的呈現,但季應還是控制不住地有些吃味。不是心愛的玩具被他人奪走,是精心珍藏的寶物曝光在陽光之下,但站在身邊陪伴介紹它的人卻不是自己。

可一想到江平野身上的那件皮衣是下午他蓋過的,季應就不由地心跳如鼓,渾身血肉都開始沖撞起來。

皮衣随着江平野大幅度的動作從肩上滑下,挂在脖子上的銀色項鏈熠熠生輝。他在舞臺上總是自如,仿佛這方寸之地都是他一個人的天地,就如同曠野上潇灑肆意的狼,沒有人能将它困住,哪怕是熱烈的玫瑰、溫柔的流水。

但江平野還年輕,做不到收放有度,他的表演太過張揚,到歌曲最後的高潮中硬生生地将旁邊的沈靈君壓下一籌,合作舞臺都成為了他的個人solo。

可季應很喜歡這樣的江平野,像熱烈、無畏、自由的風,他會鄭重其事地經過你的身邊,好像擡手就能抓住,又好像誰也留不住。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發現什麽也沒有,走到吧臺和調酒師要了一只煙,便離開了酒吧。

外面還坐着三三兩兩排號的人,季應從他們之間穿過,走入冷寂的夜空下。今晚的星星格外璀璨明亮,四散在廣袤深邃的天幕中。

他走到街邊的欄杆上靠着,呼嘯而過的車帶起了一陣汽油味的風。季應抿着煙嘴,打火機被吹滅了幾次才終于點燃。

等江平野表演完出來,看到的便是他半坐在欄杆吞雲吐霧的場景。乳白色的煙霧籠罩着季應的臉,若有若現中,唯有那漆黑的眸子是濃墨重彩的一點,耀眼得驚心動魄。

江平野猶豫了幾秒才擡腿向他走去:“怎麽出來了?”

季應嘴唇微張,徐徐吐出一口煙,混着草莓甜香的煙草味撲了江平野一臉,卻又如同一劑致幻,詭異地迷惑了他的心神。

“裏面悶,坐不住。”他撒了一個謊。坐不住是真,卻不是因為悶。

季應擡手抓過他的手腕。把他往前拽了一點,于是微微曲起的膝蓋頂上他的大腿,隔着牛仔的粗布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江平野大腿一僵,想要抽離,卻見季應踩下了地面,擡着頭,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的臉,狐貍似的眼眸中波光流轉,手上的煙還在燃燒。

他開口,聲音又柔又輕:“阿野,今晚真的好帥。”

江平野不是第一次聽到季應的誇贊,可今晚的誇贊明顯與之前的不同。季應的語調很輕,尾調又上揚着,像是蜜罐,隐隐透出一點香甜,引誘着、鼓動着心思不定的人前去品嘗。

他抿了抿嘴,鼻尖上的手掩蓋住胡亂飄散的思緒,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麽辦呢,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季應輕笑一聲,舔了舔唇。幹燥的嘴唇被潤濕,在路燈下顯出一絲柔軟的感覺。金色的碎點落在唇邊,好像想讓人靠近俯身,低下頭去狠狠捕捉。

鼓槌敲在了心上,江平野兀地感受到了什麽,皮肉下的那顆心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仿佛在昭示着他心中突然攀升起的那些不正當的欲望。

“我……”江平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居然幹啞成這樣。

“可以親你嗎,阿野?”季應小聲地詢問,卻又在下一秒給了自己回答,“應該是可以的,畢竟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

他沒有給江平野拒絕的機會。煙霧撲在了下巴上,阻擋了江平野的視線。很快,季應微涼的手撫上江平野的側臉,手指間還夾着燃了一半的煙。

柔軟、溫熱的嘴唇輕輕貼上,草莓味在唇縫間炸開——

是一個帶着草莓薄荷味的吻。

作者有話說:

親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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