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塊油豆腐
第33章 第三十三塊油豆腐
偷看被人發現了, 迦羽夜兩頰染上緋紅。
不過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她也不扭捏,而是行動自然地走上前, 問道:“我們見過嗎?”
她穿着華麗的十二單,一看就是地位高貴之人。但這男子并不起身, 而是繼續悠然自得地喝着杯中的茶。
“我們在許多年前的春天見過。”男子對着中庭裏不斷飄落的櫻花伸出了手, “那日的櫻花也是這般如雪一樣飛舞。”
迦羽夜:“是嗎?”
男子遺憾地說:“看來你已經忘記了。”
迦羽夜也看向中庭裏的櫻花,說道:“如果是很多年前, 那我還是一個幼童。那時候的記憶,不是全部可以被保留到今天的。”
男子“嗯”了一聲, “這麽說來, 也是。畢竟人類都是這樣,迦羽夜再聰慧, 也無法違背自然的規則。”
迦羽夜覺得好笑,“人類?你難道不是人類嗎?”
男子這才站起來, 但手裏仍然端着他的茶杯,并不太嚴肅的模樣。
他身量高, 迦羽夜需要擡起頭, 才能看清他的容顏。
“迦羽夜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上一次把我當成人類,這一次也同樣。”
迦羽夜不服地說:“雖然你的頭發和常人不同,可你看起來,就是個人啊!”
男子哈哈一笑, “我可是你接下來要供奉的神明。”
迦羽夜站直了身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高一點, 更有氣勢一些, “我要供奉的是稻荷大明神尊。他是掌管豐收與財運的重要神明, 豈容外人亵渎?”
她的語氣很重,男子的神色卻絲毫不變。
他笑着說道:“以貌取人可不是什麽好的習慣。”
言語之間, 他的頭頂出現了一對白色的尖尖耳朵,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從身後露了出來。
分明是狐貍的耳朵和尾巴。
迦羽夜被這變化驚得後退了一步,“你……”
男子上前,俯下身在她額頭上點了點,“你對自己即将供奉的神明缺乏正确的認知,看來從今往後需要多加努力才行。”
迦羽夜扭過頭,撅着嘴說道:“是神明就應該端莊一些,不能随便和人類開玩笑。”
男子神色嚴肅了起來:“我可不是在開玩笑。不出意外,未來幾十年,你都要在這神社擔任神職,任務繁重,容易出差錯。你自然需要跟着前輩好好學習禮儀、祓詞和舞樂。”
迦羽夜叉着腰:“我才不要做那麽多雜事。”
男子用扇子敲敲她的肩頭,“那麽你想要做什麽?”
迦羽夜撥開他的折扇,“這種事情,用語言說出來,你就會幫我實現嗎?稻荷大明神尊。”
男子唇角微勾,“我有自己的名字。”
迦羽夜吃驚地看着他,“真的?”
“我叫晴塵。”男子放下茶杯,拉過她的手,在她手心裏寫下了兩個漢字,“這是你起的名字。”
迦羽夜:“不愧是我!”
晴塵又在廊邊坐下。
再端起茶杯,杯中就多了一片小小的櫻花花瓣。
“啊呀,春天真是美好的季節。這也是個好兆頭呢。”
畫面流轉。
季節移步走向了別處,春櫻夏木秋楓冬雪,四時風景不同。
迦羽夜始終在神社任職,如是度過了幾輪春夏秋冬。
直到有一日藤原氏家中派人來送信,說是宮中将要舉行五節舞會,要求各家選送年輕漂亮的女子參加。
藤原顯光家中的女子,要麽嫁入了宮中,要麽就年歲尚幼,此時年齡正合适的女子,便只有迦羽夜一人。
五節舞會是在天皇面前表演的舞蹈盛會,過去一直是豪門貴族争相把女眷送入皇室或者更大世家的機會。但近來,這舞會逐步轉變成了年輕男子獵豔的場所,這其中有不少人人品惡劣,行事輕浮,因此五節舞會逐漸減了些風頭。
前些年,貴族們甚至從那些品階不高的遠方窮親戚家裏挑選容貌端麗的女子來替代自家女眷參加。
收到這樣的邀請或者說是任務,迦羽夜并無不快。
家族正遭遇困難之際,她挺身而出也是理所應當。而侍女阿弁則垂頭嘆氣,哀嘆小姐竟然要屈尊降貴去讨好那些歪瓜裂棗。
臨出發去宮中的下午,晴塵注視着盛裝打扮的迦羽夜,用一如既往風輕雲淡的語氣問:“如果真的被某個貴族公子選中,你還會回來嗎?”
迦羽夜頭上的串珠搖晃着,發出細碎的碰撞聲響。
她歪頭思考片刻,說:“不會。”
晴塵笑笑,“啊,确實如此。比起冷清的神社,還是熱鬧的都城更有趣吧。”
“是啊,可惜你出不了這神社的門。”
畫面再次移動。
“沒有我的話,晴塵的生活會有變化嗎?”迦羽夜和晴塵一道坐在廊下,仰望着天上挂着的一彎新月。
院子裏蟲鳴悅耳。
晴塵:“你要走了,對吧。”
迦羽夜一向含着笑意的眼睛裏淚水盈滿。
“沒能完成我的任期,真是很抱歉,稻荷大明神。”
1017年,迦羽夜十九歲,離開了伏見稻荷神社。
她的結婚對象是右大臣家的一位公子。
此時,正直藤原顯光預備升任左大臣的緣故,亟需拉攏各方勢力,思來想去,家裏只有迦羽夜一人合适。
這重擔就落在了她的肩頭。
以她桀骜不馴的性格,加之丈夫性格乖張暴戾,動辄拳腳相加,日子的确過得艱難。
按照慣例,原應當繼續居住在左大臣的宅邸,然而夫君修建了一座新宅,将各路女眷都迎了過去。
離家在外,又不能随意出入,她的境況即便是娘家也無從知曉。
之後不過六個月,迦羽夜就悄無聲息地死了。
死在一個陰雨連綿的夜晚。
是被失手掐死的。
彼時,藤原顯光已經升任左大臣,她身為左大臣之孫女,身份尊貴,死因傳出去只會對右大臣方不利。
仆從們按照吩咐,将她的屍體草草地裹了,趁着天沒亮,掩人耳目地運送到郊外,請來幾個破敗寺廟的和尚誦經超度。
天亮前,屍身就被埋了。
雨過天晴。
第一縷陽光照進神社的窗格。
晴塵手中的茶杯裏,茶葉全都莫名其妙地沉了底。
*
幾日後,迦羽夜回到了神社。
她穿着的是普通的十二單,膚色比往常灰敗,但臉上是笑着的。
“我來看看你。”
晴塵向她走來,她卻伸手阻止了他,“我就是來看看你,看一眼就走。”
說着,她就提起裙擺,動作僵硬地轉身離開了。
晴塵追上去。
迦羽夜回頭,神情驚恐,“請站在那裏不要動。我必須得走了。”
晴塵又追了幾步,可不願違背她的心意,只能站住了。
迦羽夜消失在鳥居後面。
從這天開始,連着五天,她都是夜半時分到訪,站在牆角後面偷偷看他,等着他發現。
然後卻又不允許他靠近,也不說幾句話,就着急地走了。
這幾天,她都穿着同樣的衣服,梳着一模一樣的發型。
第七天,從傍晚開始,晴塵就有意無意地看着本殿的轉角。
從斜陽沉沉,到月黑風高。
迦羽夜再一次出現在了那個角落。
她的臉一天比一天疲憊蒼白,到了今天,人已經完全枯瘦幹癟了。
晴塵終于無法遵從她的命令,在她再一次跑走之前,牢牢地拽住了她的衣袖。
一陣刺鼻的廉價香火燃燒的氣味撲面而來。
迦羽夜奮力掙紮着,想甩開晴塵的手。
晴塵點亮了狐火,借着光,他看見她裙擺上沾着一層泥漿和污漬。
他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他掐滅了狐火,在黑暗裏和迦羽夜面對面站了半晌。
“很痛吧?”他問。
迦羽夜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他。
随後,她眼中湧出了淚水一樣的鮮血,大顆大顆的血珠子從白到發灰的臉蛋上滑下,浸染了勉強還算幹淨的領口。
人死之後,離體的靈魂借助念力還能繼續操控身體,但身體畢竟已死,因此靈魂本體必須承受着巨大的疼痛才能牽動身體。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讓她耗費全部的精力。
一直忍耐着鑽心剜肉的痛苦,本可以獨自忍受,可被晴塵點破之後,她就有了無限的委屈,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伏倒在地,纖瘦的脊背因為哭泣而起伏個不停。
晴塵跪坐下去,在扶住她胳膊的瞬間,迦羽夜擡起了頭。
她那張灰敗的臉,俨然已經化作青色的鬼面,雙目閃着金光,惡鬼的角從她的頭骨中穿破了皮膚生長而出。
“稻荷大明神,我好恨!我好恨!”
這是……變成了怨靈?!
晴塵後退幾步,抽出了符咒,卻不忍心動手。
“我的一生,實在是太痛苦了!家道中落後我孤身來到伏見,原以為我發自內心信仰的神明會拯救我,可最後,連稻荷大明神也什麽都做不了。我好不甘心啊!”
被鬼角刺穿的額頭皮膚流出了鮮血,順着她的一張小臉,往下低落,逐漸糊滿了整張臉。
“稻荷大明神,你究竟可以拯救得了誰?”迦羽夜的怨靈發出了嘶吼,音波尖銳聒噪,強大到可以擾亂神明體內的靈力。
晴塵咬着牙忍耐着,符紙在他指間刷刷作響,可他無法念出一個字。
這是他的神社裏最重要的神職,是為了他能夠奉獻最美好年華的人,要親手殺死她,他做不到。
“右大臣……對了,還有右大臣……是他們害死了我,是他們害死了我!!”迦羽夜身體漂浮而起,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二日,京城中就人心惶惶。說是昨夜有一個女人的怨靈在城中作祟,殺死了右大臣的一個兒子和侍衛,還要殺了右大臣,幸而天亮了,她才沒能得手。
右大臣和夫人受了驚吓,正舉家向陛下請求辭官休養。
事情鬧得極大,驚動了陰陽寮。
陰陽頭正是安倍晴明的後人,修行高強,只花了三日,就向陛下禀報了對策。
“那怨靈對右大臣一家心懷怨恨,想要捉住她,還需要右大臣出面。”
帷帳後端坐的後一條天皇問道:“愛卿打算引那怨靈出來?”
“陛下明察。臣以為,将那怨靈引至延歷寺封印,再請延歷寺的高僧誦經,便可以消滅怨靈。”
*
異界
“我有一事相求。”晴塵一見到黑岩,就行了一禮。
黑岩忙托住他扶他起來,“依照你我的交情,何必多禮?”
“明晚,他們會把迦羽夜引至延歷寺。”
黑岩:“你不能踏出稻荷神社半步,是如何知曉的?”
“神社裏的神職消息靈通,我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這倒是沒錯……”黑岩拉着晴塵坐下,“你要拜托我何事,請細說。”
“陰陽寮決定用誦經的方法消滅怨靈,這會讓迦羽夜的靈魂徹底消失。是我虧欠了她,我不能再讓她就這樣死去,沒有來生。”
“你打算如何?”
“我出不去伏見,你離不開比叡山,因此,我需要你把她帶來異界。之後由我來……送她去三途川彼岸。”
聽見晴塵短暫的停頓,黑岩大力地拍拍胸脯,“交給我。”
*
第二夜。
晴塵在沒有月亮的天空下面,面對着被黑岩用靈力束縛起來的迦羽夜。
她長發披散,面容蒼白,眼神凝視着晴塵,散發出陰森的氣息。
“我好恨,我好恨啊——”迦羽夜的眼睛裏流淌出粘稠的血液,“為什麽連你也不救我?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她爆發出恐怖的吼叫,擴散的怨氣幾乎要掙脫黑岩的咒。
黑岩見狀,擡手就要再給她補上一道,卻被晴塵制止了。
“你松開她。”
黑岩愣了一下,看了看晴塵又看了看迦羽夜,“迦羽夜小姐現在已經不是之前的迦羽夜了,她非常危險……”
“我知道。”晴塵走進她,“拜托你。”
黑岩只得照做。
束縛一解開,迦羽夜就飛撲上來。長着獠牙的嘴大大地張開,一口咬在了晴塵的脖頸上。
黑岩:“!”
獠牙深深紮進了喉管,晴塵卻像是什麽都感覺不到似地,緩緩擡起了手,将迦羽夜抱住。
神明的力量閃着金光從他的身體裏飛散出來,在迦羽夜的身邊環繞,将她包裹了起來。
迦羽夜合緊的牙齒漸漸松開。
鬼的角一點點萎縮坍塌,臉上的血淚也止住。最終,她的人體在光中消散,靈體輕盈地飄了起來。
那些金光形成了一道咒文,刻進了她的靈魂。
“對不起”
*
一片黑色濃霧,在禮枝眼前展開。
“我是什麽也做不了的神。”
“連懲罰壞人這種事,也做不到。”
“我只能祝福每一個人,愛每一個人。”
“我只能……”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要是做了妖怪,或者別的什麽,會不會結局會不同。”
“之江的人們敬重我,信奉我,可我總在害怕,如果有一天,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我的确是配得上這份信仰的神嗎?”
“……失格的神,就應該被徹底毀滅……”
……
晴塵的聲音,混雜着痛苦、自責與凄涼,從四面八方傳來,反複回響着。
她在黑霧裏穿行,摸索着尋找聲音的來源。
最終她在前方唯一的光源裏,見到了他。
他一身潔白,被釘在桃木上,身體被粗大的釘子穿透。鮮血将木材浸透,在地上彙聚成一個血泊。
與那紅與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眼睛裏望不到底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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