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奔向你

奔向你

12月8日是一個并不晴朗的日子, 謝晴早上甚至不是被鬧鐘叫醒的，而是被窗外妖魔鬼怪般的呼嘯風聲驚醒。

她從床鋪上迷迷糊糊地爬下來，打開窗簾之後往外看了一眼。

她的滿眼便都被雪色填滿, 暴雪下得已經埋了露天停放的私家車半個車輪。

她忽然就想起了11月她背着紀老板一步步爬山的記憶, 被情潮期深深折磨的omega體重輕得像是一朵不抓住就随時會飄走的雲。

今天也是紀老板雷打不動去拜財神的日子，今天的山路必然是不能走，他會選擇坐纜車。

對于他而言, 一切困難都比不了見不到財神的困難。

想起紀老板，謝晴腦子又想起了朋友圈列表裏那個【戀jio中登】, 中登跟老登一樣喜歡拜財神。

說不定中登跟老登今天還能在財神廟裏相逢，而她又有中登的聯系方式, 約等于她跟紀老板相逢。

此時牆上的挂鐘顯示為淩晨四點半, 失去睡意的謝晴索性直接去洗漱，之後直接背着包準備出門。

鞠芷淩迷迷糊糊聽見動靜, 她掙紮着從床鋪上坐起來問謝晴：“今天是周日，我記得你們今天休息吧？你一大早出去幹嘛？”

謝晴回答：“睡不着, 我去體育館鍛煉。”

本來坐起來的鞠芷淩啪地一下在床鋪上躺平了, “你去卷吧！我要躺惹！”

只是在謝晴轉身要離開寝室的時候, 她聽見鞠芷淩又忽然懶洋洋叫了一聲：“晴晴，生日快樂。”

謝晴停住腳步，與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坐起來的好姐妹對視，她笑了笑說：“好呀，謝謝小鞠的祝福。”

周內淩晨五點就到體育館訓練的學生都一只手數得過來, 更何況周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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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寝室樓出去的時候，外面一個人影都沒有, 迎接她的只有烈烈風聲，還有飛撲到她臉上的暴雪。

即便隔着一層口罩, 她也能感覺到鼻腔裏的鼻涕已經結成了冰，呼吸時都能感受到堅硬的冰淩的強烈存在感。

這麽大的風，這樣厚的雪，這樣低的溫度。

謝晴一邊艱難地朝體育館行進，他的腦袋裏一邊浮現出紀老板的身影。

之前的中雪他都會覺得冷，凍得整個人哆哆嗦嗦。

今天這麽大的雪，老紀他那個小身板受得了嗎？

謝晴腦子裏浮想聯翩，腳下步伐不停地冒着風雪來到了體育館，在刷臉解鎖之後黑色的建築內燈光逐漸亮起。

她嘆了口氣，拎着包去更衣室換衣服。

還好這不是淩晨一兩點，只是早上五點，雖然天都是一樣的黑，不過這個時間點謝晴并不會在哪裏撞見偷偷搞事的小情侶。

這abo世界大家的生理欲望要比她上輩子的現實世界強盛多了，謝晴有一次東西落在體育館，下晚自習過來取的時候就聽見器材室那裏有動靜，她還以為體育館遭賊了，結果過去一看就看見了兩具疊在一起的身體。

謝晴：“……”

爹的。

真是受不了這個abo世界哪怕一星半點。

謝晴換好衣服，簡單地吃了幾口帶過來的香腸，便投入到運動前的熱身之中。

熱身結束後，她就開始今日的訓練，杠鈴高翻是她每天必做的，此外她還做了動态平板支撐，各種力量訓練她都做了個遍，畢竟體考中還有實心球項目。

一番訓練做完，體育館外黑沉沉的天氣也出現了太陽，她回更衣室換好衣服去食堂吃飯，吃了飯回寝室酣暢淋漓地睡了一大覺。

迷迷糊糊間謝晴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碎碎念：“晴晴，今天我家裏安排了馬術課跟鋼琴課，我們晚上見。”

“再跟你說一次生日快樂，生日禮物在你桌子上擺着，祝福你壽比南山不老松。”

謝晴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擡起胳膊擺擺手示意她快離開。

很快宿舍的電子門發出一聲落鎖的聲響，謝晴再次陷入沉睡。

這一次，她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八百年那樣漫長，她在夢裏見到了她那個糟心爹，還有讓她出去捐獻信息素的親戚，以及那個她觸不可及的月亮……紀春潇。

夢裏的omega特別溫柔地坐在那裏，将她的頭攬在他的懷中，他說：“謝晴，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不怪你。”

謝晴嗯了一聲，她親吻他的側頸，她說：“對不起。”

這一覺浮浮沉沉，謝晴睡醒時鞠芷淩已經不在了，寝室裏只剩下她一個人，牆上的挂鐘顯示此時此刻為早上八點半。

鞠芷淩離開的時候就把窗簾拉開了，窗外的天空依舊那樣陰沉，只是不似日出前的黑暗了。

謝晴靜靜地看了一陣天空，之後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仰躺在床上摸出手機準備發一條慶祝生日的朋友圈。

好巧不巧，她剛打開界面，就恰好刷到了一條來自于那個【戀jio中登】的動态，內容如下：【在這麽冷的天。】

配圖是財神廟山腳下面的索道入口。

往常紀老板去財神廟可是早上五點鐘就到停車場開始徒步爬山，這個老師很顯然沒有紀老板求財的心誠啊。

想是這樣想的，謝晴沒忍住在對方的朋友圈留下了評論：【天氣預報顯示上午還有暴雪，你可以留在山頂吃個齋飯等到雪停了再下山。小心纜車出事。】

就算現在科技設備足夠發達，在極端的暴雪天氣乘坐纜車依舊具有一定的危險性。

如果纜車停運時人不在纜車上還好，如果正好在纜車上，那裏面的人們就會像烤鴨一樣在天上吊着一到兩個小時才會被救下來。

當然了，如果纜車裏面吊着的是紀老板這種聯邦特權人員，營救時間可以縮短到一個小時之內。

謝晴回完了消息，她就起床洗漱之後坐在她下鋪的書桌前開始拆鞠芷淩給她準備的禮物。

禮物外包裝是粉粉嫩嫩的，拆開之後裏面的東西跟少女粉包裝顯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副版型考究的金絲邊半框眼鏡，它的鏡框邊還有一排按鈕，說明它還具備終端功能。

鞠芷淩還附上了手寫信：【晴晴生日快樂！紀家送你的那副眼鏡長得太醜了還是丢掉為好！我送你的這一副才是天上無敵爆炸帥适合你噠！】

少女活潑跳脫的文筆讓謝晴的臉上出現了笑容，她将這款眼鏡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并且對着書桌上的小鏡子打量自己。

鞠芷淩說得沒錯，不管是從舒适度還是從美觀程度來看，她送的眼鏡都要比紀老登送的更加貼心。

心情好的謝晴甚至戴着眼鏡在朋友圈發了個只露出來眼睛的自拍，并且配文：【謝謝@小鞠的生日禮物，我非常喜歡，貼貼~】

關于這條動态鞠芷淩沒有給出回應，但是謝晴這小號裏數不清的學弟學妹們開始潮水般地給她點贊，并且聊天列表也開始頻繁彈出祝她生日快樂的消息。

往常謝晴看到有人給自己發消息會覺得不耐煩，也不會給出回應，可是今天是她的生日，情況總是不一樣的。

謝晴點開了每一條祝福，并且回複了幾百遍謝謝。

回複完小號，她去大號看了一眼，上面有她大伯發來的祝福：【侄女，恭喜你來到19歲。這是一個可以合法捐信息素換錢的年齡，年關将至正是賺錢的機會，你……】

後面的文字謝晴沒繼續看下去，她嫌惡心，她直接回應：【要賣你自己去賣，我看你也是風韻猶存。】

回完消息她就直接把對方消息免打擾，之後又切回了自己的小號看看有沒有為她送來新的生日祝福。

之後穿好衣服往醫院去了。

有時候謝晴感覺自己的生活挺割裂的，在家裏她得不到愛，可剝離原生家庭之後她又感覺這個世界似乎處處都對她充滿愛意。

今天不僅謝晴本人發了祝福過生日的動态，鞠芷淩也在朋友圈裏發了：【祝我最最可愛的晴晴19歲生日快樂！】

她不怕僅憑“晴晴”這倆字就被紀家人認出來，畢竟藍星有26萬人叫謝晴，昵稱為晴晴的人那更是數不勝數了。

只是可惜了，紀瑤瑤認不出來晴晴曾經是紀春潇的貼身助理，不代表她認不出來這個晴晴就是那天把醉鬼的鞠芷淩扛走的猛人alpha。

刷到動态的紀瑤瑤知道這個alpha今天過19歲生日，她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天吶！這可是剛剛到19歲的熱辣滾燙的年輕alpha啊!紀瑤瑤想想就替自己沒開過張的哥哥感到躁動。

這種時候不攻略alpha更待何時？哥哥你速速給我去吃！

紀瑤瑤立刻給紀春潇發消息：【哥哥，我那個小同學今天過生日！你扮演我的時候記得給她發個祝福！】

她本以為紀春潇會隔很久再回複她，畢竟在她印象裏紀春潇就不是一個能秒回別人消息的人。

然而這次他回複得很快：【你想讓我給那個爹味十足又烏鴉嘴的alpha送生日祝福？門都沒有。】

紀瑤瑤：【？】

她印象裏的這位晴晴小同學陽光開朗又大方，哪裏有她哥說得這麽不堪？難不成自己給他推錯人了？

紀瑤瑤并不知道紀春潇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回複消息，否則她或許會理解紀春潇幾分。

紀春潇在停運的纜車裏凍得哆哆嗦嗦鼻涕都要流下來，他問劉清河：“距離恢複纜車運行還有多久？”

他們已經像烤鴨一樣吊在半空的纜車裏十分鐘了，外面又是刮風又是下雪，纜車也随之搖搖晃晃，紀春潇又冷又心慌，他那點胃液還随纜車晃動排山倒海弄得他想土。

他想起【晴你離開我的互聯網】世界說的那個他下山時纜車有可能停運的烏鴉嘴預言就滿肚子氣，紀瑤瑤那個傻妞還想讓自己祝福她生日快樂？沒門！

劉清河低頭擺弄了一下終端，給出明确答案：“還需要再等三十分鐘。”

紀春潇臉色格外難看，現在他已經感覺到鼻子呼吸不順暢，再等三十分鐘後豈不是要感冒？

要是此時跟他一起被困在高空上的人是謝晴就好了，謝晴身上那樣暖和，他就依偎在謝晴懷裏跟她打啵兒，他肯定整個人從內到外都燥熱得不行。

這個幻想讓紀春潇身上燙燙的，上次他痛經時身邊有謝晴舒緩他的痛意，這次他不僅失去謝晴了，他還要被吊在高空上受苦。

紀春潇越想越委屈，他蔫蔫地靠在座位上回頭去看巍峨高山上財神廟的身影。

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話，有人對他說單單求財神爺顯靈是不行的，需要在實處做好事才會換來好運。

這種時候紀春潇願意死馬當做活馬醫，他一邊求財神一邊做好事就是雙份的好運。

他開口問劉清河：“你妹妹劉輕語現在在哪個醫院就診？”

劉清河頭皮一緊，冥冥中他好像聽見了命運齒輪在轉動的聲音，他如實回應：“在晶城第二腫瘤醫院。”

“嗯，”紀春潇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我跟聯邦醫學科學院海棠醫院的人打聲招呼，你把你妹妹轉到那裏去治療，治療過程中紀氏旗下所有藥物費用全免。”

劉清河人都傻了，他感覺紀春潇每一個字他都認識，連在一起忽然就聽不懂了。

紀春潇看見他的傻樣，也沒指望他能第一時間感謝自己，他繼續望着山上的廟宇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聽見了撲通一聲，他一轉身忽然發現那個情緒一直很穩定的beta助理給自己跪下了。

這次換到紀春潇人傻了，他沒第一時間去動作，而是問道：“你這是做什麽？這只是一點小恩小惠罷了。”

劉清河一直不願意向金錢低頭，心裏一直對紀春潇有意見，結果今天紀春潇居然願意這樣救他的妹妹。

他怎麽會看不出來他妹妹一直以來就是為了錢才不接受治療呢？現在紀春潇一頓操作下來，經濟壓力驟減，劉輕語肯定願意治病了。

千言萬語梗在beta的喉嚨裏，他倔強又發自內心地對紀春潇說了聲：“謝謝。”

如果跪一下就能換來妹妹活下去的機會，劉清河願意跪千萬次。

如果今天在這裏的是妹妹的那個晴學姐，當年她治療癌症晚期父親的時候，假如紀春潇願意給予同樣的條件，她肯定也是願意的。

紀春潇看見劉清河臉上欲言又止複雜的表情，他沒好氣地說：“別在我這裏擺出這幅表情，也不要在我面前作出這樣的姿态，省得有人看見又說我兇你了。”

“現在我們就把這件事解決，待會兒纜車恢複運營，你就可以直接去新醫院看你妹妹了。”

紀春潇想起了謝晴，她總是在自己面前維護劉清河，要是知道劉清河現在搞這出，她又要可憐兮兮地要把他往路燈上挂了。

他又想起了謝晴最後給他打電話時，她也有欲言又止的情緒。

只是謝晴的情緒不似劉清河這樣苦大仇深罷了，她就是單純的舍不得放下他，但是又不得不放下。

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能量回饋這種事，在紀春潇做完好事之後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纜車故障就被妥善處理。

吊在半空中的紀春潇得以乘着纜車回到山腳下，他終于重獲腳踏實地的機會。

好消息：他脫險了。

壞消息：他生病了。

紀春潇坐進自己的愛車裏時，說話都透着一股有氣無力的味道：“把我也送去海棠醫院。”

劉清河聽見這話，他沉默了幾秒，接着聲音顫抖地說：“紀總，我劉家何德何能受到您這樣的照拂？您給我們的恩情已經如大海一樣深不可測，不需要您再親自去醫院看望我妹妹了。”

紀春潇受不了地翻了個大白眼：“……是我自己發燒了。”

劉清河：“……”

哦，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紀春潇現在給他們劉家掏了不少錢，是救下他們妹妹的救命恩人，他要去哪兒劉清河都不會抵抗。

于是載着紀春潇與劉清河的智能汽車行駛在前往海棠醫院的路上。

另一邊，在蛋糕店買了小蛋糕的謝晴收到了劉輕語的消息，上面說她剛剛轉來海棠醫院，讓謝晴不要去錯了地方。

于是謝晴的單車也掉了個頭行駛向海棠醫院的方向。

她今天買的小蛋糕要188塊錢，如果只是謝晴自己吃她是萬萬舍不得買的，畢竟她對自己摳門到褲衩都是漏眼的，可是這次還有癌症晚期的劉輕語要一起吃蛋糕，那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謝晴想了想，她覺得漂亮的小蛋糕說不定能對激發學妹的求生欲有好處，她還是咬咬牙将它買了下來。

并且她還去隔壁的醫院買了新鮮的一枝白色康乃馨花花。

謝晴到了海棠醫院時，差點在裏面迷路了。

聯邦醫學科學院晶城海棠醫院是整個聯邦醫院裏綜合實力排名第一的醫院，這裏的醫學設備跟醫生都是全世界最頂級。

這裏來看病的人總是人山人海，普通人來挂號一般都得排幾個月才能挂到，病房那更不是一般人能住得進去的，劉輕語忽然轉院來到這裏說明有貴人動用了關系幫她。

謝晴的腦子裏立刻浮現出紀老板的影子，她倒是沒想到這個平時對劉清河沒好氣的老紀居然會對下屬這樣和善。

看來老紀很喜歡老劉這個助理，他只是傲嬌不願意表現出來呢。

謝晴拎着東西去新病房的時候想着，她這次中午來探病還是莽撞了。

不過劉輕語說過她哥哥劉清河今天傍晚才會過來探病，她中午來送個生日蛋糕也不是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