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看到江平野這一副欲言難止的表情,肖楚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一邊驚嘆于自己直了十九年的小舅舅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變成了基佬,一邊好奇那個季應究竟用的什麽樣的詭計才能把江平野迷得這樣五迷三道。

當然,江平野是不願意承認這句話的。

“高手啊……高手。”肖楚感嘆道。

江平野又送了他一個白眼。

“所以你現在……是在痛苦啥?”肖楚試探地問,“痛苦自己突然變成了特殊物種,還是在痛苦不知道怎麽樣坦白?”

在肖楚的認知裏,感情這個事根本就不值得苦惱。喜歡了就死纏爛打在一起,沒機會了不喜歡了就分開,他的腦子只有一根筋,經不起太多彎彎繞繞,自然也無法理解江平野的苦惱。

但他這種人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內耗,哪怕當初聽說江平野被分手,也不過一句“那就再找呗”。

“只是分不清。”江平野說,“分不清是一時興起,還是……”

“啊?”肖楚無奈地撓了撓頭,“要不……你親他一下?我那個渣男室友有言,遇到無法确定的感覺和關系就先打個啵,他願意和你打就是喜歡你,你和他打啵有感覺就說明能繼續,如果你們雙方都覺得沒什麽問題的話就可以在一起了!”

江平野下意識地擡手碰了一下下唇,沒說他們昨晚剛進展到那一步。他對季應的吻并不排斥,反而在對方的淺嘗辄止後心裏還隐隐有些空落落的,大概就是肖楚口中的“有感覺”。想要更近一步的心或許也有,昨晚的夢境煩擾着他久久不能平靜。

只是江平野抗拒的只有一點,他沒法準确區分這感情究竟是水到渠成還是昙花一現。

肖楚側過頭盯着他微微擰起的雙眉,還當江平野是無法通過心裏的那一關,去親吻一個男人。于是故作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實在抗拒也沒關系的小舅舅,你倆不是還有一月之約嗎,要麽再相處看看?要是真喜歡了就假裝沒這個約定呗,順勢就在一起了。”

“不是因為這個。”江平野說,“我對他……并不抗拒。”

這個回答倒是讓肖楚二丈摸不着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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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不抗拒,他也對你有意思,要麽你倆就這麽談着算了。”肖楚又撓了撓頭發,本就被頭盔壓亂的頭發徹底被他撓成了雞窩,“誰還不是将就着過呢。”

江平野感覺從他這是得不到什麽有用的建議了。但肖楚确實說的也沒錯,他和季應還有一個月的約定,橫豎都得走完這一程,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說起來,季應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怎麽這麽快就把你給俘獲了?”肖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說,“雖說長相确實漂亮,但他畢竟是個男人,你也不是那麽膚淺的只看外表的人,不然也不會寒了那麽多漂亮姐姐的心。”

江平野沉思片刻,緩緩說:“如果你也被他注視過……”

就會懂了。

他想大概沒有人能忽視季應的那雙眼睛。當他專注地、溫柔地凝望着你的時候,好像他的世界都只有你一個人,千萬人關心什麽他都不在意,他只會為你一人停留,平白地給人一種被深情愛着的感覺。

以至于他的目光不再落在自己身上時,就會控制不住地想要重新将它吸引過來,哪怕需要付出再多努力。

這是江平野在別人身上從未有過的體驗。

“我是不太懂,畢竟我只愛香香軟軟的漂亮妹妹。”肖楚說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話鋒一轉,“不過你要是想小彎一下也就算了,如果你真打算和他那個啥的話,就是從長遠考慮,你外公那邊是不是得……感覺他老人家估計接受不了你搞這套。”

江平野的目光落在他頭頂的綠毛上:“你覺得你這次回去,老爺子會怎麽說你頭上的這撮東西。”

肖楚不屑地“哼哼”兩聲,手掌從上面撫過,擺出了一個自以為很帥的造型:“我媽說了,‘我都管不了你,你還指望別人能管得了你?’,別說這一撮,我就是全頭染成綠的,都無人能奈我何。”

江平野嗤笑一聲,說:“我也是一個道理。”

肖楚大臂一揮,墊着腳勉強摟上江平野的肩,調侃道:“學壞了啊小舅舅,你不可以像我這麽叛逆的。”

山風徐來,絲絲沁涼,無可言說的芬芳拂面,夾雜着草木的清香。

兩人在山頂坐了不久,便按原路返回下了山。此後一連好幾天,江平野不是在家休息,就是被抓去倉庫和沈靈君重新排練增加默契。

一直到國慶假期結束,他才收到了這麽多天季應給他發的第一條消息。

季應他們專業大四上學期幾乎沒有額外的課程,不過是在國慶之後有連着六周的就業指導。實際上也就是随便聽聽的水課,最後上交一份就業方向闡述報告就能結課。

不幸的是,這門課程被安排在了上午一二兩節,是名副其實的“早八課”,美其名曰督促學生健康作息。

一個教室一百來個人,一半人東倒西歪半靠在桌椅上,一半人埋頭抽屜決戰互聯網之巅。季應不愛在教室裏補覺,嫌脊椎難受。早起頭暈,也不想玩手機。于是拿出包裏的速寫本,就這麽随意在上面塗鴉起來。

江平野收到的便是他未完成的草稿。

【Y.:在上課?】

【hyun:阿野真聰明。】

江平野今天起得早,剛在操場跑了五圈,準備去食堂買個早飯,再回去洗澡,看到季應這條消息,心裏莫名地就生出一絲想見他沖動。

【Y.:哪個教室?】

【hyun:這麽問……是要過來陪我嗎?】

【hyun:東教A130。】

東教是A大新建的教學樓,各項設施都是頂配,尤其是窗外那一排桂花樹,每天都能吸引來不少學生的打卡拍照。

江平野剛走到教學樓外,便看到了坐在窗戶邊上的季應。似乎是為了方便放手上的手,他趴得很低,小巧挺翹的鼻微微皺着,像是聞見奇怪味道的貓。海藍色的發絲從額前散下,阻擋住他的視線,很快又被一雙纖長的手撩到耳後,露出白玉般的側臉。

晨光穿過樹梢落在他的眼上,濃密卷翹的睫毛如同振翅欲飛的蝴蝶。人都說燈下看美人,月下看花,別有風情。但江平野只覺得熹微晨光下,更勝三分顏色。

季應的手腕微微動作,鉛筆便在速寫本上拉來一道利落的線。他的神情專心又疏離,宛若一尊高坐明臺的美人像,竟讓人無法狠下心來去打擾。

他畫畫時會有很多小動作,在思考的時候喜歡轉筆,纖細的手指夾着長筆轉出幾個花,但又不甚熟練,很快就摔落在桌上。然後便會用一只手撐着下巴,微微噘着嘴盯着紙面思考,故意吐氣吹開擋在眼前作亂的頭發。

很可愛。江平野在心裏想。

兀然,像是注意到外面的視線,季應擡頭,隔着幾株桂花樹,與江平野遙遙相望。風一吹,樹上淡黃色的小花飄落,落葉在風中劃過一條弧線回旋而下,滿腔都淺淡的香味。

這一刻,江平野突然覺得有些疑惑好像迎刃而解,他确實對季應抱有特殊的情愫。它随着冷卻的時間不減反增,如同踉跄杯中酒,郁郁沸沸。

季應歪着頭對他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教室的後門。江平野意會,點了點頭,進了教學樓繞到後門,正大光明地走了進來。

還在喋喋不休的老師只當他是出去上廁所又回來的學生,看了一眼後便不甚在意,繼續自己口中的話題。

江平野下了兩個臺階,坐在季應的身側。發現紙上的畫稿已經初具雛形——

背景是一片光影模糊的燈幕,幾條光柱之下,青年身背吉他,手握立麥,身上是一件寬大的皮衣,已經畫好的上半張臉眉目深邃,不是他還能是誰。

于是那晚的記憶一同湧上心頭,江平野的耳朵幾乎是頃刻之間就紅了大半。

“怎麽這麽快就到了?”季應問他。

“出來跑步,正好在附近。”江平野的視線追随着季應輕輕動作的手,一字一句地說。

“難怪,今天穿得這麽休閑,不像你。”

剛才在隔着窗戶那麽搖搖一望,他還當是哪裏來的乖乖仔,一頭黑色細碎散着,身上穿着幹淨的白T和灰色運動褲,暖光模糊了江平野鋒利的氣質,消磨了他的攻擊性,平添出幾分柔軟和乖順,看起來就很任人揉捏。

“別調侃我。”江平野別過頭否認,不小心對上隔壁排幾個女孩子探究的目光。他是第一次出現在金融系的教室裏,陌生面孔自然很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更不用說他本就生着一張引人注目的臉。

幾個女孩垂下頭開始竊竊私語,前排的男生聽了半耳朵,也轉過頭來加入話題,目光若有若無地掃在江平野與季應的身上,幾乎可以猜到他們聊了些什麽。

江平野心中坦蕩的時候倒也不在乎別人的議論,可現在心中有了別樣的想法,連這些碎語都能往他的身上加上一把火。

季應把擦出的橡皮碎抖在餐巾紙裏,偏過頭問:“怎麽了?”

“沒有。”江平野說着,把目光挪回到季應的速寫本上。下半張臉似乎調整了幾次都還不甚滿意,上面還帶着隐約的一點模糊痕跡。

季應察覺到他的目光,偏過頭小聲問他:“喜歡嗎?”

如果說先前還是猜想,那季應這一問基本就是肯定了。

江平野摸了摸鼻子,掩蓋下自己的情緒,語焉不詳:“畫得很像。”

“我說了,那天晚上你真的很帥。要是有帶相機,我肯定拍到存儲卡滿,順便分幾張給邵姐做宣傳。”那晚的事似乎對季應并沒有太多的影響,他似乎還同之前一樣,語氣鎮靜,但上揚的尾調又帶了點勾人的味道,“可惜現在只能在腦海裏回味幾遍了。”

江平野說:“下次還能唱給你聽,不用可惜。”

季應笑了一聲,用鉛筆尾巴戳了戳江平野的小臂,半趴在桌子上撩起眼皮看他:“既然這樣,這張畫就送給阿野,當是我的門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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