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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眼瞧着中秋快到了,賀宣工作室收到了好多客戶送來的月餅禮盒,有寄來的,也有親自送上門的。程妤把禮盒歸置到一塊兒,堆在了前臺後邊的角落,感嘆了一句:“這陣仗……這月餅能吃到過年了。”
有個客人坐在沙發上喝茶,他是賀宣的老客戶了,找賀宣紋過好幾次身,他翹着二郎腿笑笑:“這陣仗還算小的,你們老板以前過節收到的禮可比這多多了。”
程妤也才給賀宣打工半年,她只知道賀宣以前開過一間規模很大的工作室,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關店了,其他情況不太了解。
賀宣從工作間走了出來,招呼那位熟客:“茶喝完沒?喝完可以進來了。”
那人混不吝道:“還沒喝完呢我,我能端進來喝麽?”
“不能。”
紋身的工作間只許進人,這是規矩,老客戶自然是懂,他笑嘻嘻地把茶放下:“這就來。”
賀宣看着他說:“沒喝完你繼續喝。”
“不浪費賀老板寶貴的時間了。”
程妤問賀宣:“老板,這些月餅怎麽弄呢?我叫個貨拉拉給你搬回家去?”
賀宣掃了一眼堆在角落的月餅禮盒,問:“你家裏有人愛吃月餅嗎?”
程妤愣了愣。
“有的話你帶回去吧。”
程妤笑了一下:“這都是客戶送你的,我哪能拿啊。”
“不拿放在這也沒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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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本人就挺愛吃月餅的,家裏長輩也愛吃,她是個爽快人,猶豫了一會兒也就不再推辭了:“那我就不客氣啦?”
賀宣點了點頭:“全帶走吧。”
剛才那客人開玩笑道:“你怎麽不給我留兩盒,我也愛吃呢。我看那些月餅都是些高檔貨,味道應該蠻不錯的。”
賀宣也開玩笑:“跟我的助理商量去吧,現在那些月餅是她的了。”
客人看了一眼程妤,對她說:“你們老板這是給你拉仇恨呢。”
程妤笑着說:“拉就拉吧,反正那些月餅現在歸我支配了,你随便拿,全拿走都行。是吧,老板?”
賀宣配合着點了點頭,客人笑着走進了工作間:“你哪找的得力助手這麽會說話。”
賀宣囑咐程妤:“以後再有客戶送禮,直接拒了。”
這話賀宣以前就叮囑過了,程妤也不是沒照做過,但沒啥用,她笑得無奈:“拒絕也沒用呀老板,還是有人照送不誤,這個拒絕了,那個又來了。”
客人在後面拍了拍他的肩:“這事兒你得認命,客戶又不是只有固定的那幾個。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鐵打的賀總,流水的客人,順其自然,順其自然。”
過幾天就是中秋,向邊庭在姥姥家陪她老人家做月餅,他姥姥以前不愛下廚房,退休了以後才開始喜歡折騰這些甜品糕點的,而且越做花樣越多,難度也越來越高。
做個曲奇向邊庭尚且可以獨自駕馭,做月餅難度就太大了,在吳阿姨的幫助下,才勉勉強強做出幾個像模像樣的來。
“寶兒。”姥姥在一旁叫他。
向邊庭擡了下頭:“怎麽了?”
“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帶一盒月餅給你鄰居。之前人家幫你撿了蛇,這快中秋了,理應跟人家表示一下。”姥姥說,“咱這禮數得到位。”
向邊庭點了點頭:“行。”
他刷着蛋液不由得笑了一聲,心想再送個幾次,人家都該懷疑他家裏是賣甜品的了。
向邊庭沒留在姥姥家吃晚飯,三點多就回家了,坐地鐵回去的。地鐵上人很多,他拎着一小盒月餅坐在位置上,身前站滿了人。有個看起來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女生站在他正前方,身材挺瘦小的,長得很白淨,背着挎包,身子側對着他,身後挨着一個瘦脫相的男人,那男的看起來年紀不大,穿得像個街頭混混。他一個勁兒往女生身上靠,女生一個勁兒往前躲。
向邊庭低頭回了條消息,再擡眼時那男的已經貼到女生身上了。女生低着頭,臉很紅,眉頭擰成了麻花,感覺快哭了。
向邊庭把手機放進口袋,站了起來,把月餅盒擱在位置上占着座,看着那女生說:“你坐這來。”
女生擡頭看了他一眼,有點沒反應過來。
向邊庭朝座位上偏了偏頭,示意她:“坐吧。”
女生愣了一秒,如蒙大赦,紅着眼睛嗯了一聲,非常小聲地說了句“謝謝”,她的聲音聽起來也是弱不禁風的。
向邊庭擡手拉了一把拉手,站到了女生剛才的位置。女生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月餅,小聲說:“我幫你拿着吧。”
向邊庭說:“不用了,我能拿。”
後面那男的小聲罵了句“傻逼”,向邊庭沒搭理他。
向邊庭跟那男的是在同一站下的,他走出車廂沒多久,肩膀就被人從後面狠狠地撞了一下,手裏的月餅沒拿穩,掉地上了。他擡頭看了眼,撞他的人就是剛才那個猥瑣男,也不知道這男的是本來就在這一站下,還是跟着他下地鐵的。
向邊庭彎腰去撿地上的月餅盒,餘光瞥見那個猥瑣男又折了回來,他還沒直起身子,只見對方幾步走到他面前擡起腳踹了過來。
向邊庭側過身子躲了一下,壓低重心蹲了下來,在那人落腳之際抓住他的褲腳,用力一拽,往後一扯,把他拽倒在了地上。
猥瑣男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哀嚎了一聲。向邊庭拽他的時候手背不小心撞到了地上的金屬盲道,猛地一疼,他皺眉看了眼手背,上面蹭破了層皮。
向邊庭把衛衣帽子扣上,脫下書包走到猥瑣男身旁,不等他起身,就用書包往他臉上狠狠一砸,然後半蹲了下來,把書包死死壓在他臉上,猥瑣男“唔唔”兩聲,撲棱着兩條胳膊掙紮着,這邊的動靜吸引了不少來往行人的目光,引起了一陣騷動。
“這幹嘛呢?”
“怎麽了怎麽了?”
“打架了?”
“躺地上那人先動的手,我剛看到了,他想踹人家呢,被人反手壓了。”
“……”
向邊庭拿書包壓着這人,不想多說廢話,這樣下去圍觀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被拍了視頻發到網上去都有可能。
“再犯賤我讓你橫着出地鐵站。”向邊庭說完話拿開了書包,沒什麽表情地盯着這人。
猥瑣男臉上被壓出了紅印,表情又懵又怒,回瞪着他。向邊庭的眼神很冷很平靜,擺明了他說的這話不是開玩笑,猥瑣男瞪了半天,到底也沒敢說什麽。
向邊庭沒再跟這人廢什麽話,拿上月餅,背上書包走了。這是他頭一次這麽正兒八經地生氣,也是頭一次跟人發火,都氣到放狠話了。不過其實也不算是放狠話,那人再欠一下他可能真的就動手了。
他去衛生間洗了洗手,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眉心一點點舒展開來。手背蹭破好大一塊皮,都流血了,他伸到水龍頭底下沖了沖,拿紙巾稍微擦了一下。
之前白欽提議中秋聚餐給賀宣慶賀喬遷,因為有幾個人中秋當天家裏有飯局,就把日子提前了,提到了今天。
賀宣今天回家回得早,打算先洗個澡,本來他是打算在外面訂個餐廳的,洗澡前把餐廳的定位發在了微信群,結果洗完澡,拿起手機就看到那幫人在群裏嚷着要來他家吃火鍋。
一幫人在群裏達成了共識,喬遷飯當然要在新居享用,他們提供食材,賀老板提供酒水。
賀宣從酒櫃裏拿出了些好酒,聽到門外有人按門鈴,外人進小區大樓要刷臉,蕭易陽和白欽的人臉早就錄入系統了,他們不需要賀宣開門就能直接上來,賀宣以為是他倆提早來了,打開門卻看到外面站的是向邊庭。
向邊庭望着賀宣一愣。
賀宣穿着淺灰色的浴袍,頭發濕漉漉的,胸口露了好大一片,他下意識垂下眼睛,有點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了。
賀宣沉默地注視着他,直到他擡起眼來。
“怎麽了?”賀宣問。
向邊庭把手裏的月餅遞了過來:“快中秋了,給你送月餅。”
小小的一盒,也沒過度包裝,看起來不像是買的。
“是我自己做的,賣相一般,你別嫌棄。”
賀宣看着他:“你很喜歡做甜品?”
結合上次送的曲奇,賀宣會這麽問也不奇怪,向邊庭笑了下,坦誠道:“不喜歡,我手殘。我姥姥愛做,我給她打打下手。”
賀宣接過月餅:“謝謝——”他一頓,看着向邊庭的手背,“手怎麽了?”
向邊庭看了看自己的手,血已經凝固了,除了那道最深最大的擦傷,指骨周圍還滲着一道道血絲。
“沒事,不小心蹭的。”
“家裏有碘伏嗎?”賀宣問。
“……沒有。”
“進來吧,處理一下傷口。”
向邊庭一愣:“嗯?”
向邊庭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沒一會兒賀宣拿了個藥箱過來,從裏面找出棉簽和碘伏放在茶幾上。他穿的還是那身浴袍,胸口還是半敞着,微微彎腰看着他。
“會弄嗎?”賀宣問他。
會肯定是會的,只不過他從來沒自己弄過。別說自己處理傷口了,他從小到大受傷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會……”向邊庭把碘伏拿了過去,用棉簽沾了點碘伏,直接怼到了最深的傷口處,疼得他眉頭一皺。
賀宣沉默片刻,開了尊口:“你當是豬肉?”
向邊庭垂着眼睛短促地笑了一聲。
賀宣站在向邊庭身側,隔了半米的距離,頂上的射燈斜斜地照過來,他看到向邊庭鼻梁上有一顆顏色很淺的小痣。
在鼻梁偏右上的位置,很小的一顆痣,不湊近了看幾乎看不到。
向邊庭繼續塗藥,賀宣見他手法不對,說:“我來吧。”
賀宣抽走向邊庭手裏的棉簽扔進垃圾桶,拿了根新的棉簽往碘伏瓶子裏浸了一下,往向邊庭旁邊一坐。
“手。”賀宣說。
向邊庭把手伸了過去,他的手很白,手指瘦長,指甲修得幹幹淨淨,手掌微微下彎時腕骨突出得很明顯。
賀宣拿棉簽在傷口處輕輕打圈:“你剛才那樣塗容易把細菌帶到傷口上。”
向邊庭嗯了一聲,賀宣身上有股沐浴乳的香味,跟他平時身上那股木質香調不是一個味。
賀宣沒給他裹紗布,小傷口這麽暴露着好得更快。
“碘伏你帶回去,每天塗一次,傷口別沾水。”賀宣把藥箱收拾了一下,聽見門鈴又響了。
向邊庭轉頭看向門口,賀宣走過去把門打開了,門外傳來嘈雜的說話聲,前前後後湧進來四五個人。
這些人在看到向邊庭的那一刻全部都安靜了,一幫人一動不動地盯着坐在沙發上的人,跟被點了穴似的,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向邊庭乖巧地坐在那兒,跟一幫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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