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告別

告別

小星沒有直接回家，她來到海邊想緩解一下情緒。至于沈母給她的東西，她大概也知道是什麽。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麽一位母親要這麽做，把自己兒子的隐私暴露在別人面前，這難道不是一種傷害嗎？小星真的很好奇，沈逸彰在她眼裏究竟算什麽！不過即便從沈母那裏得到了答案，小星估計也理解不了。恐怕在沈母看來這并不是傷害，反而是一種愛。小星實在是理解不了她所說的這種愛。天色已臨近傍晚了，小星還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她不知道該怎麽跟沈逸彰說今天的事，或者幹脆隐瞞？不，小星并不想瞞着沈逸彰，他已經經歷過太多的欺騙與背叛，前經紀人也好，他母親也好，從來都沒有真心實意地去對待過他，自己決不能再做同樣傷害他的事情，把他當成弱者或傻瓜！只是她究竟怎麽做才能把對他的傷害減到最低呢？

“姑姑！”小星撥通了沈清心的電話。

“小星！孩子！”沈清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微弱。

“姑姑，你身體怎麽樣了？還好嗎？”

“最近的治療挺順利的，還好，不用擔心。發生什麽事了？”

小星很佩服沈清心，聽沈逸彰說她當初要去國外治療時拒絕了所有人想陪同的請求，堅持自己獨自前往。沈清心特別知道自己的界限和範圍在哪裏，不矯情、不勉強，知道自己可以接受什麽、需要拒絕什麽，她總是很清醒，明确知道自己要什麽，懂得取舍。最重要的是她了解沈逸彰、愛護沈逸彰，她一定知道該怎麽做才是對沈逸彰最好的。小星把前因後果跟她說了一遍，雖然這樣打擾一個病人小星也于心不忍，可是除了沈清心，她實在找不出第二個人可以幫她解決這個問題。

“小星，既然你們都決定結婚了，那就表示以後要一起承擔生活了。那他就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他再也不是一個人了！是的，不管發生什麽，她都可以和他一起承擔，他可能會被打敗，但他們不會！

小星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沈逸彰沒有開燈，他頹廢的坐在地上，靠着沙發發呆，他也在等着小星回來。小星喊了他一聲，他才猛然轉頭，好像剛從另一個世界裏抽離出來。看到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小星真的很心疼。

“怎麽樣？說什麽了？”他沒有站起來，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說話的聲音有些無力。

小星走過來抱住他，他也緊緊抱住小星。他不知道母親會對小星怎樣，但他知道母親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為此她會不惜毀掉自己所有的尊嚴，把自己變成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他希望小星不要聽信了這樣的話語而嫌棄自己！現在他真的害怕的不得了！

小星把事情都如實告訴了他，還把U盤遞給了他。那一瞬間小星感覺到緊緊抱着自己的雙臂突然失掉了所有力氣，從她的身上滑落下去，就像一個将死之人瞬間被抽掉所有的生命力一樣。小星更真切的感受到沈逸彰受到的傷害究竟有多大！她到此刻才真正看到最真實、最完整的沈逸彰，他一直生活在地獄裏！這激起了小星的力量和勇氣，她發誓一定要把自己的愛人從深淵裏拉出來！

随後幾天沈逸彰在小星的安慰下感覺好了很多。他向小星徹底袒露心扉，把心底裏最無望的感受都說給她聽，他把最脆弱的自己完完全全地展現在她面前。這次他得到的是理解、支持、幫助！這之後他大哭了一場，整整一夜，直到整個人完全虛脫了，直到他累的不得不睡過去，這場哭泣才停止！第二天，當他醒來時，陽光正好，照得屋子裏暖和和的。小星在收拾房間、準備午飯。他覺得自己好多了，就像有縷陽光照進了心裏，那口枯井裏終于不再是一片黑暗和寒冷！只不過他還是覺得有點無力，身體似乎很虛弱，不過沒關系，吃點東西，他很快就會恢複的。小星微笑的看着他，他們之間已不再需要語言交流，只看一眼便知道對方在想什麽。這也是他們之前的人生從未有過的美妙體驗！

他們計劃好了出國時間，先去看姑姑，然後去蜜月旅行。他們都想去看海，想看看國外的海是不是和這裏的一樣，他們聽說那裏離赤道比較近，陽光會更熱烈一些！那多好，也許他們可以在那裏定居，說不定以後兩個人都會曬得像煤炭一樣黑。說完都不禁想象起對方真的變成那個樣子的情景，應該會很滑稽吧！沈逸彰真的感覺自己好多了！小星說在他們離開之前，要再去看看爺爺奶奶，想讓沈逸彰陪她一起回去。

等他們再次踏上小鎮這片土地的時候，已經是初秋時節了。小星最喜歡的那些樹葉也開始慢慢褪去成熟的青色，變成更濃重的黃色、紅色。生命在四季的輪回中都不可避免的要走向死亡。

快到家的時候，他們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是汪曼和許毓林！沒想到他們也回來了。小星見到他們也挺開心，想着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跟他們告別。于是他們約定第二天去鎮中心的咖啡廳聚一聚。兩個男人自然也都表現出了禮貌、客氣。

爺爺奶奶對沈逸彰的印象都挺好的，只是上次相處的時間太短了，沒有好好說過話。這次兩個人說要結婚，老兩口特別開心！一直拉着孫女婿說個不停，問長問短的。在飯桌上兩個人跟老人家說了想去國外定居的打算。爺爺奶奶有些錯愕，他們當然舍不得小星這個唯一的孫女，但他們也知道小星的脾氣秉性，既然孩子有了打算，他們也不好再瞎摻乎，嘴上只說着挺好、挺好，不過心裏難免覺得冷清、落寞。好在兩位老人家已經心有靈犀，二人一對視，頃刻便明白對方心裏所想，不禁釋然。他們已經一起度過了人生大半的時間，世事沉浮、人性冷暖，對于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事了。他們深知人生從來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能在暮年有一個老伴時刻陪在身邊便已是大幸之事，怎敢再奢求什麽圓滿，此刻他們已覺得很滿足了。兩位老人在飯桌之下互相握緊對方的手，一起微笑着對小星和沈逸彰的新生活表示恭喜、羨慕！沈逸彰的內心也有很大觸動，他擦去小星臉上的眼淚，握緊她的手，向爺爺奶奶發誓一定會好好對待小星，而且一有時間一定會回來看他們，或者過幾年等一切都穩定了他們再回國定居。沈逸彰只盼望他和小星能像爺爺奶奶一樣，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晚飯後，爺爺奶奶在廚房洗碗，還商量着要不要收拾一下客房給沈逸彰住。

“不必了吧。上次收拾了不也沒住！這都要結婚了，就別白費事了！”爺爺有些無奈的說到。

“傻老頭子，說什麽胡話！他住不住的，你該準備的還得準備啊！”奶奶嗔怪他這把年紀還不懂事。

“都啥歲數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你這才是較真兒，我這是睜一眼閉一只眼！再說你看那小子的樣子像是個守規矩的人嗎！”爺爺還挺不服氣。

沈逸彰本來想着進來幫忙，表現一下，卻不想在門口聽到了這番話。他很尴尬，心想還是偷偷溜回去吧！但是不小心鬧出了動靜。三人六目對視真是無比的尴尬！好在沈逸彰臉皮夠厚，露出無比燦爛的微笑，說了兩句客套話，然後面不改色地逃走了！他心想看來今晚自己得乖一點兒了！

第二天他們和汪曼、許毓林陸續來到約好的地點。小星和汪曼聊的熱火朝天的，這邊兩個男人沉默地喝着咖啡，時而配合着話題給出相應的反應。當聽到小星要和沈逸彰去國外定居時，許毓林還是有點失态了，咖啡杯沒放穩，差點掉到地上。沈逸彰看在眼裏，心裏也挺不是滋味。有一個既詭計多端、又了解小星的男人整天在他們眼前晃悠，還想方設法找機會把小星從自己身邊搶走，他怎麽會好受，虧他素養好，才忍到了現在！可眼下看在小星的份上他還是不能發難，不過好在他們馬上要去國外了。只要這幾天許毓林不再動什麽壞心思，自己再看得緊一點兒，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小星和汪曼去對面買東西的時候，桌上只剩下沈逸彰和許毓林兩個人。許毓林看了沈逸彰一眼，沈逸彰收到了信號，心想他又要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了，煩死了。

“你看小星和汪曼在一起多開心！我們從小就生活在這裏，還一起長大，我了解她們。她們都喜歡這裏，對這裏有很深的感情。你真的要讓小星跟你一起去國外生活嗎？她從小父母雙亡，只有爺爺奶奶在，而且年齡又大了…就這麽離開，小星肯定于心不忍！”

“我們已經和爺爺奶奶說好了，而且我們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

“好吧。那去了國外之後又怎麽生活，小星能适應嗎？你們又要做什麽呢？總不能只是整天都在一起無所事事吧？況且小星不可能當閑人的。你真的替她考慮過嗎？”

“我們會好好考慮的，就不勞你費心了！”這個人每次說的話都那麽不中聽，不過這些确實都是要考慮的問題。許毓林這一連串的輸出，還真讓沈逸彰有點招架不住，他趕緊敷衍了一下，想盡快結束對話。

許毓林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一下，不再說什麽，靠在椅背上喝起水來。

四人分開時，汪曼和小星依依不舍的告別，她給小星買了很多東西想讓她帶到國外去用，還囑咐小星一定要經常聯系自己，不然她放心不下。汪曼是真的打心眼裏替小星開心，她永遠記得高中那件事，當時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只有小星敢站出來替她說話，這份情誼她會記一輩子的！雖然她也舍不得就這樣讓小星離開，可是看到她找到自己的歸宿，她很放心。汪曼明白這個歸宿是她這個朋友永遠也給不了小星的，她只希望小星在往後的歲月裏，在大洋的另一端，也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