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才不是沙雕

翌日,樓京墨與無花找上了白色帳篷裏裴姓中年人,其人文質彬彬卻非弱不禁風的書生,一看就是常年行走四方。

“我叫裴真,兩位如不嫌棄喚我一聲裴叔即可。此次從長安來西域主要為兩件事。”裴真說起他喜歡游歷山川走過不少地方,此次入西域是因為受到朋友之托去三彌山尋先輩骸骨。

由于突厥喜好四處遷徙,而少設固定都城改設王庭可以随時遷址,如今的突厥王庭正以三彌山為據地。

這一回往西去勢必也會經過突厥王庭,而此行沿着北河行路,途中還會經過諸如若羌、焉耆、龜茲等西域國,正和了裴真想要領略西域諸國的不同風貌之願。

“一隊人馬不易太多,畢竟往西的路多有風沙而氣候惡劣,無法閑适嬉鬧着行路。計劃中一共七人出行,除了護衛之外,還缺一位醫術高明者與一位精通佛法者。西域諸國多信奉佛理,我欲編撰西行見聞,還需專業人士校正一二。兩位如果有意入隊,還請允我考校一二。”

西行小隊招聘大夫與僧人的消息放出去了兩三天,羅布泊一帶的僧人與大夫不算多但也不少,有好些前來應征可惜全未達标,可見裴真不是随便阿貓阿狗都要的。

樓京墨與無花對于考校一事并無疑疑,既然裴真出錢組隊,他想要事前把關一番也實屬正常。

想要作為大夫入隊,需要為連帶裴真在內的五人診脈,指出他們的舊傷以及是否能熟練應對進入大漠後的常見病。

此事并不困難,樓京墨前後用了半個時辰就将五人都問診了一番,順帶給其中兩人施了針拔除了他們昔日的外傷後遺症,她也給裴真開了兩幅清火潤體的藥,讓他不再因此地氣候炎熱幹燥而為難了菊花。

兩個時辰之後,樓京墨只差一盅湯就要做全了為餘亮設的離別宴,無花才終于離開了裴真的帳篷回了小院姍姍而來。

“史書上說,歷經兩個王朝的裴矩,是一位精通戰略外交之術的能臣,其經營西域之功,功比張骞。他亦撰寫《西域圖記》是地理大家,卻從沒有提過到裴矩佛法高深,堪比玄奘之學。”

無花與裴真在帳篷裏談了兩個時辰的佛理,他無法看出裴真有一絲易容變裝之嫌。如非讀過隋唐史書,知曉裴矩正在楊廣登基後隐入西域着手分裂突厥,還真不好判斷與他深談佛理的人會是裴矩,盡管他們也早就猜測此裴矩非真裴矩。

也許如此說法聽着有些繞,那麽簡而言之,卦象顯示能帶來歸途機遇的人是将會分裂突厥的裴矩,但極有可能某人扮作了裴矩的身份行事。

那人本身非常精通佛理,說得都是一般佛學業餘愛好者少談之論。

“本覺、始覺、自覺、究竟覺,裴真談起這些是引經據典,可以确定他随着高僧修行過一段時間。”

無花想着他與裴真的辯經,難怪之前沒有一個僧人通過裴真的考核,恐怕世上能與之一辯的人也屈指可數,不過佛法給裴真帶去的并非完全正面影響。“小硯,你看過裴真的脈象,他身體如何?”

樓京墨聽着無花的話想着裴真的脈象,裴真會些粗淺的功夫卻不精神,他也有人到中年四十歲慣有的常見體虛症,似乎他的脈象與他的身份完全符合。

“中年大叔,行走四方,保養得當。裴真的身體基本無大礙,入西域後飲食上少了蔬菜有些上火。”

“然後呢?”無花不認為樓京墨的診斷就到此為止了,如此只說明裴真僞裝得非常好。“你沒對他說的後半段呢?”

樓京墨撒了一把調料,蓋上了湯鍋的蓋子,她轉身看着無花而伸手指了指腦袋,“我确定他的腦子有問題與常人不同,但是因為無法進一步診斷,不好判斷他的精神分裂有多嚴重,保守估計會衍生出雙重人格。”

“精神分裂、雙重人格。”無花念着有些陌生的八個字,卻覺得其高度概括了裴真給他的感覺。佛法高深的裴真恰似佛魔同身,一面闊達溫和似佛,而其另一面薄涼嗜血似魔,偏偏他本人還沒有辦法調合好,則是無意識中表露了出來。

無花不由多問了一句,“裴真的這種病能治好嗎?”

樓京墨沒料到無花對此甚感興趣,“從理論上來說沒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治不好的命。王老也提過百年前此世有武學高超到踏破虛空的高人出現,所以假設一個人習得高深武功而最終視線自我突破,疑難雜症完全病愈是有理有據可循的。

不過,裴真的這種病成因複雜,在未愈之前最好是長期服用安神藥,而更重要的是保持心态平和少接觸複雜的事情。你看他扮作裴矩,再以裴矩的身份扮作裴真,也不知他最後能分得清真真假假自己究竟是誰嗎。難道你對他的病很有興趣?”

無花微笑着不語,裴真的一些話在他看來很有共鳴,哪怕閱盡經書千卷,堪破了紅塵卻非能習得慈悲。偏偏真真假假,真假兩面,不論是哪一面,有的事做久了就成了身體撕裂不去的一部分。

“我僅是有些顧慮,這一路裴真不會病發吧?”

這真是天知道了,精神病人的事情可說不準。

樓京墨搖了搖頭,何況她都沒有當着裴真的面指出他有病,很多事看破不說破。裴真能以假亂真到如此逼真境界,其武功勢必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她是得有多想不開去打臉裴真揭穿其假面。

————

從羅布泊沿着河水往西去三彌山。隋朝年間,這一條路比千年後的明朝時期要好走得多,只因水乃生命之源,河水不曾幹涸就會養育植物與動物,沿途則不會缺少各種口感各異的吃食。

哪怕在風沙不停的沙漠中穿行了一年半載,一隊人從不曾生出給再多錢也不再來的厭惡情緒,反而西域各國的別樣風情讓人有了流連忘返之心。

不只有葡萄美酒夜光杯,作為領隊的裴真學富五車,他能言善道讓同行者完全感覺不到旅途的枯燥,終在臘月隆冬來到了突厥王庭三彌山。

樓京墨見識到了別人找骸骨的速度,那是拿出地圖尋問幾位當地獵戶,選定了幾條可行線路則入山,不出七天就在備選的第二條線路上找到了埋屍地。

四位護衛可能從一開始或就是為了護衛屍骨而來,四人動作熟練地進行撿骨,将一只大壇子送下山,等回到中原再将白骨裝棺入葬。

三彌山四周往來人流衆多,哪怕是隆冬時節飯館酒肆大多客滿,只因西域行商者都會選擇在突厥王庭暫歇補充行路物資。

此時,坐在距離城門不遠的小飯館裏能聽到不下十種不同語言,更不談同一種語言還衍生出不同區域的方言。

樓京墨勉勉強強從雜亂的談話聲中聽得一段突厥語,有三人身着王庭護衛制服正在聊着他們的崇拜對象——突厥将軍畢玄。

“聽說将軍大人正是在沙漠中有了奇遇,好似遇到了什麽沙漠神殿練了一身極高的武功。”

“中原人稱将軍大人為武尊,與道門的寧道奇、高麗的傅采林并稱武學三大宗師。今天将軍前來三彌山,我們終于能一睹他的風姿了。”

“是啊。說來前些年聽得慈航靜齋的尼姑下山輔佐楊堅,而江湖上號稱能與它一鬥的魔門倒是沒翻起什麽浪花。武學三大宗師沒魔門的事,選中原的皇帝也沒魔門的事,魔門還真有些失敗。”

“哎!你胡說什麽大實話,被人聽去了多不好。喝酒,喝酒——”

“瞎擔心什麽,這裏能聽懂我們說話的,難道還有魔門中人不成。即便有魔門的人,那都不配給我們畢玄将軍提鞋!”

三位王庭護衛壓根不信有那麽巧的事情,而樓京墨對他們其他的吹捧與貶低之語也不甚理解,她正在想沙漠神殿是否與王老頭順嘴說過的戰神殿有些相似,卻被無花在桌下輕踢了一腳,只因同桌的裴真眼神竟在一瞬間完全變了。

樓京墨擡頭一看暗道不妙,別和精神病人講道理,那真是說變臉就變臉。

鬼知道随随便便的一句話哪裏戳到裴真的興奮點,他的一張臉左右仿佛分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左側仍留一分和善,但右側則是殺意盡顯無疑。

“你們看,畢将軍來啦!”一位護衛激動地當即站了起來指向西面黃沙飛揚處,一支六七人的馬隊正奔馳而來。

裴真也站了起來凝眸看向馬隊最前方,只見面若三十的男人單手操控着缰繩,而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柄月狼長矛,太陽光照得他古銅色的皮膚閃爍着眩目光澤。

“畢、玄。”裴真輕念了這兩個字,忽然就向馬隊方向掠去,正似攔路虎一般好出掌擊向畢玄。

這一掌來得又急又猛,畢玄從馬上一躍而起,他甚是覺得莫名其妙,竟然有人敢在三彌山突厥王庭鬧事,當下是右手轉動長矛擋住了裴真的攻擊。

“大膽賊子竟在三彌山鬧事!報上名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壞了!樓京墨一聽畢玄的高呵便知要出事,裴真是徹底病發了。你問精神病人他到底是什麽人,如果他能回答正确,那麽也不至于幾句話之間就突然犯病。

“我是什麽人?”裴真聞言稍一愣神回頭看向小飯館方向,“你們兩個說,我是什麽人?”

裴真的視線鎖定在了樓京墨與無花身上,将本來可能置身事外的兩人徹底牽扯進來。這可能是一道送命題,送的是誰的命還不好說。

“你是可以讓他給你提鞋的人。”無花淡淡地給出了這句有些饒舌的回答。

「烈日盡處,沙中沙,是殺非沙。」無花沒有忘了這句卦詞,西行一年半載,輪回了春夏秋冬,卻一直沒有遇上一個殺局,恐怕等得就是今天。剛才那些王庭護衛說畢玄遇到過沙漠神殿,那麽裴真與他打起來還真有些看點。

“阿楓,你……”樓京墨輕輕扶額,此時真想要堵住無花的嘴,精神病人不能瞎刺激而後果難以估測。偏偏她其實确有三分隐秘的好奇,黃沙道上裴真與畢玄狹路相逢會有何種結果?

無花神色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不過是說出了裴真的心裏話,難道這都有錯?”

是不是有錯已經說不清了。

裴真聽到這一答案哈哈大笑起來,不再有任何遲疑地攻向畢玄,“不錯,我就是那個要你畢玄給我提鞋的人!”

畢玄本就心高氣傲,他在突厥穩坐武尊之位,哪裏會聽得如此羞辱言辭,不必再顧忌來者到底何人,此人找死那便成全了對方。

也就是一炷香而已,城門外已經是飛沙走石。

非戰鬥人員早已拔腿便跑,一大波人一股腦地向城門湧去,誰也不想遭受魚池之災,但仍有一半慢了些則被關在了城門之外。

沙地上的戰況異常激烈,畢玄為中心的四周已是灼熱沸騰,其炙熱讓人仿佛被烈火焚燒,下一刻便是呼吸也顯得困難,仿佛吸入的一縷空氣就會灼傷肺腑。

裴真卻是在這股炙熱罡氣中尋得相生轉化之法,是将攻向他的炎陽真氣轉化為冰冷之氣,正欲給沙地覆上一層薄霜。不論畢玄如何攻擊,裴真都能以特殊法門将其生生不息地進行轉化,彷如不死不滅一般。

如此兩股力量沖突相纏,平地生風形成了一道強大的氣旋彷如遮天蔽日,而它在沙地上橫沖直撞着,不多時竟然引得流沙暗生。

流沙來得悄無聲息,卻在頃刻間将小飯館、馬匹等等都吞吞沒其中。

樓京墨坐在城門之側的一棵大樹上觀戰,風沙早已吹得樹枝斷了一半,天昏地暗中流沙已在須臾間逼近城門位置。

“烈日盡處,沙中沙,是殺非沙。”眼前的這一幕不正與卦象相合,再看突生的洶湧流沙已經吞下大樹的樹根,它似與普通的流沙不同,其沙粒翻騰時閃爍着異常的光亮,與畢玄所用真氣竟是相同。

武尊畢玄因機緣闖入沙漠神殿而練得一身絕世神功,鏈接沙漠神殿的會否正是宛如殺局的流沙?

這一猜想竄入樓京墨腦中則揮之不去,在流沙越發洶湧的流動中,她沒有太多時間思,是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側身對無花說到,“都說置之死地而後生。我跳了,你随意。”

無花出手去卻拉到一片衣角,眼看着樓京墨消失在流沙中,她這種生死之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真不知是從何形成的。

“瘋子!全都是瘋子!”

無花說罷也縱身跳入了流沙之中,他才不是舍命陪君子,不過是難得試一次置之死地而後生,終是任由黃沙覆蓋住口鼻而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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