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溜達

第53章 溜達

謝邈說不出此刻是何種心情。

他既慶幸妹妹沒有受到傷害,又悲痛自己的母親竟然這般欺騙自己、算計自己。

那是他的母親啊……

謝邈緊緊閉上眼,忍住想要淌下來的淚,顫抖着嗓音說道:“我模仿爹爹的字跡寫了這封信,她說我蓋的印顏色過于鮮明,要我拿爹爹的私印給她,她好将這信僞造得更真些……”

“你以為,她要這枚私印,只是為這種小事嗎?”

謝邈猛地擡頭睜眼,眼眶被淚水沾濕,盛滿震驚與悲痛。

謝知讓擺手,讓丫鬟小厮退下,而後用着近乎冷酷無情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

“黃伯山當年巡漕,貪墨朝廷撥下去的救濟銀。他要用你爹的私印,把這樁事兒牽扯到你爹頭上。”

此話仿若平地驚雷,直炸得場中諸人神色恍惚,久久無法回神。

“攤上你這麽個兒子,”謝知讓勾唇,眉梢眼角俱是譏诮之色,“他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這話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謝邈心中再無念想,整個人瞬間頹廢下來,淚如雨下。

老夫人痛心疾首,看着謝邈哀聲喊道:“邈兒……你……你怎能如此作賤你爹爹的身後名啊!他這一生兩袖清風、志潔行芳,你……你……你糊塗啊邈兒!”

謝知讓嘴角噙着冷笑,正要伸手去拿茶盞,忽而發現自己那只已經被摔出去了。他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拿過姜蜜的茶。

寧安侯心中滿是哀恸。

他的長子,是他最得意的一個兒子……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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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邈,你的破事兒我不想管。自去祠堂跪着!誰敢私自把他放出來,”謝知讓指尖輕點桌面,無情開口,“殺無赦。”

說罷,他起身,帶着姜蜜往外走。

兩名錦衣衛上前把謝邈拎起來,拖着把他帶去祠堂。

一出戒律堂,姜蜜正要上轎,忽而被謝知讓打橫抱起。

“府醫讓你少操勞,打的又不是你兒子,傻颠颠過來幹什麽?”謝知讓板着臉斥她。

“他到底是你大哥的孩子,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嘛。”姜蜜攬着他的脖子,小聲說道,“而且你今日下了朝就直接去北鎮撫司,肯定沒時間睡覺歇息一會兒,我怕你太生氣了頭疼嘛。你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謝知讓冷笑,“死不了。”

姜蜜也不在意,只道:“我按着你先前用過的那香估摸着調了一下,但有一味香料,我始終聞不出來。回去我叫拂冬點上,看看會不會有一點止疼的效果。至于那味香料,我再琢磨琢磨。”

其實謝知讓早就尋好幾位調香師傅聞過配方。有一位師傅也是只有一味香料聞不出來。他按着殘缺的配方配過香丸,用處并不大。

只是謝知讓看姜蜜一臉認真,便沒告訴她。

姜蜜見他臉色不愉,有心想逗他開心,便笑着問道:“阿婉當年是怎麽把你當做自己爹爹的呀?”

謝知讓黑了臉。

姜蜜見他不說話,搖着他的脖子撒嬌,“你說說嘛夫君,告訴我好不好嘛,夫君?夫君?”

謝知讓咬牙切齒,“再鬧,我給你扔下去。”

姜蜜輕哼一聲。

她才不信呢。

……

謝邈在祠堂足足跪了三日。

姜蜜初時沒說什麽,後來見他跪了一晚也沒被放出來,她便癡纏着謝知讓撒嬌去了。

男人雖嘴上說不準,但還是默許她去給謝邈送吃食送墊子送藥。

姜蜜知道他對兩個孩子總是嘴硬心軟,去的時候便特意陪謝邈多待一會兒,好叫他坐下歇一歇膝蓋。

惹得每次從祠堂回來,謝知讓都要罵她一句:“你幹脆直接陪那蠢貨在祠堂跪着吧!”

後來還是謝婉跑過來拉着謝知讓的手開始哭,姜蜜也一個勁兒哄他說好話。謝知讓看着大小兩雙水靈靈的眼,頭疼,終于松口了。

姜蜜小日子一結束,便去拜訪姚丁香。

“姐姐這氣色,瞧着可是好了許多。這是同韓大人和好如初了?”姜蜜笑着打趣。

姚丁香輕哼一聲,眉眼間多了幾分神采。

“上次妹妹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只好好養胎,不去管那姓楊的。後來仔細一想,她果然就是編排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來騙我。韓瓒都和我解釋清楚了。”

楊雨桐乃曾方海所贈不假,韓瓒初時撇下姚丁香去看她,只是她拿着雞毛當令箭,一次兩次之後他便再不理她。二人誤會說開,自然和好如初。

“姐姐和韓大人夫妻恩愛,那便是極好。”姜蜜真心實意替她高興。

……

韓瓒下朝回翰林院,晌午回家時,正巧遇到從宮裏出來的謝知讓。

韓瓒看着謝知讓氣焰嚣張的模樣,皺了皺眉,朝他拱手之後便自顧朝前走。

走了片刻,他猛地頓住腳步。

“謝指揮使跟着我作甚?”

謝知讓懶洋洋道:“去你家啊。”

韓瓒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錦衣衛這些日子在城中大肆抓捕,一時之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就是不知韓某所犯何事,值得指揮使大人親自上門?”

謝知讓輕笑,漫不經心道:“我對你家的茶沒興趣。我家娘子今日去你府上玩兒,我去接她。”

韓瓒被他這樸實無華的話給噎了一下,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片刻,他緩聲道:

“錦衣衛鷹犬遍布全城,指揮使大人自乘車去我府上接人便是。韓某家中清貧,一直都是走路歸家,不敢耽誤了謝指揮使。”

“無妨。陛下留我吃茶,有點撐,正好同韓侍講溜達溜達。”

韓瓒被他這死皮賴臉的模樣氣到。可到底說不得什麽,他憤憤甩袖,走了。

“謝指揮使自便!”

謝知讓在後面随意散漫地跟着,韓瓒在前面別別扭扭地走着。

倆人都是容貌出衆之輩,一個穿緋紅散花官服,一個穿青色小雜花官服,走在街上,格外惹人眼。

“韓侍講稍等。”謝知讓忽然出聲叫住韓瓒,“我買點東西。”

韓瓒很不想停下來。

但謝知讓是三品大員,他一個小侍講,不得不聽話。

他板着臉,恨不能離謝知讓三丈遠。

但偏偏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還在問:“這簪子不錯,韓侍講不給自家娘子挑一支?”

“不用了。”韓瓒語調平平。

謝知讓輕啧一聲,“韓侍講可真不會疼娘子,看來韓夫人來找我家娘子哭訴不是沒道理的。可惜了韓夫人一片真心吶。”

韓瓒氣得簡直想踹他一腳。

“謝大人!我同內子之事,不勞您操心!您還是将手底下那些為非作歹之人約束約束吧!今日抄這位大人滿門,明日抓那位大人全家進诏獄,連個無齒小兒都不放過!錦衣衛想如何便如何,全然不顧禮法朝綱嗎?月盈則虧,您還是收斂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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