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貪戀

貪戀

小別勝新婚, 分別一周的熱戀期情侶再度重逢,并不深入的親密顯然不足以安撫兩個人無處安放的荷爾蒙。

在浴室的淋浴間,謝晴貼在紀春潇的身後将他整個人攬進懷裏。

失去增高墊的加持, 紀總的身高明顯比她要矮幾厘米, 他昂着頭就可以将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紀春潇暈暈乎乎地說:“你12月的生日……省隊給你批幾天假期……”

alpha20歲的易感期與omega30歲的潮熱期難耐得不相上下,沒有omega纾解就需要注射跟服用大量的藥物來壓抑身體的本能。

是藥三分毒,它短期內會大幅度降低alpha的身體狀态。

就像紀春潇沒有alpha滋潤時瘦得形同枯槁, 易感期沒有omega的寬慰,謝晴也會暴瘦到形如幹柴。

謝晴的手掌撫在他的身上, 享受着他皮膚被熱水泡得溫暖而滑嫩的觸感。

她字裏行間都透着一股餍足的慵懶,“我請教過前輩, 他們說從20歲當天開始放10天假期。”

“這段時間的重點不是備戰比賽, 而是熬過易感期。”

紀春潇擡頭看她,挑眉故意問道:“那如果這十天我不在你身邊, 你要怎麽辦?”

謝晴将自己的臉頰與他的貼在一起蹭來蹭去,罕見地放軟語氣撒嬌:“好哥哥多陪陪我嘛, 我不能沒有你。”

紀春潇被她弄得恨不得把命都給她,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控制不住地反手攬住alpha的脖頸昂着頭動情地去吻她的側臉。

親吻的間隙,他含含糊糊地說正事:“我那段時間可能要去國外出差,到時候你跟我一起離開好了。”

“我出行時會選擇私人空間足夠大的交通工具,我們乘坐私人飛機的時候,你可以在裏面盡情索取我……”

“我去找人談生意的時候, 你可以在車廂裏等我,等我上了車你可以繼續纏着我……”

紀春潇說的是正事, 只是這件正事又透着一股風流的韻味。

謝晴被他說得單是想想那個場景,都足以令她興致勃發。

她偏頭去用牙齒輕輕研磨着他的唇瓣, 又順着那處深入品嘗他的世界,她黏黏糊糊地與他說情話:“我最喜歡紀春潇了。”

兩人接吻的間隙,紀春潇的唇齒間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兩聲輕笑,“小孩子就是粘牙。”

漸漸那笑聲變了味道,随着熱水不斷從水龍頭裏沖刷而下,淋浴室內的霧氣變得更加濃稠,水聲也比之前響得更加激烈。

大概半小時後,淋浴間的隔門從裏面打開,謝晴從中走出來直奔櫃子那裏。

在拿出兩套浴袍跟兩件浴巾之後,她一邊簡單地擦拭幹淨身上的水珠,一邊将浴袍松松垮垮地往自己身上套。

浴袍穿好之後,她也來到了隔間的門外。

她像她曾經做過很多次的那樣,非常自然地打開門走進去,她先是幫紀春潇把身上的水珠仔細擦幹,又幫他将浴袍認真穿好,這才拉着他的手往隔間外面去。

接着走到大浴鏡那裏時,她把他按在之前準備的椅子上坐好,之後開始用吹風機幫他吹頭發。

吹發時,她的指腹不可避免地與他的頭皮有所接觸,弄得紀春潇感覺酥酥麻麻的,又舒服又癢。

謝晴吹完了他後面的頭發,擡頭看向鏡子裏的人準備給他吹劉海的時候,忽然發現他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謝晴福至心靈,張嘴就來了一句:“怎麽?這位客人想要辦卡?”

紀春潇作為高級美容店的常客,他瞬間就懂謝晴在說什麽了。

他忍俊不禁地配合她的表演:“那就麻煩謝老板介紹一下你家貴賓卡的充值額度,以及不同檔位能提供的對應服務吧。

謝晴信口胡謅:“我們分三個檔位,第一個檔位充值一千塊錢可以享受美女吹頭發服務,比如現在這種。”

聽見這個錢數,紀春潇對着鏡子裏的謝晴饒有興致地評價道:“以你的姿色來看,這一千塊倒是物超所值。”

謝晴得意地說,“那當然了,畢竟我不止臉好看,我還有一雙長腿跟六塊腹肌的好嗎?”

說完這個,她又繼續介紹說:“第二檔充值兩千塊,我的仙女會所将為您提供皮秒、光子嫩膚、射頻塑性、動能素等等亂七八糟的美容服務。”

聽見這話,紀春潇笑着搖搖頭:“這些東西你要是只收我兩千塊,我就不在這裏做了,我害怕我的臉被你做壞。”

兩人是一邊聊天一邊吹頭發,這會兒頭發也吹得差不多了,紀春潇說完這話就作勢要走,謝晴連忙将他按住,“客人您別急着走啊,您再聽聽最後一個檔次的服務。”

紀春潇坐回到椅子上,他雙腿交疊好暇以待地瞧着她,等待她下一步整活。

只是跟他想得有所不同,謝晴沒有先跟他繼續胡謅她的仙女會所項目,而是俯身過來親他的唇瓣,而且還不是一觸即分的那種。

在親密關系上,他從來不會拒絕她,很快他閉上眼睛與她纏綿到一處。

就在紀春潇被她親得頭暈目眩忍不住擡手拽住她浴袍衣領的時候,他的掌心裏被塞進了一個帶着她體溫的物體。

他詫異地睜開眼睛,便看見謝晴那雙黑黝黝的鳳眼裏閃爍着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她笑着說:“客人充值三千塊即可享受仙女會所的最高服務——”

說到這裏,她拍了拍紀春潇手心裏的吹風機,“當當!親自給仙女老板吹頭發!”

“怎麽樣?”她的眉梢眼角間都洋溢着快樂,“是不是很高級、很物超所值的會員服務?”

她笑起來時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比紀春潇收藏過的所有寶石都漂亮。

他怔怔地看了她幾秒,接着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随她一起露出微笑。

紀春潇說:“嗯。”

跟很擅長為人服務的謝晴不同,紀春潇伺候人時就笨手笨腳的。

畢竟在他的30年人生裏,謝晴是他心甘情願去讨好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

兩人在一起之後,他經常在她的要求下為她吹頭發,現在他的動作雖然笨拙,可也不會像是剛在一起時那樣把謝晴的毛毛吹得像只憤怒的獅子了。

他們睡覺時也黏在一起,謝晴像一只八爪魚一樣把紀春潇纏得緊緊的,胳膊跟腿都搭在他的身上。

倆人剛談戀愛時都是紀春潇纏她,現在換她纏着他了。

對此,謝晴的解釋是給他看自己粉粉嫩嫩摸起來還粘手的觸手,她認真地與他說:“你知道的,我确确實實是黏着系。”

紀春潇他超愛,他被黏得快樂死了。

當然了,他嘴上是不會承認的,他會說:“小孩子就是粘牙。”

謝晴看出來他死鴨子嘴硬,她故意逗他:“你說得有道理,可能過幾年等我成熟一點,我就不會纏着你不放了。”

她這話說完,她見紀春潇的表情忽然變得如臨大敵,她才想起來剛才他們還針對安全感問題吵架來着。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離開。

而她這句話恰好就是離開的歧義。

沒等紀春潇爆發,消防員謝晴便及時把他的火給滅了。

“我開玩笑的,”她挨着他蹭來蹭去,“我最喜歡你了,我永遠都會纏着你。”

紀春潇被她蹭來蹭去,又蹭出了感覺。

跟以前的索取無度不同,現在謝晴與他解開心結之後,紀春潇不願意再一味地通過身體上的緊密貼合去尋找被愛的感覺。

就算她沒有闖進他的世界裏,只是老老實實地抱着他,他也能感覺到她在愛他,他的心是落在實處的。

只是有些瘾,不是想止住就能立刻止住的。

紀春潇忍了好久,到底是沒忍住去牽謝晴的手引向自己……

為了方便行動,謝晴将他翻了個身背對着自己。

他們兩個依偎在一起時,她聽見紀春潇對她道歉:“謝晴,對不起,我是不是太能吃了?”

“還好吧,”謝晴親吻他額頭上的汗水,“你不要自我閹割去抵觸你內心的渴求,你要正視你的欲望。”

“親愛的,你要接納你自己,好不好?”

謝晴緊扣住他右手的五指,帶他去親自撫慰他渴望又抗拒的一切,“不要自我厭棄,我愛你的一切,你也要愛你自己的一切。”

不知道是出于生理上的刺激,還是心理上的感受,紀春潇幾乎要在她的懷裏落淚,他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謝晴……謝晴……”

謝晴一遍遍耐心又溫柔地回應他:“親愛的,我在呢……”

這次雲銷雨霁之後,紀春潇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他靠在她柔軟的溫柔鄉裏傾聽她心髒每一次有力的跳動,他感覺到安心。

他好想繼續跟她說好多話,可是他沒有力氣了,他好困。

他強撐着困意斷斷續續地說:“我父親說……紀氏的繼承人……需要克制自己的私欲……”

“他說……母親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她太拘泥于兒女情長……”

“我父親希望我按照他的既定規劃……走完他想要但是他已經得不到的完美人生……”

他說話的時候,謝晴就用手指以輕柔的力度按捏着他的耳朵,并且時不時地發出一些語氣詞做出回應表示自己在認真傾聽。

他雙手纏着她的脖頸,将臉靠在她肩膀處喃喃低語:“我好累啊謝晴……我好累……”

謝晴溫柔地撫摸他腦後的黑發,輕聲安撫他:“聯邦的家長總是認為孩子是他們生的,所以他們便擁有掌管他們人生的權利。”

“在你爹的眼裏,你并不是作為一個獨立的人而存在。他認為你是他的附屬品、你是他生命的延續、你是他眼裏重活一次的他自己。”

“但我們寶寶只是寶寶自己,對不對?”謝晴說完,安撫性地吻他的額頭。

紀春潇輕聲低語:“可是他把我撫養長大……”

“我知道,”謝晴撫摸他的臉頰,在小夜燈下她的目光柔和而明亮,“你不是也給紀氏賺了很多錢,在帶給他榮耀的同時讓他享受生活了嗎?等他成了癱瘓在床的糟老頭子,你不是也要為他養老送終嗎?”

“就算是他是你父親,他也要明白父親跟子女的邊界在哪裏。你是人,你不是提線木偶。”

她低下頭與他額頭貼着額頭,一字一句地告訴他:“紀春潇,你是人,你是獨立的個體,你有你自己的感受跟你自己的人生。”

“他想要完美的婚姻,那他自己去二婚好了,不要讓他控制你的人生,你就活這麽一次明不明白?”

随着謝晴的話語,紀春潇那雙翠色的形若桃花的眼眸從一開始的飄忽不定,變得逐漸敢直視她的眼睛。

謝晴看出來他內心的躁動與恐懼,她溫聲安撫他:“我愛你,我會永遠陪着你。我們慢慢來,好嗎?”

在謝晴的無限包容跟反複的安撫中,紀春潇聲音顫抖着開口,終于願意将他不堪的腐爛流膿的傷口扒給她看。

“謝晴,他們都不愛我!我母親讨厭我父親,她從來沒有抱過我!她嫌我惡心、她厭惡我!”

“我父親覺得是我畸形的身體害得他也不讨母親的喜歡!他還覺得我性格太暴躁、欲望太強烈,不夠完美不夠聽他的話!”

“我明明什麽都沒做,我從一出生就是錯的!我不想有這樣的身體,但是我……它不是我選擇的!我也不想要這樣的父母,我想像其他小孩子一樣能被爸爸媽媽抱在懷裏哄着!這也是我不能選擇的!”

紀春潇激動地将這些年的委屈控訴給她,同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不停地往外溢出淚水,好像這些年他心堵塞在心裏,無法宣之于口的糟糕情緒。

他越說越崩潰,就算謝晴就在他身邊抱着他給他擦眼淚,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尖銳,那裏面滿是壓抑過頭的憤怒與絕望,

“沒人聽我說話,我也不能把這些話說給別人!商雪晴他打我打得好疼!好疼啊謝晴,他打得我好疼!”

他越說越歇斯底裏,他在謝晴的懷抱裏哭得越來越大聲,委屈得像是一個從沒有得到過糖果的小孩,“商雪晴為什麽不愛我?他憑什麽不愛我?我難道不是他的孩子嗎!謝晴,為什麽他明明不愛我,他還要把我生下來?”

謝晴的心都被他哭碎了,她的眼淚也一起随着他的哭聲一起往外流,她吸着鼻子克制自己悲傷與憤怒的情緒,盡量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柔和而平穩:“春潇,不哭了。我愛你,他們不愛你,我愛你好不好?”

他又哭了好一陣,終于将心理所有的委屈都爆發出來的紀春潇蔫頭耷腦地靠在她肩膀上,他再開口時嗓子啞得厲害,情緒卻明顯平穩下來了。

“如果我有孩子,我會在她身上彌補我缺失的一切,她會是新的我,她的童年一定是完美的。”紀春潇呆呆地聽着謝晴的心跳,“她不會像我,她的父親、母親一定都很愛她。”

本來謝晴第二天請假是要與紀春潇約會的,然而第二天早上謝晴在五點的生物鐘之前就先被一陣燙人的溫度熱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拉開與熱源的距離,可很快那炙熱的火爐又從她的身後貼過來。

她好像聽見有人特別小聲的說話:“冷……我冷……”

聽見這個聲音,沒睡醒的謝晴又翻過身重新将人抱進懷裏。

過了幾秒鐘的時間,意識到這個溫度來自于omega之後,謝晴倏地一下睜開雙眼。

她吓得連忙去摸他的額頭,并且讓ai小紀派機器人拿溫度計。

取回來之後,謝晴量了一下紀春潇的體溫,看見38.3℃的時候她簡直都要暈過去了。

謝晴去衣帽間想要去找一套沒那麽多扣子的寬松衣物,可是這裏全是各種襯衫跟正裝,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她記得紀春潇要臉,他肯定不願意自己穿着睡衣去急診。

謝晴沒有辦法,只能翻出昨天自己穿的衣服往他身上套,她着急地說:“春潇,你堅持一下,我這就給你叫救護車!”

紀春潇燒得迷迷糊糊,擡手拽她的衣袖,“不要叫救護車……不要被人看見救護車……開進紀家……”

謝晴真是服了他這種時候還惦記着他在紀家的角色,以及紀家在世俗眼裏的角色。

她把她的運動服外套給他穿上,之後她将上面的兜帽拉下來蓋住他的上半張臉,再在下半張臉上戴上口罩。

接着她又用幾十秒時間收拾自己,她簡單穿了個內衣,随手披上一件他的外套,這才将他打橫抱起沖出房間,去地下車庫找ai小紀已經準備好的車子。

他們去了就近的醫院進行急診,登記時用的是紀春潇那個不靠譜弟弟紀春時的名字。

對于公衆而言紀春時病倒了沒什麽,如果病倒的是紀春潇,那紀氏的股價可能會受到影響。

謝晴陪着紀春潇做了全身檢查,最後醫生給出的診斷是流行性感冒,好在病情還在可控的範圍內。

紀春潇在走廊的病床上病恹恹地躺着,謝晴把沾着她信息素的外套蓋在他身上,擡手隔着兜帽一下下摸他的頭。

她愧疚地說:“對不起,我能力有限。這家醫院的病房住滿了,我只能為我們在過道裏加床。”

想在晶城市這種超一線城市的大醫院裏擁有一張病房內的床位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不僅需要有錢,還需要有人脈。

尤其是謝晴這種沒有提前幾個月預約,而是直接來帶着家屬挂急診的人,想要有那種床位更是難上加難,幾乎不可能。

其實走廊內的床位也難搶,不過好在今天倆人還算幸運,只要花更多的錢就能臨時擁有一張。

謝晴一直對她自己的衣食住行很節儉,就算還清了債款,她自己喝奶茶也只舍得喝5元的檸檬水。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她願意自掏腰包付紀春潇所有的醫藥費。

其實他不是什麽需要做手術的大病,就算他坐在注射區等待輸液也沒什麽,可是謝晴選擇用更多的錢換了一張床位,只是為了讓他能夠休息得更舒服一點。

紀春潇燒得眼睛只能睜開一條縫,他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躺在床上萎靡不振地看着她。

謝晴嘆氣,她握着他的手對他道歉:“這次怪我讓你淋了雨,又在寒風裏站了那樣久,還讓你晚上受到了精神上的刺激。”

紀春潇搖搖頭表示不怪她。

聯邦的醫療系統很發達,謝晴帶着紀春潇過來在一開始登記時掃過身份碼之後,剩下的大多數事情都可以在線操作。

只是有些事還是要她親自去,比如取藥。

但是紀春潇現在病成這副模樣,謝晴擔心她不在的時候這裏會出什麽意外,她一時間也不能離開他,只能等他輸液結束後再帶着他一起去取。

很快護士拿着一個針管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并且停在了他們的病床前。

她看着床上的omega,轉頭與他們做确認,“你們是患者紀春時跟紀春時的家屬嗎?”

謝晴點點頭,她說:“床上這位就是病號本人。”

其實就算她不說,護士看一眼也能從生機勃勃的謝晴跟死氣沉沉的紀春潇之間判斷出哪位是病號。

床上的病人被兜帽擋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具體長相,但謝晴的臉可完全沒有被遮擋。

人類都有欣賞美的本能,而且這位女alpha還長得又帥又眼熟,這讓小護士沒忍住多看了她幾眼。

謝晴放輕聲音與她說:“我男朋友怕疼,你紮他的時候麻煩給他個痛快。”

小護士點點頭,“您放心吧,一切交給我。”

其實紀春潇從小便體弱多病,他每年都不知道輸液多少次,對于紮針他并不在乎。

可是這次謝晴在身邊,他看着在燈光下反射着光芒的銀針,他就忍不住開口叫停:“等一下。”

小護士對小情侶中男朋友怕疼這件事見怪不怪,她直起身來靜靜等待。

果然就聽見那個男omega說:“老婆,我好害怕。”

“別怕,很快就不疼了,”于是謝晴攙扶着紀春潇讓他坐好,接着她站在他面前左手繞過他的腦後捂住他的眼睛,右手拿着紀春潇的胳膊遞給護士。

靠在謝晴的懷裏,他呼吸間都是她身上松木香根草的信息素味道。

紀春潇并不是一個矯情的人,當年他可是能面無表情往自己神經末梢密布的後頸腺體裏紮抑制劑的狠人。

結果這種時候,護士給他做試敏時,他在謝晴懷裏發出小小的痛呼聲。

護士将針管內的液體推入他的皮下,拔出針管之後,紀春潇就靠在謝晴懷裏拽着她身上的睡衣委委屈屈跟她撒嬌:“老婆,她紮得我好疼。”

護士:“……”

她好想再給他來上一針。

她沒開玩笑。

謝晴看得出護士的無語,但是她也沒當衆讓紀春潇堅強一點,她只是對着她露出歉意的表情。

等到護士走後,謝晴坐到了他身邊,她沒有說話,只是把剛才他起身時滑落的大衣外套重新給他披好。

見她只是沉默,紀春潇不安地拽拽她的袖子,示意她把耳朵貼過來。

他喉嚨腫了,這會兒說話聲音很小:“謝晴,你不會嫌棄我矯情吧?”

“當然不會,”謝晴聽他聲音就知道他嗓子不舒服,于是她摘下他的口罩,又主動拿過身邊的礦泉水瓶喂他喝水,“每個人對于疼痛的承受力是不同的,你只是更敏感罷了。”

等到謝晴喂完他喝水,将水瓶重新擰好放在病床邊時,她一回頭就看見紀春潇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謝晴被他炙熱的眼神看得有幾分不自在,“怎麽了?”

紀春潇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又靠回到她的身上。

很快20分鐘的試敏時間過去,護士過來在檢查确認病人沒有過敏症狀之後,準備給他輸液。

紀春潇這次倒是沒喊疼,只是安靜地靠在謝晴身上沒說話。

等到護士将輸液速度調到相對慢速的位置,她對謝晴囑咐一些關于病人身體不舒服随時按呼叫鈴的話。

交代完正事之後,她忽然雙眼亮晶晶地發問:“你是昨天聯邦接力錦标賽勇奪銅牌為晶城争光的謝晴嗎?”

謝晴沒料到帶着紀春潇輸液的時候居然會撞見認識自己的人,畢竟她只是一個短跑運動員又不是娛樂圈的明星,她這麽冷門的小選手居然擁有知名度,這讓她很意外。

只是她也沒打算藏着掖着,畢竟她不是娛樂圈明星,她的工作合同裏可沒寫不讓公布戀情。

她直接承認:“對,我是謝晴。”

護士的眼神在謝晴跟“紀春時”之間飄來飄去,她可是記得昨天患者哥哥為謝晴撒幣六個億的事情。

原來紀春潇對謝晴那麽好,竟然是因為她是他弟妹嗎?

護士激動地說:“祝兩位百年好合!我會為兩位的愛情全力以赴保駕護航的!我不打擾兩位了,有什麽事直接呼叫護士站,我第一時間就趕過來!”

她前腳剛走,後腳紀春潇忽然對謝晴說:“我想去洗手間。”

謝晴也沒說“為什麽紮針之前不去廁所”這種埋怨的話,而是直接站起身将他的輸液瓶舉起來,再将他的人小心地從病床上扶到地上站好。

她整理了一下他身上披着的黑色長款羊毛大衣,又幫他整理了一下裏面運動服的兜帽,之後就一手舉着輸液瓶一手扶着紀春潇往衛生間的方向挪。

只是挪了幾步,謝晴忽然想起來在這個複雜的abo世界,她跟紀春潇不能進同一個廁所。

正巧她看見隔壁私人病房的門打開了,有一個患者家屬從裏面拿着暖壺走出來,她直接将人喊住,“前面的漂亮姐姐!”

那位阿姨很顯然不認為她處于漂亮姐姐的年齡段。

于是謝晴提高音量又喊道:“前面穿着黑色上衣手裏拿着藍色暖壺的漂亮姐姐!”

這下,那個阿姨停住腳了。

她轉過身本來想訓斥一下不懂事的小年輕,結果在看見謝晴那張令人賞心悅目又有幾分熟悉的臉時,她的火氣就消散了一大半。

謝晴趁着她回頭的時間趕緊說出自己的需求,“漂亮姐姐,我想借用一下您病房的廁所可以嗎?”

就算謝晴沒說原因,那位阿姨看一眼正被她攙扶着的挂着吊瓶的omgea也知道倆人是什麽情況了。

她直接大氣地說:“好,廁所随便你們用,只是你們進去的時候聲音小一點,我爸爸看電視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

謝晴連忙笑容甜甜地對她說了好多感謝的話,并且做出了保證。

之後她帶着omega一步步往私人病房裏面挪去。

果然裏面的老人這個時間點正在看體育節目,估計是聽見剛才自己女兒與他們在走廊裏的對話了,老人并沒有問他們是誰,甚至都沒有看兩人一眼。

謝晴能聽見智慧屏裏傳來的體育解說聲,那聲音讓她感到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

只是這裏是別人的地方,不該看的她不會去看。

她攙扶着紀春潇進了廁所并将門鎖死之後,她一手舉着吊瓶,一手去拽紀春潇的褲子。

紀春潇很抗拒,他用沒紮針的手挽留自己的臉面,“我、我自己可以,你不要……”

“你哪裏我沒看過?你跟我客氣什麽?”謝晴語氣非常自然地回應。

只是話雖然這樣說,她卻沒再執着于去幫他脫褲子,反正他下面穿的是她的運動褲,脫下來也不廢力。

她轉身用自己帶的酒精濕巾去擦馬桶圈,擦完外面還淺擦了一下可能會貼到紀春潇皮膚的馬桶外邊緣,接着又拿幹淨的紙巾擦了一遍。

這才扶着面紅耳赤的紀春潇過去坐好。

剛才要上廁所的是紀春潇,這會兒上不出來的也是他。

謝晴等了一會兒,也沒聽見有聲音。

她轉頭擔憂地問他:“你是便秘嗎?我給你弄點開塞露?”

紀春潇臉色漲紅,他咬牙切齒地說:“你才便秘,而且我不是要那個,我只是水喝多了而已。”

謝晴左右環顧一圈,在牆壁上找到了能懸挂輸液瓶的地方,在将紀春潇的輸液瓶挂好之後,她新抽出幾張紙巾塞進他手心裏。

她說:“那我去門口等你,你好了之後叫我。”

紀春潇強忍着羞恥心點點頭,撇開臉不去看她,“我知道了,你快出去吧。”

謝晴打開廁所門站在門外等紀春潇的時候,那位好心的阿姨打完水拎着水壺回來了。

她見狀連忙主動從她手裏接過水壺,并且一路拎到了房間裏。

在看見桌子上早就準備好的敞開的水杯之後,她非常自然地将壺裏的熱水倒了進去。

并且在這個過程中,謝晴主動對阿姨道謝:“謝謝漂亮姐姐,要是沒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我跟我家omega該去哪個性別的衛生間。”

她這邊跟人說話的時候,耳朵時刻注意衛生間裏的動靜,以防聽不見紀春潇的呼喚。

謝晴倒完了水轉身要走的時候,那個一直安安靜靜的老爺子忽然用激動到顫抖的聲音問她:“後生你先別走,你看看屏幕裏那個人是不是你?”

她一擡眼見老爺子跟阿姨都用一副不可思議中透着驚喜的表情看着她,她這才詫異地回頭看向牆面上的超大智慧屏。

原來她之前聽身影覺得耳熟不是沒原因的,體育節目現在正在重播她的比賽。

那被鏡頭怼着臉拍攝的alpha可不就是她嗎?

主持人還在慷慨激昂地說着一些讓她腳底摳地的臺詞:“我敢保證謝晴絕對是顏值賽道上跑得最快的,也是田徑賽道裏顏值最高的!”

謝晴尴尬得想要當場逃離這個星球,她連忙說:“确實是我。”

阿姨跟老爺子聞言立刻就興奮起來了,聯邦人的某些本能在此刻忽然覺醒。

他倆誇了一下謝晴年少有為之後,就立刻問她有沒有談戀愛,還說家裏有适齡的omega可以介紹給她。

謝晴剛要拒絕,她就聽見衛生間那邊傳來omega的呼喚。

她連忙推脫:“我有男朋友了,兩位的好意我無福消受。”

說完她飛速地拔腿跑去去衛生間找紀春潇。

她打開門的時候omega虛弱地扶着洗手臺站着,她用紙巾把他的手擦幹淨之後,又去拿牆上挂着的輸液瓶。

在她準備帶着他離開時,她忽然聽見他問:“他們剛才要給你介紹omega,對嗎?”

謝晴回頭便對上了他面無表情的臉,很顯然他此時的情緒很糟糕。

她坦然回應:“我拒絕他們了,我說我有男朋友。”

她知道紀春潇特別能吃醋,她以為他要在這裏跟她鬧的。

結果紀春潇只是目光平靜地看了她幾秒,之後便低下頭走到她身邊重新靠在她懷裏,“好,那我們走吧。”

紀瑤瑤這個人的心是真的粗,謝晴帶着紀春潇從醫院回到紀家的時候,正在餐廳吃早飯的紀瑤瑤看見兩人明顯出過門的身影,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她震驚地問謝晴:“你大早上帶着我哥去哪裏了?”

謝晴對紀瑤瑤感到服氣,要不是自己在現場,紀春潇還不知道燒到什麽時候才能被發現異常。

她沒好氣地回應道:“你哥身體不舒服,我帶他去醫院了。”

紀瑤瑤的第一反應是……

她啪地一下就把叉子摔桌子上了,她站起身憤怒地指責她:“你神經病吧?你居然把我哥炒進醫院了!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你是禽獸嗎你?”

謝晴額頭青筋直跳,她好想罵人。

紀春潇還在低燒,他沒什麽力氣也不想搭理紀瑤瑤。

他只是與謝晴說:“我不想看見傻子。我不要你為我煮粥了,我們回去睡覺。”

紀瑤瑤聽見紀春潇說自己是傻子,她簡直氣到跳腳:“哥!你都去了一趟醫院了,你的戀愛腦怎麽還沒康複呢?你看看——”

“看什麽看?”謝晴忍無可忍直接開怼,“你哥今天早上高燒38.3℃,到醫院的時候已經38.6℃了!”

“我們倆都在醫院裏走了一遭回來了,你還一無所知地在這裏美美吃早餐!見到我們的第一反應還不是他生病了,而是覺得我把他玩壞了?你是什麽豬腦子?你有把他當人看嗎?”

“紀春潇他好歹是你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吧?要不是我在這裏,他今天病死在房間裏都沒有人知道!紀瑤瑤!你都已經二十多歲了!別光長皺紋不長腦子好嗎?”

紀瑤瑤被謝晴罵得一句話都不敢回怼,她越是罵她,她越是心虛。

謝晴一個髒字都沒說,但是她的殺傷力已經足以讓紀瑤瑤開始感到羞愧跟自責了。

她連忙跟紀春潇解釋,“哥哥,我……”

紀春潇嘆了口氣,他只是拽了拽謝晴的衣角與她說:“算了,這些年一直都是如……”

“一直都是如此就是對的嗎?”謝晴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被怼得喪失戰鬥力的紀瑤瑤這會兒聽見紀春潇的話,她又找到支點強硬起來了,“謝晴,誰跟你說,我不關心我哥的?當初他情潮期,是我花錢雇傭你爬上他的——”

“你有問過他自己的意願嗎?”謝晴開口将她的話打斷,“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天你送到他身邊的人在他不願意的情況下強行跟他發生關系?這算不算是一種杏強迫?”

“我知道你是他的妹妹,你只是想幫他度過最難熬的情潮期,但是2076年omega度過情潮期有很多種方法,你有沒有跟他商量過?”

謝晴越是追問,紀瑤瑤的臉色越是蒼白,紀春潇越是不願意再聽下去,他對着謝晴搖頭,“別說了。”

換做是昨晚紀春潇跟她哭訴之前,謝晴會得饒人處且饒人。

可是現在她不替他說出他的委屈,誰又會替他說呢?

紀瑤瑤還想狡辯,只是語氣怎麽聽都有種外強中幹的味道:“我只是為了他好,我有錯嗎?”

謝晴冷着一張臉沉聲給出答案:“你只是自我感動式奉獻,感動自己,惡心他人。”

“別再打着‘為你好’的旗號去做出傷害你哥的事情,”謝晴譏諷道,“那真的很令人作嘔。”

說完,她再也不願意在這裏多磨蹭一秒鐘的時間,直接抱着紀春潇回他的卧室。

回去之後,她脫掉他的外衣給他換上睡衣睡褲,她把他放到柔軟的床鋪裏再給他蓋上溫暖的棉被。

紀春潇躺在床鋪裏,臉上還帶着低溫燒出來的潮紅,他說:“屋子裏跟被子裏都很舒服。”

謝晴俯身與他的額頭貼在一處感受他的溫度,“嗯,我在車上讓小紀調高了房間跟床墊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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