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密室驚魂

密室驚魂

太陽剛剛落山，大學城內便亮起了彩燈。

樂潺站在湖畔，将鏡頭對準“打扮”精心的教學樓。

平日裏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校園此刻猶如身着盛裝的主人公大方地迎接前來參加盛會的的賓客。

耳畔忽然傳來一陣輕柔的樂聲，似乎是某位合奏團的成員正抓緊最後一次機會進行上臺前的練習。

樂潺心中微動，眸光落向湖面，傳入耳中的樂聲變得像是夢中月光般朦胧，令他感到熟悉與懷念。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在哪兒，聽過什麽人……彈奏這動人的曲調。那模糊不清的記憶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寄養在社會撫養機構之前的事，他大多已經回想不起來，只是隐約記得有個溫柔的長發女人牽着他的手，陪他走進撫養機構的那扇鐵栅欄門。

他的生命在穿過那道門後，煥發出了新的色彩。

自禮堂內傳出的激昂樂聲昭示着校慶晚會即将開始，陸陸續續地有人經過湖畔，走進禮堂。

一道人影經過樂潺身邊時，忽然停駐了下來。

“原來是樂學弟啊……”

樂潺回過頭來，見到穿着燕尾服的郭晖手裏拿着小提琴，便意識到剛才在湖畔練習的人正是他。

“學長，祝你好運，也祝你們的演出取得成功。”

“那是肯定的!”

郭晖眼中含光，又很快低頭匆忙摸了摸鼻子，“不過說實話，我還是有點緊張，比第一次坐進戰機駕駛艙裏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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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小提琴比開太空戰機還難嗎？”樂潺笑問道。

郭晖撓着太陽穴，擠了一下眉，“開飛機的時候沒有梓安坐在臺下看着啊……”

兩人目光對視，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郭晖顯露出難得的羞澀表情，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領結。

樂潺給他拍了幾張照片，錄了一段視頻。

“走吧，我們從側門進去，你可以去後臺拍一些幕後花絮。”郭晖對着鏡頭燦爛笑道，“今晚辛苦你了，晚會結束以後，你來我們院的集市攤位上喝啤酒，我請客。”

“聽起來不錯，哈哈!”

樂潺推開化妝室的門，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哇!是記者小哥!”

一名穿芭蕾舞裙的女生朝他揮舞雙臂，高聲喊道:“能過來幫我們拍幾張合照嗎？”

“帥哥，也給我們拍幾張呗!”

“我們也要!”

“我也要!”

被女孩們熱情的聲浪淹沒的樂潺，頭一次在校園內感受到被所有人需要的愉悅感和滿足感。

換做從前，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這種陰暗角落的雜草會成為“搶手貨”。

舞臺上，女主持人正在念開場白。

化妝室裏，樂潺正忙得不可開交，在女孩們一陣陣“你把我拍的好漂亮”的驚嘆中迷失自我。

毫無疑問這是對攝影師的最高榮譽。

輪到郭晖他們的合奏團候場時，樂潺特地走到觀衆席間，将鏡頭掃向了坐在臺下第一排的李梓蘭。

李梓蘭臉上帶着微笑，雙手交握，眼中滿是期待。

一抹身影出現在鏡頭內，坐到了前排坐席上。

樂潺的視線離開鏡頭，擡頭看向了那人。

褚辛也發現了他，只是微微一笑。

樂潺莫名覺得這笑容顯得有些疏遠和冷淡。

他想，換做平時，褚辛多半會擡手向他打招呼，然後指指自己旁邊的空座位。

臺上的悅耳歌聲絲毫沒能引起褚辛的注意，他一直在低頭翻閱便攜終端上的消息。

樂潺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繼續回到工作狀态，心裏卻又莫名覺得有些空蕩。

晚會在校歌齊唱聲中落幕，觀看演出的學子們依舊感到意猶未盡，互相約着一起去集市上延續難得的快樂。

禮堂內的燈火一盞一盞地熄滅，腳手架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短暫的輝煌仿佛已經如昨日煙火般逝去。

樂潺坐在禮堂門前的臺階上整理照片，發現鏡頭裏的褚辛只在晚會開場時短暫地出現了一會兒，之後很快便離開了坐席，走之前似乎還接了個電話。

一道黑影落了下來，熟悉的男聲響起:“你在這裏做什麽？”

樂潺擡頭看向褚辛，舉起相機示意了一下。

“你回來啦，晚會已經落幕了。”

“走吧，去吃飯。”褚辛雲淡風輕地說道，“你應該還沒吃吧？看你忙了一下午了。”

“沒呢，餓死了，現在能吃下一頭牛。”

樂潺從臺階上站起身，拍了拍褲子，快步追趕褚辛，發現自己實在餓得走不動，又追不上。

“你慢點兒走，沒人和你搶吃的。”

今天這是怎麽了？

樂潺察覺到，褚辛的确如同李信介和韓若麟所說，有點兒奇怪。

但也許這想法是他自己先入為主。

“等會兒還要和李維碰個面，準備明天大會上的發言材料。”褚辛走到自助餐區，拿了一碗米飯。

“我知道你也很忙，所以你的采訪就推遲到明天咯。”樂潺随意地往他餐盤裏放了一大碗紅燒排骨，“飯也要吃飽才行，你上回不是說E區的菜系有家鄉的味道嗎？試試這道菜？”

褚辛盯着他，麻木的眼神微妙地起了些變化，情緒仿佛被牽動了一下。

食堂裏座無虛席，二人只得和陌生人拼桌。

氣氛有些尴尬，誰也沒有再開口。

這種感覺讓樂潺有些不自在……他心想，下午面對各大媒體鏡頭的褚辛明明很有氣勢，那種自信而得體的氣質更像他。

但他知道，褚辛一貫擅長戴上“面具”，用“演技”應付這種大場面。

現在的褚辛，正慢條斯理地夾菜吃飯，給他的感覺卻像是一臺電量快要見底、行動變得遲滞的機器。

離開食堂時，樂潺終于忍不住問道:“等會兒有空的話，要來集市上逛逛嗎？”

和我一起……

他沒能把這句話的後半部分說出來。

和褚辛一起逛集市，樂潺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時就設想過這場景，只是沒想到自己竟畏縮到現在才發起邀請。

也許是腦內預演中的約會場景太過完美，以至于面對現實中忙得一塌糊塗的褚辛時，不可避免地感到了落差。

不等褚辛回答，樂潺便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沒空的話就算了，我們還是宿舍見吧。”

“等會兒我盡量來找你。”褚辛慎重道。

樂潺看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了一些隐秘的小幸福，身體的疲累仿佛也一掃而空。

他在校園廣場上和褚辛分別，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集市上的喧鬧聲灌入耳中，随之而來的還有飄散在空氣裏的食物香氣。

樂潺振奮精神，滿懷期待地鑽進了湧向集市的人群。

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臂，攔住他的去路。

樂潺扭頭看去，訝異地叫了一聲。

“韓小哥？”

韓若麟望着褚辛離開的方向，沒有開口說什麽，遞給樂潺一支冰淇淋。

“哪來的？你不吃嗎？”樂潺疑道。

“路過集市攤位的時候幫忙搬了下器材，攤位上的女孩送給我的。我不吃甜的。”韓若麟道。

樂潺拿着冰淇淋，把相機遞給他。

“帥哥還要保持身材，真麻煩啊哈哈哈……你覺得集市好玩嗎？”

“還行。”

他沒想到韓若麟竟給了個偏向正面的評價，本以為無敵的“冷面戰神”會板着臉說“無聊”。

其實韓若麟不難相處，只是不怎麽主動和人說話。

樂潺倒是不讨厭他的性格，也樂于和他交談。

“哪個學院的集市攤位最好玩？”

韓若麟摸着下颌琢磨了一會兒，認真應道:“醫學院那個恐怖密室排隊的人最多。”

“那就去看看吧。”樂潺像條泥鳅一樣擠進了人堆裏。

這是他常年趕現場拍新聞照片練出來的功底。

韓若麟有點跟不上，看了看手裏的相機，對着人群中樂潺的背影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樂潺穿着白襯衫和牛仔褲，混跡在人群中，乍一看似乎并不起眼，卻有種無法言喻的脫離感，仿佛不屬于這喧嚣的世界。

也許大家都在學着怎麽隐藏自己格格不入的那一面，僞裝成普通的人。韓若麟心想。

他還記得在窗島面對索菲亞族群時的那個勇敢又耀眼的樂潺，讓他心生羨慕。

樂潺來到醫學院大樓前，“夜間診所”主題密室門口果然排起了長龍。

一對年輕情侶手拉着手從“診所”內狼狽地竄逃出來，女孩臉上毫無血色，那男孩也像是把魂丢在了裏頭。

“能站着走出來也很厲害了！恭喜二位！”

坐在門口“登記處”的護士裝女孩眯起眼笑着，用沾滿“血跡”的手從黃色醫療廢棄物回收袋裏摸出了一枚眼球形狀的勳章，“給你們發一枚紀念章吧。”

樂潺排在隊伍末尾，探頭探腦地朝四周張望，發現排隊的人群大多眼含期待，而從“診所”裏出來的人個個都面色如土。

他排在隊伍末尾，擡頭看了看陰森森的診所招牌，不禁望而生畏。

進入“鬼屋”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了，樂潺的心緒也從最初的期待變為了忐忑。

就在他掀起門簾的那一剎，一陣陰風吹來，伴随着一聲凄厲的尖叫。

樂潺的魂魄當場宣布離家出走。

韓若麟大方地走在他的前面，如同飯後散步般穿過伸手不見五指的長廊，見到了先前進來的兩名男生。

其中一名稍矮一些的男生見到來者，露出欣慰表情。

“哎，可算遇到人了，我們一起走吧？”

“可以啊。”

樂潺欣然接受了這一提案。

話音剛落，長廊兩側的“安全通道”指示燈忽地閃爍起來。

診室玻璃門發出“吱呀” “吱呀”的聲響。

那矮個子男生被這異響吓得驚叫一聲，抱住同伴的胳膊，整個人像是樹袋熊般牢牢地貼住了同伴，不斷催促道:“快跑!快跑啊!”

樂潺正要出聲壯膽，眼角卻瞥到一旁的衛生間裏，似乎有一道白影晃動了一下，偷偷靠近那矮個子男生。

他下意識地靠向韓若麟，低聲道:“我們也快走吧。”

那矮個子已經走到了長廊盡頭，卻發現通往“求生之路”的大門被上了鎖，立馬又着急忙慌地往回走。

“鑰匙!得找鑰匙!鑰匙在哪？”他拉住同伴的衣袖，突然又驚叫一聲。

“你誰啊!你不是阿宗？”

穿着白色病號服扮鬼玩跟蹤的工作人員也有點懵。這小個子大嗓門吵得他腦袋嗡嗡響，一時間竟忘了自己還有吓人的本職工作。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失敗表現有些丢人，“病號君”一溜煙躲進了衛生間。

那名叫做阿宗的同伴此刻正躲站在韓若麟身後鼓着嘴憋笑。小個子見狀，氣沖沖地扭住他的衣領，往他胸口搗了一拳。

“說好不松手的呢!”

樂潺隐約察覺到，這倆校友是一對情侶。

他有些耳熱，撇過頭看向韓若麟，發現他不為所動。

嗯……這倒也正常。

樂潺覺得韓若麟的性向多半是直的……确切來說，他看起來是那種覺得戀愛無關緊要的人。

李信介也給他這種感覺，和韓若麟有着相似的氣息。

衛生間裏傳來的動靜吸引了樂潺的注意。

他方才便覺得那“病號君”甚是眼熟，即便粉底塗得像刮牆的膩子，也難掩清秀。

樂潺心思一動，蹑手蹑腳地進入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