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Ch.囚鳥(2)

Ch.10 囚鳥(2)

***

那天之後,兩人誰也再沒提起過這件事。

梁峙隔天便去了外地參加巡演,一走就是兩個月。

他走後,周崇煜多數時間還是一個人住在他的公寓裏,偶爾在教室做作品做到很晚,懶得折騰,也會湊合着回宿舍過個夜。

這一學期周崇煜過得很辛苦,許多事都要從頭開始摸索。

不僅要自己跑市場買材料買工具,還要學着建模、掃描、打印,忙活一兩個月做出來半成品,之後還得自己焊接和打磨。

臨近期末,每天熬到半夜是常有的事。

等到晚上回來終于能躺在床上,明明已經很困,他卻經常睡不着覺。

梁峙确實把他慣壞了,沒有梁峙半夜跟他擠一張床睡,周崇煜只能整宿翻來覆去地想念。

想他身上的味道,想被他環抱縮進被子裏的感覺。

想起……那天他說的——留在他身邊,沒什麽好的。

但在周崇煜的眼裏,那怎麽會不好。

其實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敢聯系梁峙。

上次因為去香港交換的事,梁峙似乎已經有了些情緒。

周崇煜害怕自己再像上次那樣脫口而出地袒露心聲,更害怕梁峙再說出什麽将他推遠的話,于是便幹脆不主動聯系,做一只只會把頭埋進地裏躲藏的鴕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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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堅持一兩天還好,時間久了,周崇煜心裏就總是裝着這回事,放不下,也忘不掉。

想着梁峙,大概已經成為了他身體本能的一部分。

關于梁峙最新的動向,他除了偶爾能從他哥那裏探聽到一點消息,也就只能通過網絡,默默關注着群青樂隊官方賬號對外發布的行程動态。

看看今天群青又到哪兒了,演出了什麽歌。

雖然大多數情況只能看見梁峙一個模糊的身影,周崇煜還是用手機,将音樂節的現場視頻放了一遍又一遍。

巡演原定六月底就能結束,但參演的每支樂隊都人氣火爆,很難買到票。

主辦方為了滿足粉絲需要,臨時又在另外兩個城市多開了兩場,于是梁峙的歸期也就又往後順延了半個月。

那天在網上看到加場通知後,周崇煜失落了好一陣。

轉頭又看見群青的官方賬號轉發了一條關于梁峙三十歲生日祝福征集的微博,他愣了兩秒,心裏忽然冒出幾個瘋狂又冒險的點子。

去找梁峙——這是在看到這條消息後,大腦在第一時間所做出的決定。

梁峙的生日是在六月三十號,月底按說還沒到正式離校的時間,但偷着走應該不會被發現。

周崇煜提前一天問好了他哥現在的位置,也沒說自己要來,直接收拾好行李上了火車。

周崇燃他們演出的地方是在大西南,從燕川坐車過去要将近二十個小時。飛機票太貴周崇煜買不起,他只敢買火車,因為買票的時間太晚,中轉後半程只剩硬座票。

這還是周崇煜第一次自己坐火車出遠門,顯然,他的經驗還是欠缺了一些。

綠皮車上什麽人都有,車座太窄,只能人擠着人。車廂裏也從來沒有安靜下來的時候,說話聲、小孩兒的哭鬧聲、吃飯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不斷刺激着他過于敏感的神經。

直到深夜,周圍才稍微安靜下來一些。

沉默盯着窗外荒涼的景物,他不知怎麽就困了,迷迷糊糊在火車上過了個夜。

随着海拔漸漸升高,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冷,嘴唇幹得起了皮。

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沒睡好覺,下車時,周崇煜的腦袋略有些痛。

擡頭看天,清早明亮的日光已經刺破高原上稀薄的空氣,照射在他稚嫩的臉上。

他知道,自己已經離梁峙很近了。

***

中午十二點整,西南高原,魚都鎮。

大部隊正停靠在鎮上的飯店吃飯休整,梁峙吃完先去旁邊商店裏買了包煙,就站在路邊抽,身旁還站着兩只吃草的牦牛。

這幾日剛好是兩場演出的間隙,難得來西南一回,他們群青跟其餘幾個樂隊一合計,決定趁着空閑結伴出來自駕旅游。

這邊風光确實是好,但難在路不好走,經常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手機還總連不上網絡。

剛才吃頓飽飯補充了下體力,梁峙那股子頭疼勁兒才稍微緩解了一些,停下來悠閑地抽支煙,也算能好好享受一番旅途的樂趣。

沒過多久,周崇燃也走了出來,停那兒幫他跟牦牛合了張影。

野生牦牛多少都有些怕人,見人靠的太近就扭頭走了,邊走邊留下糞便若幹,像黑煤球一樣排着隊掉在地上。

“剛買的,抽嗎。”梁峙笑着遞了根煙給他。

周崇燃二話不說就接了過來,低頭把沖鋒衣的領口稍微解開一些,點着了火。

還沒抽幾口,難得有信號的手機就忽然響了起來,他一看,稍微皺起了眉,夾着手機走到一邊開始接電話。

風又大了些,吹得雲層遮住了太陽。

梁峙看到了剛才手機屏幕上的“崇煜”兩個大字,心裏不由自主地被牽動,夾着煙默默看向那邊。不知聽到了什麽,周崇燃看起來有些焦急的樣子。

等他接完電話回來,梁峙便第一時間問他,“怎麽了?”

“崇煜來了。”周崇燃把抽了半截的煙掐滅,丢進垃圾箱,氣得臉色鐵青。

“我昨天給他發的位置,還以為這小子終于學會關心他哥了,誰知道他怎麽想的,連聲招呼也不打就自己來了。”

梁峙聽完先是愣了下,微皺起眉,把煙扔掉問:“你先別急,他到哪兒了。”

周崇燃嘆了口氣,語氣還是有點焦慮,“他還以為咱們在丹淖,大巴車只有到附近縣城的,他沒錢租車,找了個當地村民的野摩托稍他一段,國道上下雨,半路摔了,現在人在丹淖的衛生所。”

梁峙又是一愣,眉心擰起來的擔憂又加重了些。

最近西南天氣是不太好,經常下雨,路上崎岖難行,好多石子路和泥巴路,沒點車技根本開不出來。

周崇煜坐摩托摔了,也不知道摔得有多重。

周崇燃比他更着急,已經腳下大跨着步往飯店裏走,“我去找他們借輛車,回丹淖接他。”

“我跟你一起吧。”梁峙喊住了他,指了指另一個方向,準備去車上拿點吃的和厚衣服,“路上不好走,多個人還能幫你照看着點。”

“成。”周崇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回過頭,匆匆往飯店走去。

他們的大部隊是今早從丹淖出來的,現在他倆要跟大部隊脫離,順着原路折回去。

周崇燃要開車梁峙沒讓,說是怕他着急,路上出危險。周崇燃知道自己脾氣不好,也就沒說什麽,聽話坐了副駕。

一路上,梁峙始終把車開得又快又穩,中途遇上兩次下雨,但好在雲不多,開出雨區就沒那麽難走。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兩個人趕到了丹淖的縣衛生所。

一進門周崇燃先左右張望了一圈,然後指了指不遠處大廳裏停放的病床,“在那邊。”

梁峙跟在他身後,扭頭一看,只見周崇煜正乖巧地坐在床最靠角落的位置,滿身都蹭得髒兮兮的,手裏還拿了只簡易的醫用氧氣罐。

雖然衛生院裏并沒有多少人,他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低着頭,像是想要把自己變成一個透明人。

“傷到哪兒沒有。”周崇燃三步并作兩步,飛快跑了過去,左右檢查着周崇煜的胳膊腿,一看沒什麽大的外傷才稍微松了口氣。

周崇燃把氧氣罐放到嘴邊洗了兩口,向他搖搖頭,“我沒事。”

可算是知道他平安無事,周崇燃心裏憋的氣一下就湧了上來,雖然有在盡力克制着情緒,但還是将聲音放低,小聲道:“怎麽連說也不說一聲就來了,到縣城沒車不會給我打電話?還貪便宜找當地人,把你敲暈綁到山溝裏賣了都是輕的……”

他頓了頓,臉上顯然已經是擔憂大過了氣憤,“這幸虧是摩托開得不快,要是開快了呢,你小命今天就交代在這兒了。”

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挨這一頓罵,周崇煜恹恹耷拉着眼睛,賭氣似的将頭扭向了一邊。

梁峙見狀也走了上來,輕輕拍了拍他哥的後背。

周崇燃這才嘆了口氣,拿起旁邊桌上的繳費單,“行了,我先去交錢。”

說完就轉過身,快步走向了一旁的長廊。

等人完全走遠,周崇煜才把腦袋轉了回來,擡頭看向梁峙。

本來他的眼睛裏是帶着亮的,既興奮,又雀躍,慶幸終于見到了想見的人,可擡眸一看到梁峙那張嚴肅且興師問罪的臉,就又膽小地把眼神收了回去。

髒兮兮的泥娃娃,像只霜打了的茄子,一下沒了精氣神。

沉默盯了他幾秒,梁峙的眸子裏方才軟下來了一些,走過去柔和問:“知道錯了?”

周崇煜掀起眼皮偷偷看他,左手和右手互相摳着打架,撇撇嘴道:“嗯……知道了。”

“為什麽突然過來。”梁峙平靜審視着他,一問就問到了重點。

周崇煜不敢說實話,害怕氣氛又變成那天一樣,随便找了個借口,“就是……放假了,沒什麽事幹。”

他毫無底氣地說道,說完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梁峙的回話。

他擡頭,看向梁峙依舊嚴肅的神色,一下就明白,自己剛剛的答案根本過不了梁峙的這一關。

醞釀許久,最後還是說了實話:“來是因為、想見你。”

說完,周崇煜心跳快得不行,無比忐忑地捏緊了手指,一直也不敢擡頭去看梁峙的反應。

半晌,他才聽到身前人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走吧,先上車。”眉間又多了幾分複雜,梁峙伸手摸了摸周崇煜的腦袋,轉身準備帶他離開。

剛走出去沒兩步,外套袖子就被人從身後拽住,謹小慎微地,也不敢太使勁。

“梁峙……”

周崇煜從床上跳了下來,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道,“我來找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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