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9 章

第三日，連城給皇帝調了一碗安神湯，看着皇帝服下沉沉睡着後，才離開了太和殿。

一辇輕轎，從皇宮到蘭淩山，離七煞門越近，連城越覺得這短短數月渺遠似夢，不堪尋了。

從山陰的暗門機關進入，七煞門的幽暗和血腥氣一如既往，熟悉卻不習慣。

連城走進去，值守的殺手見他回來，既驚訝又畏懼，皆跪在地上稱堂主。

未踏入正堂，連城便聽到花奴的聲音。

“你以為連城還能回來麽？戚大人把他送進宮，就是讓他去給皇帝做寵臣。七煞門的堂主之位早晚是我的，你不如趁早和我一條心，何必還想着維護連城，替他說話？”

“大人的意思，我猜不出。我只知道，如今連城仍是這七煞門的堂主，不論他人在與不在，之前交代的規矩，斷不可改。”

“鬼影，我見你是這七煞門的前輩，才敬你幾分，卻沒想你這般冥頑不靈，如今大人什麽事都依我，我看我不如找機會告訴大人，你這副堂主做膩了，是該考慮退位讓賢了。”

“你欲做什麽，我無權幹涉。”

“你……”

正說着，連城推開門，兩人見到他，顯然都大為吃驚。

“堂主，你回來了。”鬼影先說道，花奴也跟着行禮。

“嗯。”連城應了聲，擡眼問兩人道，“在這吵什麽呢，說給我聽聽？”

兩人默然。

“既然沒什麽要說的，就去執行大人的誅殺令吧。”連城将一紙誅殺令遞到二人手上，“一十一人，老規矩，別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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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人領命。

欲退下去時，連城忽然開口，“花奴，你等一下。”

花奴雖心裏厭惡連城，但礙于其堂主的身份，仍然不情願地留了步。

“皇帝的蠱毒，可有解法？”連城問。

花奴略微愣了一下，接着笑道，“有是有，不過戚大人吩咐過，這解藥只可交于他一人手中。堂主若想要，請恕屬下不能從命了。”

連城聞言，只道，“是麽？那如果我拿這個堂主之位與你交換呢？”

“你說什麽？”

“把解藥給我，我去和戚大人提，近來身子不适，想要退位讓賢，如何？”

“你真的肯将堂主的位置讓給我？”花奴半信半疑。

“信不信由你。”連城淺淺笑道。

花奴稍微思忖，答應道，“那好。這解藥配制不易，我需要一段時間，等我配好後交給你，只是，”

“你放心，我不會讓戚大人知道。”連城猜得出她的心思。

***

連城出宮沒幾日，前朝便傳來消息，凜州、玢州兩地的地方軍接連造反，公然與朝堂對抗。

戚如晦雖然沒把這種小角色放在眼裏，但仍然要調派一部分神策軍前去鎮壓，以免事态鬧得過大。

七煞堂裏，戚大人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額頭閉目養神，近幾日事務繁多，讓他不免焦頭爛額，好容易今日得空，便來連城這躲清靜。

“大人還在煩惱玢州兩地的事？”連城接過下人手裏的茶，遞到戚如晦面前。

戚如晦接過茶，不屑道，“玢州那群烏合之衆，神策軍才到的沒幾日，就都潰不成軍，四散而逃了。”

“叛軍既剿，大人便可高枕無憂了。”

“但願吧。”戚如晦喝了口茶，頓了頓，又問，“交給你的誅殺令，可都辦好了？”

“是。”

“還是你最能替我分憂。”戚如晦笑笑，“近來我總是睡不安穩，頭腦昏沉，過來替我按按。”

連城遂走到戚如晦身後，替他按揉額頭兩側的穴位。

戚如晦閉目坐着，稍過了一會，似無意道，“這幾日那傻皇帝一直哭吵着要見你，在太和殿裏鬧得人仰馬翻，有時我真恨不得賜他一碗鸩毒湯，讓他就此永遠地安生了。”

連城聽着，手上不自覺一顫。

戚如晦覺察到，于是回過頭，“怎麽？你舍不得他死？”

“沒有。”連城道，“屬下只是想，如今各州仍以皇帝為尊，若他忽然身死，只怕多地會如玢州那般，叛軍雖不足懼，但也難免令大人煩憂。”

“是啊。”戚如晦嘆了口氣，“若不為此，你以為我會留他這麽些日子麽。”

連城聽罷多少放心些，只要戚如晦還沒決定殺皇帝，他便還有時間。七煞門有種假死藥，服了可在幾個時辰無呼吸無心跳，連城想在恰當的時機，讓皇帝服了，再想辦法救其出來。畢竟，這是他能為皇帝做的唯一的事了。

正在說話間，戚如晦的近身侍衛忽然敲門進來，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戚如晦睜開眼睛問道。

“回大人。有叛軍來襲。”

戚如晦皺眉，“叛軍？玢州兩地的餘孽還沒清理幹淨麽？”

“并非，并非玢州，而是，而是西北軍。”侍衛戰戰兢兢地答。

“西北軍？”戚如晦聞言踟蹰片刻，“胡說八道。西北鎮遠軍離長安幾萬裏，怎麽可能悄無聲息地起兵作亂？”

“是真的，大人。鎮遠軍統帥帶三千軍自颍州繞行，又趁着神策軍剿滅玢州叛黨之際，從渭水一帶舉兵偷襲，如今，已經，已經打到渭南了。”

“鎮遠軍統帥？”戚如晦拍案怒道，“好大的膽子，不怕我誅他九族麽，區區三千人，竟也趕來送死。”

“鎮遠軍統帥率領的只是先行軍，據探子來報，還有一支西北主力軍正往長安城北的方向來襲，看其數量，怕是……怕是有數萬人馬。”侍衛聲音漸弱，似不敢盡言。

“什麽？！”戚如晦驚聲起身，連城還是甚少見到戚大人有如此神情。

穩了穩心神，戚如晦又追問道，“可探得領兵者是誰？”

“懷王，李沐。”

話音落，戚如晦錯愕半晌，良久，才冷冷笑出聲來，“李沐，你真是有本事，竟花了這麽久，下了局天衣無縫的好棋。”

連城站在戚如晦身側，恍惚難以相信，他心裏的驚詫并不少于戚如晦，無論如何，他也沒能猜得到，李沐再回來，竟是以叛軍頭目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