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第16章 16.
午夜後天幕陰沉,似漏了洞。大雨潑水般澆在閣樓窄小的推拉窗上,冷風絲絲逃竄。謝立睡得淺,不停裹緊被子。幸而地毯厚而軟,加上軟墊不至于冷。
清晨他睡眼朦胧的,在浴室碰到陶運昌,迎面便打了個噴嚏。陶運昌皺皺眉,沒問候擦肩而過,顯然昨天那頁還沒翻。謝立刷着牙主動讨好,“今天開我的車去市裏吧,我車停在老宅,走幾步就到了,你車在警局那邊吧。”
陶運昌沒搭理,去冰箱拿牛奶,取面粉攤餅,他在廚房熱熱鬧鬧,剩謝立在客廳形單影只。謝立聳聳肩,找了把傘,出門去取車。
他多少低估了三月的天。
陶運昌家走到老宅約十五分鐘,本來落雨不小不大,到了中途,雨量驟增,風又大,傘根本擋不住。待謝立找到車,一身衣服全濕透。
謝立開車回到陶運昌家,陶運昌正斯文地吃早點。他攤了蛋餅,抹上奶油和藍莓醬兩種口味,自己喝茶,旁邊放一杯牛奶。看到落湯雞一樣的謝立眼都沒眨,拿着手機刷新聞。
謝立郁悶,問陶運昌借衣服。陶運昌不看他,只說,“自己拿。”好像把新聞看得入迷,很需要思考。
謝立在衣櫥只翻到一件一八零的小碼衛衣,穿上有點大,但勉強合湊合。找了一條松緊腰的工裝褲子,褲角塌在腳面,他自認妥帖。陶運昌見謝立從樓上下來,覺得他樣子滑稽,冷哼一聲,指指盤子說,“吃了就走。”
謝立看桌上,果然只剩下藍莓醬蛋餅和牛奶,他很開心陶運昌吃掉了自己讨厭的奶油口味。謝立坐下來,又打了個噴嚏,開始享用早餐。
去市裏謝立驅車,陶運昌昨晚沒睡好,挂着黑眼圈在副駕打盹。車到中途謝立“啊”地叫了一聲,陶運昌嫌他煩,翻身向外,閉着眼問,“又怎麽。”
“我們得先去一趟我的工作室,忘記帶我媽市裏公寓的鑰匙了。”謝立瞥了一眼陶運昌問,“冷不冷,我把空調開大。”
說完他吸了吸鼻子。
或許是窗外雨愈大,打在車上的聲音愈發響亮,也或許是陶運昌真覺得冷,他不耐煩道,“調暖一點。”又說,“到了工作室再叫我。”
謝立在陶運昌平穩的鼻息聲裏,安心把車泊在了市郊的廠房。他打算直接取鑰匙,無意打擾陶運昌休眠。奈何雨太大,開門時還是吵醒了他。
陶運昌抽濕巾擦臉,灰黑的臉色明亮一些。他打開副駕門,看到廠房牆上,突出一個小小的正方形燈箱,上面僅有毛筆書寫的“謝”字。燈箱旁是一扇卷簾門,謝立正淋着雨開鎖。舉目四顧,這條街所在的廠房門面,都和謝立的差不多,門頭特別設計過,看得出是不同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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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運昌走來,謝立還在開門,衣服濕透一半,卻問陶運昌,“你怎麽不打傘。”又說,“可以在車上等我啊。”
“能看看嗎。”陶運昌難得請求。謝立一滞,馬上笑笑說,“沒問題,帶你參觀。”說完又捂臉打了個噴嚏。
陶運昌多少看不下去,問他,“你這有沒有備用衣服?”
謝立将濕劉海用手梳到腦後,開了燈請陶運昌進屋。“沒事,等會兒去旁邊學姐那,買件t恤就好。”
謝立的工作室大而簡單,保留着裸露的線路和水泥牆面,風格冷硬。進門是兩米高的置物鐵架,工具,顏色,材料都分門別類地貼好,一點不像他混沌的思維。工作室中間用塑料布罩着未完成的軟泥,置放有旋轉臺,半人高的鐵絲框架。
謝立帶陶運昌穿行時說,“小心別被戳到。”
陶運昌的視線停在工作臺的一個小型木雕上,是一只寫實的,精細的手。他看了一會兒把自己的手伸開,對比了一下,又把手收進口袋,不太在意地跟着謝立去了裏間的工作室。
“外面的都是練習用,裏面才是謀生的。”謝立打開隔出來的小房間,請陶運昌進去。“怎麽樣,我分類都用了你以前教我的方法,羊毛的材質,顏色,産地,都很清楚。”小房間的牆面上是固定的方格架,裏面放着一團團雲霧般的羊毛。內有一條長桌,桌上隆起的軟針座上收納戳針,切割板上放着一個手掌大小的羊毛氈狗頭,身子放在桌子的另一側,是未固定的半成品。
“怎麽在做羊毛氈?”陶運昌拿起小狗的頭仔細看,言語竟有些柔軟。
“定制手工的小動物,比我做雕塑來錢快。”謝立不好意思地撥弄劉海上的水珠,和他的眼睛一樣亮,“外面做的那些雕塑,有的送人都沒人要。”
“挺合适。”陶運昌環顧這間暖色調的小房間,“以前你不是也喜歡捏小動物。虎鯨,北極兔,小熊貓,海燕。。。”
“可是我送你的,你都扔了吧。”謝立自嘲地笑笑,多少失落。
他低頭,注意到桌邊的戳針尾端尖銳,便将針座往桌裏推,讓它離陶運昌遠一點。
陶運昌眼神暗下去,故意伸長手,拔出一根戳針,在小狗未完成的背上戳了幾下,松散的羊毛緊了些許。
“是啊,都扔了。”他又重重戳了戳說,“畢竟也是沒什麽用的東西。”
小屋裏靜下來,謝立看着陶運昌在小狗背上亂動也不阻止,當顏色不對的羊毛完全被戳進背裏,謝立才出聲說,“顏色錯了。”又說,“好像一塊疤。”
陶運昌攤手,問道,“那怎麽辦。”
“揭了。”謝立接過小狗的身體,用針想把錯了的顏色挑出來,但是陶運昌戳的太緊,他挑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可能是由于急躁和緊張,戳針挑破了食指的表皮,血珠子湧出來,謝立趕緊松手,怕把血弄在羊毛氈小狗上。
陶運昌撿起小狗的身體責怪道,“都戳傷了怎麽還擔心別的。”
“這很花時間,時間就是金錢。”謝立看血沒染在小狗上舒了口氣,陶運昌抓過他破皮的手,直接朝上面噴随身帶的消毒噴霧,冷冷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你來了才破例。我平時戳半人高的雕塑都不會戳手一次。”謝立被酒精刺激地一縮,陶運昌溫熱的手又把他拽回去。
“以後可別再為我破例了。”陶運昌揶揄道,處理好傷口才松開謝立。
“說不準的。”謝立涼手才握熱,有些不舍得,偷偷去勾他手指,陶運昌不想糾纏,故意将手背後。
謝立尴尬地眼神亂轉,決心裝作無事發生。他看着傷口胡言亂語,“這個會不會留疤哦。”
陶運昌想到那針尖大小的傷口冷笑,“留疤最好,長點記性。”
謝立笑笑說,“就像小狗身上錯掉的顏色一樣,看到這個疤,我就會想起你。”
陶運昌聽聞謬論無言以對。他擡手拿起小狗,挑了大一號的戳針,斜着勾了幾下,就把那塊錯色挑開了。而後把沒有了“傷疤”的羊毛氈身體遞給謝立,語氣頗有無奈。
他說,“你總會忘的。”
頓了頓又自顧自的,釋懷地笑笑,“忘掉了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希望這周開的自行車可以不被鎖!(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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