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冰釋前嫌

冰釋前嫌

“什麽?”向嘉何半似掙紮道,“那你現在什麽意思?還要做什麽?”

何媛溪已經在心裏幻想好了沒有向琛的日子她過得得有多麽滋潤,沒人敢給她甩臉色,她就是這個家裏唯一的女主人,也沒有注意到她兒子語氣的變換。

“不能去讨好他,偷偷在水裏下藥吧,正好後天震源出差,我們就有時間去做那些,等到他回來計劃就可以進行了。”

何媛溪拉扯着他,說去找一片人跡稀少的地方。

而另一邊。

向琛一行人在逛着新奇的地方,總有東西讓人覺得眼花缭亂,向琛想着最近何媛溪倒是消停了不少,向嘉何也乖他就默默揚起嘴角。

他大手一揮買下不少紀念品和禮物想着帶回去分給他們,也算是對得起他們難得的安靜了。

他們又瘋狂了幾日便打算回去了,向琛舉雙手贊成,再不回去他都快把在心裏想好該怎麽對向嘉何他們說他給他們買了禮物的話給忘記了,他們決定回去了正合他心意。

“爸爸,我們打算回去了。”向琛跟他爸打着電話,調皮着問,“想你兒子沒?”

向震源假裝嚴肅,“好好滾回來,話多。”

又是一個靜谧美好的夜晚,向琛卻輾轉難眠,一直折騰到淩晨還沒睡着,季獻終于忍不住了。

“你又想死了是不是,向琛。”

向琛停下了,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很久才吐出一句話。

“季獻,我覺得有點悶。”

季獻眼睛閉着眼球左右動了一下,悠悠的說:“我又搶你的呼吸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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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琛聽到這句話 真想回到過去把說這句話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呼死,無奈的開口。

“我沒作死,真覺得悶。”

季獻這才緩緩睜開眼側過身看着他,他眼裏不是一貫的清明,微微帶了一點紅,或許真被向琛擾的煩了。

向琛看着他的眼也這麽覺得,心裏忽的湧現出一絲愧疚,“算了,你也累了快睡吧,我不動了,對不……”

“別說話了。”季獻握過他的手,在他的胸膛一下一下順着氣,“有用就自己來。”

然後抽開手躺着繼續睡,向琛弄了一會兒發現真的好了一些,也躺下睡着。

側過頭看着他,此時季獻屍體般平躺着,令他額前的頭發向兩邊散開,漏出了光潔白皙的額頭。

“謝謝。”

向琛輕輕的說出來,季獻沒動也沒有做出回應,但向琛知道,他聽到了。

次日到達機場時,向琛有些不舍又有些不放心季獻一個人回去,他再三問要不要跟他一起回他家,卻都被拒絕。

“真的不跟我回去啊?”

“聞時他們發瘋呢”季獻插着兜,語氣很淡,“再說,又不是見不到了,你怎麽那多話多。”

長途跋涉使得向琛有些累,提着一大堆東西回到家,把想好的臺詞說出口幾個字才看到家裏一個人都不在,他愣住了。

他輕輕的把給每個人準備的禮物放進他們的房間,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一進房門就能看到。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額上冒出了些許汗珠,他想喝水,但看到床頭櫃上感覺像是放了很久的馊水他放棄了。

他去到廚房把水杯洗幹淨了才放回杯櫃,回到大廳裏縱身一跳落入了沙發,他想他果然還是該多運動運動,不然動了一下就感覺好累。

他悠悠起身在茶幾上倒了杯新鮮水,一飲而盡。

他猜測或許是太累了才會覺得困倦,于是他開始閉目養神。

待到半小時後,向嘉何兩人勢在必得的從地下室裏出來,商讨掙紮之後還是把向琛運去了那個地方。

“媽,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向嘉何躊躇不決,“我們是不是太操之過急了?”

何媛溪駁回,“急了嗎?我沒覺得,早點讓他消失你就可以早點接觸公司,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要再說了。”

随之,向琛被他們放在木筏上縱手一推,飄去了遠方。

向嘉何想着他提了個用船乘的方法,向琛該是不容易死的,卻沒料到母子連心,何媛溪一看他走的搖晃的身形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一直苦罵。

“不要再想了,我查過天氣預報,會有暴風雨,他活不了。”

“媽,我去上個廁所,你先去車上等我。”

踏出廁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他喜歡的人,他很高興。

但那人臉上卻痛苦與怨恨交雜,開口的一句‘我看到了’把他所有的美好幻想給壓了下去,随之而來的是恐慌是害怕。

“斯居,你聽我說,我沒有想這麽做的。”

李斯居看着眼前這個青澀卻雙手血腥的人,內心五味雜陳。

“斯居,你...你別哭,求你。”

李斯居薅薅頭發,說的話帶着鼻音有些模糊,“他是你哥,你這麽害他。”她躲開那只想抓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你也知道我喜歡他,他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卻被拉住的手止住,看着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拉着她淚流滿面的人,“斯居...你別走,求你…求你別這樣,我受不了。”

李斯居甩手而去,他似落入泥潭中的蜻蜓拼命掙紮着,跌跌撞撞奔向他的天空。

“斯居…我錯了我錯了,你別走...別離開我。”

此時他不再是擁有榮華富貴的小少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追着愛的人。

他臣服在她的裙擺下,頭狠狠的垂下,抓着眼前人的裙邊,哀求着,“我求你了斯居...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求求你……”

李斯居睥睨腳下,她覺得她是用了此生所有的力氣,才把他扯住的那裙角撕破。

“我不是被害人,我怎麽會有資格決定要不要原諒你。”她這麽說着卻還覺得不夠,補充道,“我只有資格決定愛不愛你,但我厭惡你這是難以改變的事實。”

他仰望着她最後的一次回眸,這一眼,像是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美好過去與未來。

此後他每每想起這個眼神,都會堕入無盡的後悔與落寞之中。

李斯居丢了魂一樣,走到等着她的朋友跟前,卻吐不出一個字。

在她眼前晃到重影的手,朋友響起的疑惑聲,使她慢慢回過神。

“小居,怎麽回事啊?”她看着小居哭喪着的臉,認為她可能是一不小心拉虛脫了。

她看着她一直落淚的眼,她明白她此時需要的只是一個擁抱,于是她被緊緊的擁入懷裏。

小居梗塞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他死了,他死...死了……”

擁着她的人很擔心又很迷惑。

誰死了?怎麽哭的那麽傷心?

“謝謝你陪我,芮芮。”她緩緩從懷抱裏離開,啜泣道。

姜芮暗暗笑着,伸手遞過一個矩形物體,“給,你的手機。”

她盯着那個手機,再也不覺得自己不帶手機上廁所是朋友間的一股清流,第一次那麽恨自己上廁所不帶手機的習慣。

向嘉何失神晃到何媛溪跟前,“嘉何,你上個廁所成這樣了?多補補啊。”

回到家之後,向嘉何想着其實他哥對他還算不錯,他是不是有點自私了,為了利益竟然殺了人。

想要絕口不提閉目不想的勁兒,卻在逃進屋看到床上放着的一大堆禮物後盡數卸下,他腦中仿佛有什麽炸開,緊緊閉起雙眼,想看不見他哥對他的惦記,餘光瞥見的一張便利貼又勾起一縷晦意。

顫着手摸索過去,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low弟閱:

嘉何,這麽叫還有點別扭(-_-)我想說,我其實從來就沒想過跟你争什麽,我只希望你能安靜點,清醒點。

向外認識世界,向內認識自己。

這次你走的匆忙,肯定沒玩夠,不過沒事,哥給你帶了禮物。”

一滴暗淚盡數洗破那張密網,往前炸開的金光開始往回走。

在那之後,何媛溪用着向琛的手機偷偷跟他爸聯系,告訴他爸他出國了,一切都像計劃中的一樣,沒有出現纰漏。

很快這個消息傳遍了向琛的好友幫,但總有人不信,他這麽一個多事精會一個招呼不打就出國,季獻仍然。

躺卧在窗前的人,沐浴在将稀難散的餘陽裏,恍惚的想着五年前的此時,正杵着頭表白的自己。

她一直篤定他不會死,可是五年的長旅,她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出現的地方,卻總也落空,那人仍然還是沒有半點音訊,好像真的與海洋融為一體。

她怪自己當年沒帶手機,沒能用手機呈現一個真相,沒能用手機救下她自己,自那之後她無時無刻不活在愧疚與悔恨中。

她變成普通人,手機難離身,安慰着自己,渴望在這虛無晃蕩的世界裏,無數次救下曾經的自己。

季獻也很後悔,分開的那天沒能緊緊地抱住他,随口說的一句話卻成真了,他們真的見不到了。

“啊…沒人來接我啊……”穿着一身黑還戴着個墨鏡,看着很酷聲音卻也玩笑般低落。

“你回來了?五年一個電話不打,就用信息敷衍我,幹嘛去了你?”向震源內心吐着火,開口卻是聲音有些澀沉哽咽。

“……”說沒調查是不可能的,他随便搪塞幾句,便讓他爹來接他了。

再次見到那個家,坐在沙發上內心轟鳴着,他聽見有人叫他哥,表情苦澀雙眼光影交亂,似是高草叢生時長出了一縷火又落下了一場雨。

他撐着傘站在了草邊。

他又見了他的一衆兄弟,他現在都記得那兩人見他的表情,像見了鬼似的,只是他也沒注意,他弟的眼神有憂愁但更多的是欣抑。

當年喜歡他的小姑娘現在出落的眉眼生花,朝陽初遇,再次聽到心跳的聲音,她想熱烈的擁抱流星,卻只能觸及劃過天際時殘存的弧尾,餘下只捏着自己的指尖熱淚盈眶,清心苦澀的望着。

別的好兄弟沒那麽好說話,上去就是一記拳頭,“不辭而別,你不要命了啊?知不知道我們多想你。”

……

“雲合,季獻呢?我沒見到他。”

夏雲合見着他,說不想哭是假的,他們接觸不多但他們是難得的朋友。

“他去了我們最後一次暢玩的地方。”

他聽他自己問,“去那兒幹嘛?”問完又覺得白癡,五成是找自己吧。

夏雲合聽着,突兀地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調皮又輕平的回,“玩兒。”

找到季獻時,他坐在公園長椅上略顯頹廢,“季獻。”

他聽見有人很輕又好像很重的喊了他的名字,擡起頭看見的是一張淺淺熟悉的臉。

原來是他長大了。

“向琛……”向琛忽覺自己被擁住了,抱得很松,輕得他感覺他可以飛出去,抱得很緊,緊得他覺得出現了幻聽,可以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

他感嘆,五年好短,短到他們從來沒分開過。

他松開了他,向琛見着眼前的人,又長帥長高了,他感慨,五年好長,長到誰也不像以前青稚。

緩過勁時,他們在此之前拟好的相見草稿,開口說時還是只凝成一句好久不見。

“嗯…相逢有時,春日不晚。”

向琛只說,“要是我不在這個時候回來,就晚了。”

“所以,我想約你淋一場春日的櫻花雨。”

“啊?季獻……你開這個?”向琛指着眼前的機車,嘴巴恨不得張開包住整個世界。

他被載着,穿越在被風吹落又揚起的櫻花雨裏,像是一場奔赴山海的旅行,又像是一場飛越時間的盛宴。

他們停車談雲,并肩漫步,他們淪風聽雨,賞花訴心。

“向琛,你看着我。”

他擡眸以應,“你天仙下凡啊。”

“今天天氣好好,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啊?你惡趣味了啊?”向琛瞟他一眼,覺着這人怎麽學壞了。

“我認真的說。”季獻有些羞惱,掰正他的身,“未來的日子,山高路遠,我們一起走吧。”

向琛:“……”

變态。

搞什麽啊?

“你……這怎麽……就……”他迷糊着靜默下來,在腦中放了一場煙花,美的缥缈虛幻,道,“你喜歡我,什麽時候發現的?”

季獻沒想,“你消失的第二年的七月三。”

向琛心裏盤算了下:啊~我們相識的第四周年。

“不,季獻,我不……”想字未出口。

“你別說,請你……跟我在一起。”季獻打斷他的話,語氣很低,細聽之下有些淚意閃爍。

不知是什麽忽的占據了他的神經中樞,他說不出半句話,只是頭愚奈的垂下。

季獻懂他的語言,想再次擁着他的手又收回,悶澀的喉嚨吐出一句謝謝你。

向琛不明白有什麽好謝的,模糊着糊弄過去。

季獻張揚也克制,父母風聲未聽朋友人盡皆知,“啊?你們……?”過去的人死在現世,靈醒的人陷入沉睡。

“你們怎麽會?”夏雲合看看全心全意的明戀,看看勿存禮數的朋友,走到一起的感覺竟是莫名清绫,她幻想了太多次這種場景,她會痛不欲生,大哭一場,她會茶飯難咽,日夜颠倒,如今真的看到了她卻奇異的沒有如幻想裏自暴自棄。

像是在平日上午睡了一覺,做了一個綿長悠遠的夢,夢醒後淺感悵然,擡眸予外,只見蜻蜓飛離了盤旋地。

心裏莫名釋然,他們也認識了六五年了,每一次奔向他的步子總也會被他無形的牆隔離在外,她就只能那麽遠遠的看着,怎麽也觸摸不到,或許也是幾年裏她自以為升溫感情的對話,其實也十之有七是在談向琛的,她讓自己點點清醒。

原來他說的總是真的,他給的答案配不上她這一路的颠沛流離。

李斯居聽到這個消息,她有說不清的心理,見着人了又說清了,原來自己也不再像當年怯懦,她帶着放松帶着平靜,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總是在想,如果最後向琛的身邊沒有自己,那她的目光也會永遠跟随着他的背影,她只偷偷看一眼就好了,如今,她卻終于放棄追随,開始新生活。

他們談了好一段時間,像普通情侶那樣相愛,他們也更歡樂,向琛總是能發現季獻的技能,會的太多了,他會的他會,他不會的他也會,他喜歡的他更會,原來這才是天生的知心愛人。

“雲合,看什麽呢?”向琛沒有偷看朋友隐私的習慣。

夏雲合往下劃拉劃拉,回應着,“看游戲攻略呢。”

向琛喝口茶悠悠點頭,沒見過有點想看,“這東西我可以有榮幸看看嗎?”

“季獻不是會嗎?還厲害得很怎麽不找他?不過你自然是可以看的啊,沒多不可見人。”像是怕向琛像以前那樣突犯紳士病,又強調,“我只是不太明白這個游戲怎麽打,網上的太low了看不懂,翟遇她寫的好看些。”

向琛拿過那本筆記本,清落洋溢的文字讓他心情舒快,目光過到文字卻生出一股疑惑,“這字……”

向琛碎碎問道,“你說這個是誰寫的?”

“翟遇啊,你不是認識嗎。”

可這個字明明是她的走風,“你确定是翟遇寫的?不是她托別人寫的?”

夏雲合覺得他問的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好讓別人寫的,雖然不是她看着寫的吧,但是這字騙不了人,她為自己寫過那麽多次攻略還認不得字?

“這不是廢話嗎?我看了她寫了好多次的攻略了不可能會是別人寫的。”

向琛沉寂下來,突然希望自己是個随身帶煙的煙鬼,想抽根煙吐個圈兒,騙局就飛走了。

他想顫着手撥通電話,卻出奇的冷靜,随風飛流的往事似夏天的熱風,猛上心頭。

悠悠的奔去警察局,飄忽着來回折去,看到那次的贖人表格單,“李斯居。”确是攻略上的字,那次提筆落字的是翟遇才對。

翻找了好久好久,他終于在數學書裏看到了翟遇給他的補習筆記,幾經周折的查問,她的同學說,“這是李斯居的啊,她的解題思路獨出一格,沒有人像她。”

原來自己被人耍了,“翟遇,我們見一面。”

李斯居盯着幾年前盼望播來的電話,在此刻響起,卻是叫了假名,愁喜堵塞心口,“向琛,你知道了。”

“嗯。”

好吧,還是有這天來的時候了,正好解決了扮演那麽多個人,心也疲乏。

……

“那時候我想,我怎麽樣你也不喜歡我,我沒辦法我只是想換個身份我們或許可以,沒想到我還是不夠好,三個不一樣的人你也沒能喜歡上我。”

啊?什麽三個人,不是只有兩個嗎。

“嗯?什麽三個?”

李斯居驚住,擡眼詢問道:“什麽?你只知道我是翟遇?不知道我還是錦釋?”

“不知道啊,沒往這方面查啊。”

自報家門的她,想哭想笑面部顯得有些扭曲。

“幹嘛想出個這樣的法子,這樣怪可愛的。”

我太喜歡你了,但你那時候年輕,心根本不在戀愛上面,你總是拒絕我,現在都不那麽輕狂了,但你有男朋友了。

李斯居想這麽說,但這句話在她胃裏幾周翻轉,說出口只變成了年少嘛,想做個百變大師的,我也想不到我這麽厲害,這麽久沒人發現過。

目光略過她面上的苦澀微笑,他想他是懂的。

他說不穿,他們是永遠的朋友。

什麽錦釋什麽翟遇也就這樣消失吧。

往後,夏雲合雖然生氣被騙,也不無理取鬧,只覺得她可真厲害,演的真好,即使不是為她而演,她也還是認真。

……

看着向嘉何一身怒氣的回來,他忽的又看到了五年前的林肆,心比天高,心緒絕戾卻也熱情張揚。

他哥一問他想好的說辭兀的卡殼,只得吞吞回應,“哥,他只是我無意招惹的一個小混混,因為他那時候在背後開人女孩兒黃腔,我打了他一頓。”

向琛不說話,眼珠停止轉動深深的望着他。

人品是不好但三觀教養是好的,也還行吧這個弟弟。

又道,“這你就跟人打一架?幾歲了幼稚鬼。”

向嘉何本是悶着生氣不講話,結果他哥來了,還問上了,之前也不管他的啊。

看他不語,向琛“咋回事兒啊你?什麽麻煩也能給你遇上。”向琛好似戲谑道。

眼前人無措慌神,或是愧疚心作祟或是李斯居五年決絕,他再也不敢直視他哥。

向琛也不樂意逗他,“以後不要理他了,他鬧着鬧着就放棄了。”

向嘉何只在心裏默念真像這樣就好了,他又不是沒試過,但那人就是個狗皮膏藥,就想錘他一次,又打不過他。

“不過,他以往找你麻煩你沒受什麽傷吧?”向琛去而折返問道。

向嘉何止住,擡眸凝視他哥,原來自己是那麽過分,沒看到他哥的好,卻也不想委屈巴巴的向他哥哭訴。

“嗯,小傷。”

其實每次那人都是按着死裏打,小傷才不可能,向琛懂年輕人的活力與沖動,也懂他弟的好強,也不戳破沒死就行。

只是那天向嘉何獨自走在路上,想着是李斯居的生日了,去買個什麽禮物卻被一股大力推倒,回頭的一瞬間只見一個身影被撞倒在車前,一條小腿被軋在車下,這場景似是下了一場紅雨濕了路面。

向琛救下了差點被車撞飛的向嘉何,十分之五一腳踏進地獄門,向嘉何被推向路的另一方,細看,他哥被一朵鮮紅淩亂的花擁簇在中間,渾身泛紅似要與其融為一體,雖然他們就是一體。

向嘉何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一切,才靜幽幽的坐在病床前,垂着頭耷拉着眼睫。

五年裏他一直覺得五年如一日,而這幾個小時他體會到度日如年,直待床上的人輕輕“嘶——”了一聲,他才終于鼻子通暢呼吸到了空氣。

他還是不敢擡頭,他知道他在看他,許是在想以後該怎麽收拾他了,不過已經沒關系了,他恍惚擡起頭眼神躲閃的瞥他哥。

誰也沒說話,世界就這麽靜在他們的眼睛裏,他晃然聽見他哥說,太平了,扶我坐起來。

他的動作比他的反應快,小心翼翼的扶着起來,又坐回原位緊緊的摳着指尖,他已經準備好被罵的狗血淋頭了,他保證不還嘴也不委屈哭鼻子。

“冷,倒杯熱水過來。”

他倏地起身,生怕冷到了他哥,顫顫悠悠的倒水,又猛的想到了什麽,此刻,向外奔走的金光終于飛奔回了起點,結了頭的網破裂散去,在這一秒他才意識到他哥早就出去了,只有自己困在冰層裏。

他回過身難掩痛哭面色,緊緊的抱着他哥,這一瞬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陰謀與算計,只剩真心和付出,他趴在他的胸前,他明白了,他們的矛盾至此才化解,他回到過去殺了自己,他從此刻才算新生。

“壓着我了,謀殺親哥啊。”向琛開着玩笑。

他囫囵退開,向嘉何交代了一下醫生的話,向琛恢複好大概也不能夠健步如飛了,走得慢些好,何媛溪踏進門就看到這兄友弟恭,難免氣絕。

私下跟向嘉何争辯一番,她也放棄了,得過且過吧,兒子過得好也就沒事了。

向嘉何這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他聽,也把他媽媽的死講了出來,其實他媽媽不是何媛溪害死的,他媽媽很漂亮很善良,當年,向氏集團的敵派為了抽空裏面的所有資源,他們那些人綁了向震源最愛的兩個人,何媛溪怕得很哭着讓他救她,原滞卻很淡然又緊蹙雙眉,她想,她不能讓別人威脅到自己的愛人,所以,在那些人提出把公司交到他們的手裏并且在她和何媛溪之間二選一的時候,她猛的掙脫束縛飛奔到樓邊,即使何媛溪是個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但在生死關頭原滞還是選擇救她,自己卻從樓上墜落身隕。

他又講,那個人叫陳嵩就是個小混混,整天雄性激素發達猥瑣女性。

那次,想要跟蹤猥亵一個女生,被向嘉何無意發現暴打了一頓,然後他倆就鬧上了,陳嵩說他只是想給他媽快點找個兒媳婦,想要過上阖家溫馨的生活,他一直努力賺錢,他堅信有錢是萬能的有錢就有幸福,他媽又催着想抱孫子,他長得其實不錯就是有點兇狠,沒人想要靠近,他就用錯了方法,想要用強的來讓女人妥協跟他在一起。

好不容易那次終于要成功搞上一個女的了,蹲了那個女的那麽久,如果不是她漂亮他也不會蹲太久,卻被突然冒出來的向嘉何阻止,還被錘了叫他怎麽能不氣。

在之後向震源開始着手把公司交給他們兄弟倆,向琛做個董事長不在話下,向嘉何做個副董也完全可以勝任,他也可以安享晚年生活,人生樂哉啊。

往後的四年公司經營的也是上好,向琛第二年七月三向他爸媽出櫃了,難以接受是真的,畢竟貴族家庭必不可免的傳統思想總會束縛住人。

世界污言穢語難停,他們捂住耳朵相愛。

他們握着彼此的手去到各自的母校,班主任的眼神他們或許誰也不會忘記,震驚欣慰欣賞佩服。

向琛也倔,倔到來年開春他爸媽放下了,幸好還有個兒子不至于絕後,所以在後,向琛兩人開始正大光明的談戀愛,他們誰也不在意誰的眼光,他們覺得他們能把日子過好,兩個人好好的才是最好的。

他們就像普通情侶那樣,牽手,擁抱,接吻,向琛還記得他們第一次接吻的時候,向琛忽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國慶節,他親了一下季獻的臉,結果兩人的臉都锃紅起來,倒是也純情,不過好在,純情的還是他們兩人,沒有因為時間的增加變成老油條。

他們回去看了聞時倆兄妹,成年了長得又俊又美的,小時候的小哭包聞悠眠呢?怎麽長成個冷酷的美女了,氣質也太像季獻了吧。

再看聞時,眉眼之間是柔和的氣息,長得斯斯文文的,一股子溫柔書生氣。

“哥,你怎麽回來了,都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聞時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主動交談待客,或許是小時候的聞悠眠貪玩愛哭,長大後的聞悠眠高冷吧,總也顧及不了她哥的忙前忙後。

他又把餘光瞥往向琛,好陌生的熟悉感迎面而來,“這位是……哥你之前的朋友吧,我記得,好像是叫……叫……向琛,對吧。”

季獻沒講話,向琛倒是活蹦亂跳的回答着,聞時問起怎麽這些年都沒見他再來過了,那時候悠眠還哭着想他是不是讨厭她才不來的。

只是向琛忽的沉默了,那五年是他最不想談的時光,他随意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便又玩起。

只是在後來宿醉,跟季獻簡單訴說過他那時候的生活,他被泡在水裏奇跡般的沒死被人救了,再醒來時在一個他完全陌生的環境,竟是混着出國了。

他誰也不認識,救他的那個人把他賣作苦力,他掙紮了好久才逃出去,卻落得一身傷,還身無分文,他什麽也不懂語言也不通,沒有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導致他找不到工作,只能流浪街頭。

他永遠都記得他不同時間點蹲在不同店前等着吃過期,臨期或者當天賣不出去的食物,有時候還會有流浪貓狗跟他争搶,被咬了也沒錢打狂犬疫苗。

最後他找到途徑也只做了黑工,得以解決溫飽,住着幾百人擠在一起的小破屋,每天只有瘋狂掉落的汗水和領工資時那吃頓飯就沒了的工資。

他半輩子養尊處優,剛到那邊時吃什麽也不習慣,也挑食大多數只能吃粗糧,長時間吃不慣吃了就嘔出來,最後淪落成一個胃病,每次回想起他之前的人生總是全身酸痛,他再也不敢想,他只能在無盡的活裏死命的學習,那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年少輕狂,不懂知識可貴。

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他才學成,那之後他的生活才有點起色,他本就聰穎會為人出謀劃策,得人心與扶持,雖說還是不如之前那樣風生水起,總之也算過得不錯了,不會餓肚子了。

講完這些後,季獻什麽也沒說,只是他能感覺到握着他的手收緊了,随之而來的吻缱绻而兇狠,他想他懂,季獻是不難過的,更多是愧疚是憤恨,是他在愛他。

他們歡游世界,望着彼此,他們談天說地,想把五年裏所有的大小事吐露出來,他們說着說着就笑了,他們的笑聲交織在一起,似是春日的山上淌下來的泉水。

他們不笑了,望着天空邀請他們看的十裏紅妝,神情恍惚間季獻聽到自己說,向琛,我好像娶了你一萬次。

向琛想說是你嫁了我一萬次,但看着屬于天地間的婚禮,他又想說我們是一萬零一次的鼓響,像是心靈呼喚,他們回過頭平視彼此,在漫天紅光裏接了一個纏綿濕膩的吻。

相愛半年臨谙竟是要訂婚了,原來向琛不在的五年每個人都過得不錯,那時候他還有段時間懷疑他喜歡自己,結果現在算是自作多情了,也還好笑。

“聽臨谙哥講,他跟他未婚妻是相親認識的,本來誰也沒看上誰的,結果後來日久生情了,現在終于訂婚了。”向琛輕松的講出,有種老母親看兒子結婚的心情,雖然臨谙比他大。

季獻突然沒說話了,向琛看懂了他的意思,仿佛在安撫他,“放心啦,四季更疊,我們永遠是我們。”

……

“臨谙哥,訂婚快樂!”向琛雙手遞出禮物,真心的祝福。

臨谙接過,很紳士的把目光放在了季獻身上,原來這就是他的男朋友,還是挺俊的。

“你們裏面坐。”

他們交談過,結婚也看好日子了,來年11月份他們就結婚,不冷不熱,嫂子可以穿最好看的婚紗。

又過了兩三月,林肆說他有個談了兩年的女朋友,現在準備見家長了,向琛狠狠地震驚住了,今年是桃花年嗎?怎麽誰都有歸宿了。

向琛問那個女孩兒是誰,林肆卻錯開視線望向了季獻,“說起來這個人獻哥也認識,她是冷暮軒的妹妹。”

向琛看向他疑惑道,“冷暮軒誰啊?你兄弟啊?”

“嗯,挺好的人,他妹妹挺有趣的,是叫冷江琦吧?”季獻又朝林肆看去。

“對啊對啊。”

向琛就惱火,“怎麽談了兩年才帶人女孩兒見家長。”

林肆有苦,“沒啊,那不是她家一直管得嚴嗎,就死也不讓她談戀愛,最近允許了不就急着見了嗎。”

好吧,今年确實桃花年,李斯居居然都開始隐晦的接受向嘉何的示好了,大概是真的放下了。

一轉眼,他們談了一年多了,他們商量着在臨谙結婚的第二天他們去國外扯個證兒,然後好好的生活,在向琛的調解下。季獻也跟他媽媽關系有所緩和,所有人都在過着美好的日子。

九月陳嵩因表現良好出獄了,坐了兩年半的牢,再次回到家卻得知他的老母親已經死了,聽他入獄被活活哭死了。

他努力一生拼命賺錢養家,就是為了能給從小養他長大的母親一個安逸的生活,他入獄時把錢全款打在母親的卡上,也早就跟母親說有女朋友,改天帶回去給她看,可如今什麽都有了,她卻沒了。

他把一切都怪到了向琛身上,如果那時候向琛沒有救下向嘉何,他可以撞了人馬上掉頭逃跑,他可以把一切處理好的,可是向琛卻被撞了,使他楞在原地沒想到跑,才被抓住。

他查了一下,他纏了那麽一兩年的人竟然是向家二少爺,救他的人居然是他哥,踢到鋼板了啊,不過沒事,他什麽都沒了,一條命沒有也罷了。

向琛跟季獻悠哉悠哉逛着,季獻突然口渴去買水,讓他在原地等着,他去就行,排了會兒隊回來一看寵溺着責怪道,“真不聽話,又到處亂跑。”

電話的盡頭是打不通的機械音,他們談後,想到了細問之下向琛才說出實情,而現在他好像又回到了向琛練籃球那段時間,他又怕了。

他一點也不想玩這種捉迷藏,他還是查了監控,草了,向琛被綁了,向琛沒惹過誰對每個人都好說話,那應該是謀財。

他深知這種綁架犯定然不會是個人作案,謀財向琛暫時應該也不會有危險,他聯系了向琛的朋友和自己的朋友,一路追查,才查到據點,等到人齊後他們一衆沖進房裏,果然每一層都有人組織他們,個個長得膘肥體壯的。

他們一路闖進去,每一層總有一些人會被留下墊後,越往後人越多,越是兇悍禽獸,在三樓臨谙墊後,被毆打致死。

四樓林肆舍小家為大家——卒。

五樓冷暮軒,袁泯,萬語,趙芗綿掩護別人上六樓——卒。

見證過五層生死的人蜂蛹到六樓,兇神惡煞的社會幫衆堆積在眼前,剎那,好似心有靈犀般,李斯居跟夏雲合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她們引領着衆人轉身跑向樓梯隔間,逼仄狹小卻也容納得下那麽多蝼蟻。

對歐了方才,她們尖銳的聲音穿過空氣的顆粒,“快出門去七樓!”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們拼命的跑向門外,李夏卻半點不動搖立在臨近門口處,抵擋着試圖阻止別人奔出的步伐。

最後一個人的跑出,夏雲合喊着,斯居!我們也走!斯居狠狠地甩開箍住她的手,發瘋般跑出了門,聽到了猛的關門聲,她想她們成功了,把那些畜生鎖在了裏面,喘着氣回過身對着夏雲合嫣然一笑。

什麽?夏雲合呢?怎麽背後會是扇門?不!不可能!裏面還有十多個人,不可以!

“雲合!夏雲合!你怎麽能關住自己,以一己之力對抗那麽多人,你會死的!!!出來啊!出來啊!!”

她用盡了平時說擰不開瓶蓋的力氣,還是擰不動那像是被焊住的門把手,把整個門擰的咚咚響,她想騙自己,但事實好像的确是夏雲合在裏面直接把鎖砸壞了,她這是想要跟他們同歸于盡,他們怎麽配。

她意識潰散大哭,“雲合,你說話你說話啊!”

她覺得自己當有順風耳,竟在那麽嘈雜的情況下,清晰的聽見了布料撕扯的聲音,她又聽見了似是打樁的聲音,雄渾的高呼聲以及隐忍又低悶的哀喘聲。

随後是萎靡虛無的話傳出,“斯居,你別哭……你聽我講,我……”

她們認識多久就彼此擡杠了多久,誰也不低頭表現出自己的弱勢,她那時想方設法讓夏雲合低個氣兒跟她說話,從來沒聽到過,現在聽到了可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她只管使勁拍着門,也不管手心被拍的痛,“我不聽我不聽,你出來我們以後慢慢說,我求你出來——”

“翟遇!”突然加大的聲音,屋內屋外都安靜了,過後屋內卻是更加興奮惡心的歡快聲,她的聲音再次落下,“我認識你的時候,你誰也不是,你只是翟遇……永遠都是高嶺之花,清冷絕塵……”

聲音斷斷續續,李斯居難得不如往前那般,聽到這種類似諷笑的話立即打斷,她發着抖落着淚聽完了,“你有人愛我沒有……你要好好活……你快走吧,去救……啊……救向琛,快走!”

李斯居心知,她們大概是再難相見了,她蠕動着站起,三步一回頭的跑向了七樓。

七樓晉迪,劉強,李威——卒。

八樓許烴,白徙,方霖,風狄——卒。

九樓張禮鶴,柳幡,艾清遠,艾栎凨,李續,程舒——卒。

屍體堆滿的路上,有的不只是獻血,還有破碎的衣服屑,她瞠目龇牙,她踏過的地方都會落下悲恨的淚。

十樓——

季獻跟向嘉何到時他們這邊只餘下四人,看來都很抗打,季獻不願睜眼,他在握緊拳頭,他上樓的時間裏,他什麽也沒看到,他只看到了自己的愛人被緊緊的藏在一塊鋼板上,奄奄一息的他身上是各種淩虐的新舊疤,大概是沒想給他留顏面,一寸布料也沒在他身上看到。

腳下是類似火化房裏機器,超高的溫度他在門口也感受得到,大概是非常規的,他們這是想燒死他。

“陳嵩,你想幹什麽!跟你有仇的是我,你抓我哥算怎麽回事?”向嘉何嘔吼。

“閉嘴!如果不是他,我怎麽會坐牢我媽又怎麽會知道然後哭死?”陳嵩五官扭曲着,瘋瘋癫癫的,“還有你,都是因為你我才沒有女朋友,不是你我們一家就幸福了!給我上,打死他!”

話畢,一群人按着向嘉何錘,季獻欲出手阻止,卻被控制住,“你和我沒仇,我不殺你,你能活着走到這兒你很厲害,我放過你。”

季獻怎麽會輕易離開,躍躍欲試的想要沖過去放倒陳嵩的動作,反之惹怒了後者,陳嵩大怒着讓人把季獻也弄了,剛在看着向嘉何挨打時就使命掙紮的向琛,此時像案板上的魚劇烈掙紮。

陳嵩卻突然想到什麽笑起來,低下頭附在他的耳邊卻很大聲的說:“反正你最後也是被活活燒死,我也不想看你做無謂的掙紮了,你放棄掙紮自願死我就放棄你的命。”

他聽得懂,他的命,一換二也值了,他閉上了眼。

“向琛!不要!”季獻被按跪在地上,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愛人從腳到頭被推進那個火化機器裏,他只能做反抗着想要掙脫救他。

“哥……”向嘉何有氣無力的呼喊,他覺得自己就剩半口氣吊着了,他想救下他哥,卻還是成了害死他的人。

李斯居跑進來看到就剩個頭露在外面了,她大哭着還不等跑過去就有人控住她了。

向嘉何看到李斯居來了,也堅持不住暈了。

好了,這次一換三了。

向琛——卒。

最後一盒灰出來了,季獻想要搶過,卻看到陳嵩端着盒子去了天臺,驚恐的想法席卷季獻的大腦,他感受着按住他的人有點松了,趁其不意掙脫也沖去陽臺,灰還是随風飄揚而去了,或許有最後一點,他像是一頭野獸闖過去搶走了倒不出一點灰的盒子,心冷。

他也不要活了,一挑七被暴打,過後,警笛聲響了,他們慌了神季獻只死死的抓住陳嵩,其他人随便吧,都會死的。

他們報警的人到了,這麽久終于找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

季獻看到警服的人影時,暈了。

——

再次醒來,他過過所有的結果,那群人輕者無期重者死刑,陳嵩在監獄裏等待着死的時間點,他一直在發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死的時候思緒往回走,他看到了兒時夏天他媽媽帶着他,在鄉村老巷裏一起坐在樹蔭下,吃着冰鎮過的西瓜和飲料,他們一個鬧一個笑,他兀然明白了,原來有的人一生所追尋的,從最開始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原來在他的過去,在他的回憶裏。

向嘉何植物人了,李斯居精疲力盡比他先恢複好,在寂靜風清的夜晚從十二樓一躍而下,他搶過的那個盒子他處理了很久,久到他已經把他們父母的事安排好了,把一切的事和責任都從自己身上摘幹淨了,才把裏面僅剩不多的灰制成了一條項鏈。

傍晚時分是他們的相見時分,他戴上了項鏈,他又回到了他們最初遇見的豫海,什麽都沒變,什麽都變了,往昔的海風吹在了他的臉上,洶勁又涼澀,他只覺得熟悉又溫情。

接着他不輕不重的笑了,像釋然像糾纏又像懷念。

他帶着那時候向琛送他的禮物,他說過這個像他,雖然是開玩笑但他還是會把這個當做他。

他上了木筏躺下,一副悠閑做派,閉上了眼睛,身旁是他最愛的向琛。

從此,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他最後只給聞時發了信息。

“億萬分之一後,便是盛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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