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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裴言川說：“沈經理不先嘗嘗做好的菜嗎？”

沈知南粗略掃了眼，這前排站了五位學員，要是把這五道菜一一品嘗了再去，裴言川這胳膊……沈知南又看向裴言川的手臂，十分紅潤，青筋像樹根的脈絡，是爆出來的。

陸軒忽而扭頭，低笑着調侃：“裴言川，沈經理都這麽關心你了，你怎麽還不聽話啊？”

沈知南否認：“每個學員，我都是會關心的。”

陸軒笑着回過頭去了，此時有人過來端走菜盤。

裴言川做好的蔥爆羊肉也被端走了，在此之前，沈知南看了眼盤中的羊肉片，看起來是外焦裏嫩的，不知道嘗起來味道怎麽樣。

裴言川拿過桌腳的冰毛巾敷上手臂，視線有意無意放在沈知南身上，沈知南還有些猶豫不前，似乎是毛巾有點太冰了，裴言川唇角一抿。

評委席那邊，一位眉目和善的中年男評委豎起筷子沖沈知南說：“沈經理，快來嘗嘗這醉蝦，味道真的很不錯。”

沈知南便下定決心要先去品嘗，走時，裴言川喊他一聲。

“沈經理。”

“怎麽？”沈知南扭頭，條件反射的去看裴言川的手臂，語氣憐憫似的，“現在很疼麽？”

裴言川仿佛瞬間認出了沈知南的溫柔善良，唇張着有些啞然。

沈知南看見裴言川的喉結上下一動，接着他便說：“沈經理，記得好好品嘗我做的菜。”

沈知南故意笑問：“裴學員，我都忘了，你做的是什麽菜啊？”

裴言川不言語，沉靜的眸子一直望着沈知南走到了評委席那邊去。

由于陸軒做的醉蝦受到了好幾位評委的贊揚，使得後排還未完工的學員們稍稍有點洩氣，這讓陸軒更是驕傲，臉上的得意神采遮也不想遮，仿佛認定自己能在這次評級中得到A+。

手臂處傳來的灼熱讓裴言川些微有點躁動，他放下冰毛巾，走幾步，來到幾位評委的斜後方，他們正好在試吃裴言川做的蔥爆羊肉。

“各位，不知道是不是我今早上沒吃早飯的緣故，我怎麽吃什麽都覺得很好吃啊？”男評委擦擦嘴後，又夾一片羊肉，“這道菜我看也是A+的水準吧，那我多吃一片應該不過分吧？”

裴言川微微勾唇，這時察覺陸軒正盯着自己，他将神色恢複如常，卻在看見沈知南的時候，還是流露出了一絲期待。

這會兒人員開始走動，紛紛擾擾的，一人經過裴言川身邊，把裴言川的肩膀撞了一下，他側側肩頭，他本可以走上前，近距離去看沈知南試吃，而不是站在這兒堵道，但他沒有。

裴言川只是站在原地，微偏頭看向，拿起了筷子要品嘗蔥爆羊肉的沈知南。

沈知南現在壓根不想吃東西，可以說是一點食欲都沒有，就算這些學員們做的菜再好吃，但沈知南也不想吃。

沈知南選了一塊羊肉，呼吸之間，仿佛嗅到從蔥裏散出的羊肉香味。

男評委來到沈知南身邊，一邊擦嘴一邊說：“沈經理，越是簡單的菜呢，就越是難做出好吃的味道，我覺得這道蔥爆羊肉啊，确實是不錯，跟那道醉蝦實在是有得一拼。”

跟裴言川呈對角線站位的陸軒低笑了聲。

裴言川只關注即将被送入沈知南口中的羊肉片，它現在的樣子，它現在的體态跟顏色，能讓裴言川回想起做它時的每一道步驟，個個畫面映入腦海之中，這道蔥爆羊肉，他做了好多遍了，從小時候到現在，從小廚房到大廚房，從白天到黑夜。

而沈知南微張唇，潔白的齒只咬住羊肉片的三分之一……

裴言川的瞳孔凝住了。

陸軒有些詫異，站直了探頭，往沈知南那邊仔仔細細看了眼。

先前幾位評委都連續夾了好幾片羊肉來吃，怎麽沈知南像嫌棄一樣，只淺嘗了一口？

陸軒沒忍住嘲笑了聲，他大喇喇看向裴言川。

裴言川先是歪頭，好像很錯愕的樣子，後裴言川扭頭就走，陸軒雙手插在兜裏，低聲道：“年輕好啊，年輕氣盛。”

裴言川藏着自己的年輕氣盛，他打算去醫務室，用不疾不徐的腳步穿過人群，潔白的廚師帽被取下，茂密黑發忽地騰起。

“裴學員。”不知何時跟來的沈知南喊他一聲。

沈知南擡眼往裴言川發頂看。

裴言川語氣淡淡的，“沈經理，我知道企業醫務室在哪兒，在宣傳片裏看過了。”

沈知南不知道，剛才他品嘗蔥爆羊肉的時候，裴言川一直盯着他看，所以現在沈知南以為，裴言川是因為陸軒的那道醉蝦得了A+而失落呢。

沈知南說：“雖然你不是A+，但得到A也很不錯了。”

裴言川不知道評級結果已經出來了，眼色不清不楚地看向沈知南。

沈知南不去跟裴言川對視，因為裴言川原本是A+的，但因為沈知南的私心，只給了裴言川A，畢竟一個間諜，怎麽能得A+呢？

像是想要彌補裴言川一樣，沈知南好心好意指路說：“前邊右拐就是醫務室了。”

裴言川點頭，沒吭聲。

沈知南繼續說：“你做的蔥爆羊肉跟陸軒做的醉蝦，在五道菜裏算得上是熱門吧，所以你們兩個的評級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其他人的還沒有，裴學員，你可不要到處——”

沈知南看向裴言川的時候，發現裴言川俯視着他，也不知道裴言川到底看了多久了。

總之那漆黑得深沉的眼瞳，好像能看到沈知南心底裏去，讓懷揣着秘密的沈知南不太好受。

這條走廊直通室外休閑廳，沒幾步就要拐彎了，趁着沒人，沈知南低聲說：“裴言川，你怎麽還沒加我工作號？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們在那上面溝通嗎？”

裴言川好脾氣地說：“既然是要在手機上溝通，那沈經理還跟着來做什麽。”

“你。”沈知南停步，纖長的手指搭上裴言川的左肩。

裴言川不再往前走，此時的陽光正好，灑在沈知南柔軟的衣襟上，把沈知南的瞳孔顏色跟頭發顏色映得偏淺。

沈知南說：“我怎麽發現你這人有點小倔強呢，裴言川，我不管之前那幾次你是故意幫我還是怎麽，總之我現在打算，要把你這頭倔強的瓜給強扭正。”

裴言川移開眼光，拐彎敲響了醫務室的門。

裴言川不回話，沈知南就一直盯着他。

醫務室裏傳出高跟鞋的聲音，在門被人打開之前，裴言川虛望着沈知南的褲腳說：“我知道沈經理你是樂于助人，我想有個職位應該很适合你。”

沈知南納悶：“什麽職位？”

“專門管着小孩的。”裴言川看向沈知南的臉，笑說：“幼師。”

沈知南臉一垮，半阖眼毫無波瀾地看着裴言川。

醫務室的門被拉開，穿白大褂的明朗女士沖他們打招呼。

“沈經理也親自來了。”女醫師扭身要去倒咖啡。

沈知南微笑擺手道：“我不喝，麻煩你幫我這位學員看一下胳膊吧，他剛才被熱水給燙到了。”

“哎喲。”女醫師回頭看向裴言川，似是自言自語，“是不是剛才沒時間過來呀，瞧這紅通通的。”

沈知南看了裴言川一眼。

裴言川也瞧沈知南一眼，他抱臂站着，背挺很直，在裴言川眼裏，沈知南好像又在裝一個很成熟的大人。

女醫師接來一盆涼水，順便對站着的沈知南說：“沈經理您先坐啊。”

沈知南微微笑，“不用管我的，你忙。”

“你先泡個十分鐘左右吧。”女醫師把水盆擱在桌上，俯身細看一眼裴言川的手臂，嘀咕，“可能會長水泡的哦。”

沈知南像有些過意不去，探頭問：“不嚴重吧？”

裴言川坐在床沿，空調風徐徐吹拂他的黑發，他清涼的眼神擱在沈知南身上晃啊晃的。

裴言川将手臂沒入水盆中，沈知南走了過來，同時女醫師走出了醫務室。

潔白的窗簾也在晃，窗外是烈陽。沈知南眼神放回裴言川身上，看了會兒他的手臂之後，忽然語重心長地說：“裴言川，就是因為你年紀小。”

裴言川張唇未語，黑亮的眼睛盯着沈知南低俯的臉。

“所以陸軒都只是口頭上向你道歉……”沈知南頓了頓，“照我說，你趕緊回到正軌上來，不要再當間諜。”

裴言川終于說：“我不是間諜。”

但沈知南好像不信他，眼中還是存着懷疑。

見沈知南愣愣站在屋中央，裴言川說：“沈經理也坐吧。”

沈知南一邊思考一邊拖過椅子坐下了。

裴言川看了眼水盆，另一手拿出手機來看時間。

“可你不是間諜，那誰是？”沈知南忽然說。

裴言川看向他，他端坐椅上，領口的一邊微微下松，露出一截鎖骨，表情跟眼中的情緒，都在說着“裴言川，我看這兒就你最可疑，你不是間諜誰是間諜？”

裴言川用沉默表示他的心情，一雙漆黑眼睛望向被擰動的門把手。

沈知南也跟着看過去。

陸軒推開門就嚷：“哎呀小姐姐，我這屁股跟腰可酸痛了！”

沒見到女醫師的身影，倒是跟沈知南對視上了，陸軒恢複正經樣子，把扶在後腰上的手垂下來，說：“沈經理帶裴言川來的？”

沈知南說：“她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等等吧。”

陸軒點頭，他走到沈知南身後，本想當着裴言川的面跟沈知南套套近乎，沈知南忽然起身說：“陸軒，你坐吧。”

“沈經理這就要走啊？”陸軒瞅了眼不吭聲的裴言川。

剛巧沈知南拉開門，女醫師就走了進來。

陸軒迎上前，他站在沈知南身邊，跟女醫師對視了一眼，說：“我剛才不小心摔了一下。”

女醫師面上微笑，心裏很讨厭陸軒這種人的做派，就對沈知南說：“沈經理好不容易來一次，就當做是對我的工作進行考察了，我這會兒就要處理他的手臂了，沈經理就留下來看看吧。”

陸軒嬉笑道：“是啊沈經理，诶小姐姐，你說像沈經理這種愛護員工的老板上哪兒找去？”

女醫師不搭陸軒的話，微笑着徑直走向了裴言川。

沈知南回頭看，看見裴言川把手臂豎了起來，裴言川或許在平時是有健身習慣的，肌肉線條很美觀，與他那張有些少年氣概的臉融合，突兀中的合适。

“那就留下來看看吧。”沈知南說。

女醫師拿了一管燙傷膏走向裴言川。

陸軒舉手說：“不如我來幫他塗吧？也算是我向他誠摯道歉了。”

沈知南與女醫師一起看向陸軒，陸軒擺出一個善意微笑。

女醫師了然的樣子又看向沈知南，見沈知南微微蹙眉，女醫師沖陸軒說：“你不是說你剛才不小心摔了一下麽？你過來這邊，我幫你看看。”

女醫師走到了屏風那邊去，陸軒望向沈知南，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沈知南狐疑點頭，陸軒就立馬走開了。

這邊只剩下沈知南跟裴言川，沈知南不知怎麽，立即看向水盆邊的燙傷膏。

只見裴言川揚起了左手，繞過水盆，去拿燙傷膏，預備自己給自己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