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我來自東,零雨其濛
第51章 我來自東,零雨其濛。(5)
好不容易,那些護衛終于替她包好了,她欣喜接過,還順手抓了只七返膏塞進嘴裏,笑嘻嘻地看着李無恙道:“可以走啦。”
……毫不誇張地說,這一瞬間,李無恙掐死她的心都有!
聽聞她被太子的人帶走後,他頓時沒了理智,丢下鄭湘、逆了他父皇的意、留下了鄭丞相府的爛攤子跑來找她,可再看看她現在這副生龍活虎的樣,他覺得自己的犧牲或許還比不上這些個玉露團!
饒是如此,他還是認命地領着她走出了安定坊,鑽進候在訪外的馬車。
見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準備享用那些玉露團,李無恙眉心皺成了一團,嘟哝道:“我這馬車裏不準吃東西。”
“……”她頓了頓,擡眸怔怔地看着他。
“行行行,你吃你吃……”他很沒立場的妥協了,但有些事還是得問清楚的,“你跟應如歌認識?”
“應如歌?”她不解地眨着眼簾。
“就是剛才那人……”他無法斷言蘇硯究竟是在僞裝,便索性挑明,“他在幫你。”
“哈?他不是你的人嗎?”
“怎麽可能……”
“那就奇怪了。”蘇硯秀眉擰成了一團,像是被格外難解的問題困擾住了,“他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你從哪得出的結論?”
“你聽我跟你慢慢說啊……”她調整了下坐姿,小心翼翼地把腿上那只裝有玉露團的盒子安放到一旁,鄭重其事地分析道:“你和爾鶴離開之後不久,便有一群東宮護衛來找我,說是關于天香的事要勞煩我走一趟,我當時心想完了死定了,這肯定是太子的人啊!到了那兒之後也挺正常的,那個應……應…應如歌?”見李無恙點頭,她繼續道:“應如歌就問我認不認識婁閣,是不是跟天香的死有關,那我肯定是抵死不承認呀,然後他就拿婁閣威脅我,哎喲媽,那個私刑用起來可真是狠吶,我一個心理承受能力如此強大的人都看吐了。再後來,婁閣倒是招了……不對,應該說是把所有罪都推到了我身上,你是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緊張,跟着就有護衛說你和寓哥哥來了,跟着你猜怎麽着?”
“你能不能好好叫他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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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重點嗎!”蘇硯沒好氣瞪了他眼,嚷道:“重點是,婁閣不是自殺的,就他那樣哪還有力氣自殺,是應如歌殺的!”
“……”這個發展确實讓李無恙很意外。
“是不是很奇怪?這明擺着就是不想讓太子知道這事跟我有關啊。還有,他明明知道我跟你的關系,也知道我跟婁閣的關系,可是剛才當着太子的面卻說什麽我是太子的故人,這不是讓太子為難嗎?若是太子執意認為我跟天香的死有關,那牽連的就不止是你還有他自己了,此事他只好就此作罷,也不能再繼續為難我了。怎麽看這個應如歌都像是在幫我們,可你又說他不是你的人,那就只有可能是看上我了。”
“……”李無恙笑看着她。
“你傻笑什麽呀?”
“沒什麽……”嘴上說着“這不是重點”,可她還是悄無聲息地改了稱呼,這讓李無恙心口微甜,抑制不住地有些失态。他很快就回過神,将情緒粉飾好,平靜地道:“或許他只是在向我示好。”
“咝……”蘇硯倒抽了口涼氣,“你是說他看上你了?這個應如歌有斷袖之癖?!”
“……歷來儲君之争總會有一些想走捷徑的人伺機而動,說好聽了是良禽擇木而栖,說難聽了站對了人他日就算不能平步青雲至少也不會卷入無妄之災。”
蘇硯聽明白了,“意思是,他這是在向你投誠吶?”
“也許吧。”看起來是這麽回事,但李無恙又總覺得應如歌這個人沒那麽簡單。
“嘁……”蘇硯皺了皺鼻子,嗤哼道:“我還當他對我有意思呢。”
李無恙朝着她瞪了過去,“是你對他有意思吧!”
“怎麽啦?就應你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窈窕君子我們也好逑的呀。”
“他哪窈窕了?那張臉站你旁邊襯得你就跟老牛吃嫩草似的!”
“對哦……”蘇硯一臉恍然大悟,湊上前追問,“這個應如歌多大了?”
“多大也不關你事!”
“哦喲,我也是為了你着想啊……”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起來,“他不是向你投誠了嘛,我可以幫你去試探看看這個人到底能不能用啊。”
“不能用我也不打算用。”
“為什麽呀?”
“這個人去年突然出現,不知怎麽的就成了我三哥的門客,此後又與我六姐交情匪淺,聽聞時常出入公主府,今年科舉狀元及第,被任命為監察禦史,這是個得罪人的差事,他做了沒多久,文武百官栽在他手上的已經不在少數,可誰也不敢拿他怎麽樣,誰都知道他背後站着的是我三哥和六姐。空萬裏在找傳國玉玺一事也是他最先察覺并禀明我三哥的,他已經不滿足于揪出那些無足輕重的貪官污吏了,而是想幹票大的。”
李無恙說得很認真,她吃得也很認真,一口一個玉露團,囫囵吞棗般。
直到他話音落下,蘇硯捂着嘴,咬牙切齒地道:“我明白了,此人根本就是心術不正且手段卑劣,野心也是昭然若揭,若是讓他得逞恐怕不僅僅是想要位極人臣那麽簡單,極有可能會養出第二個空萬裏,後患無窮,就應該趁早把他扼殺在搖籃裏!你如果想要弄死他的話請務必算上我!”
說這話的時候,她甚至氣到全身都在發抖。
有些反常的行為讓李無恙頗為費解,“你怎麽了?”
“沒事沒事,我挺好的……”好個屁啊!應如歌那個死變态!又騙她!說什麽這份玉露團裏就只有一只摻了辣椒粉,放屁!分明每只都有!
她慌忙地在自己的包袱裏翻找了陣,終于找到了水囊,也顧不上這水是多久前灌進去的了,她仰起頭,一飲而盡。
這幅活像是剛從沙漠裏走出來的模樣讓李無恙實在很難相信她沒事,“到底怎麽回事?”
“真的沒什麽……只是沒想到這份玉露團那麽難吃,甜得齁死人了……”說着,她連最後幾滴水都沒舍得放過,仰着頭,将水囊對準嘴巴拼命地晃。
“那你還吃那麽多?”李無恙蹙眉看着那只已經空了的盒子。
“我餓嘛。”以為她想吃啊!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讓李無恙相信她和應如歌沒有絲毫關系,若是因為這份玉露團功虧一篑得有多冤啊,為了不讓他察覺,她只能硬着頭皮全吃了。
李無恙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翻出了自己的水囊遞給她,“喝慢點。”
“咦?”她有些詫異,“你不是去鄭湘的生辰宴嗎?還要自己帶酒水?”
他像看白癡似的看了她眼,“沒來得及回府放行李。”
急成這樣?看來他父皇是真的很倚重鄭放啊。
正想着,馬車外忽然傳來悶悶的砰響聲,她好奇地轉過頭,朝着車窗外看了過去,朵朵煙花在漆黑天幕上炸開,煞是好看。
“哇……”蘇硯甚至忘了喝水,大張着嘴,良久後才感慨道:“居然真的放煙花啊。”
李無恙輕輕地“嗯”了聲,将頭湊到了她的臉頰邊,和她一塊望着窗外,輕聲詢問,“喜歡嗎?”
“……幹嘛說的好像是為我放的一樣。”
“反正一樣都是看,在這兒看反而更好,沒有嗆鼻的硝煙味。”
“有什麽好看的。”蘇硯不屑地努了努唇,拉回了目光。
她和外頭街邊那些純粹看個熱鬧的百姓不同,鄭湘對于她而言并非什麽遙不可及的存在,相反,她們曾經旗鼓相當,倘若不是鄭湘她爹,也許她的生辰也能有這樣的待遇。想到這,她便覺得那些煙花諷刺得很,哪還有閑情逸致去欣賞。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看煙花的嗎?”李無恙微微蹙起眉心。
“有嗎?”她漫不經心地哼了句。
“我十歲生辰那年,你非得逼着我去求父皇放煙花,還拉着我們偷偷溜去城樓上看,不記得了嗎?”
“好像是有那麽回事……”她被拉回了那段刻意模糊掉的記憶裏。
李無恙的生日很好記,元月初一,蘇硯之所以會記得那麽清楚,一大半原因是大人們時常念叨——能趕着在這種原本就普天同慶的日子裏出生,七皇子注定不凡啊。
對于那些支持他入主東宮的人而言,什麽事都能拿來當做依據。
他十歲的時候,她八歲,就在他生辰才剛過完沒多久,那一年的上元節,曾經權傾一時的蘇家徹底成為了歷史。
關于那段記憶,她其實是刻骨銘心的,只是不願去回想。
但李無恙似乎執意要撬開她用來塵封記憶的那把鎖,他看着窗外,看似不經意地道:“那會爾鶴不敢爬城樓,怕被罰,大家都在背後笑話她膽小,只有你說她只是太過老實了,以後怕是得吃虧,叮囑我務必要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別人欺負她。”
“……”嗯,她确實說過這話。
回想起來,那一晚的她特別奇怪,就像是有了預感般在交代着身後事。
“你還說,要是這煙花永遠不會落該有多好。”
“……”
“那時我說過……”
蘇硯忽然啓唇打斷了他的話音,“啊!才剛放煙花,那也就是說鄭湘的生辰宴還沒完?”
他愣了愣,“應該是,怎麽了?”
“那你還不快點趕回丞相府?送我到這就成了。”
“沒事,我已經和鄭大人說過了……”
蘇硯并未搭理他,兀自撩開了車簾,沖着車夫嚷道:“停車停車!快停車!”
駕車的人不明就裏,只得聽命行事。
待馬車停住後,蘇硯貓着身子鑽了出去,轉頭沖着李無恙揮了揮手,“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回見。”
李無恙頗為不解地瞪着她。
“哦,對了……”她笑嘻嘻地道:“上回我沒搞清楚狀況,說過的那些話我收回,你就放心娶鄭湘吧,我會照顧好爾鶴的,勞煩了你那麽多年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以後我自己來就成。”
李無恙默然一震,目不轉睛地看了她片刻後,問:“心裏話?”
“當然!”她重重點頭。
“……”她顯然已經明白,他之所以那麽照顧爾鶴是因為她的囑托;也已經回想起兒時的種種,清楚他之前究竟是為了誰在堅持。然後,她還是拒絕了他,用她所能想到最婉轉可對他而言卻最殘忍的方式。
“王…王爺?”僵持局面讓車夫有些尴尬,不知道究竟是該走還是該停。
李無恙被喚回了神,緩緩放下車簾,輕喃了句,“走吧。”
蘇硯笑着退到了街邊,目送馬車消失在街角。
天邊又是一朵煙花炸開,周圍響起了百姓們的驚嘆聲,她仰頭看了過去。
——“要是這煙花永遠不會落該有多好。”
——“那還不簡單,我父皇說了,若是國運昌隆想看多少煙花就能看多少煙花,以後的國運就得靠我了。所以只要我能讓這盛世不落,你也不用擔心煙花會落了。”
稚嫩對話在她耳畔回蕩,仿佛就發生在昨日般清晰得很。
可她更清晰的記得,就在不久前,李無恙還以為她是龍霸天的時候曾執意要娶鄭湘,甚至不惜把爾鶴托付給她,那時候他說過——“我答應過一個人,要讓這盛世不落,我不能食言。”
不能讓他食言,她還想看更多煙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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