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馬車緊趕慢趕一天,游三清終于和其他考生一起到了九江,幾近日落。
還來不及放下行裝,各地趕來的考生便在九江府衙的安排下,依次驗明身份,獲取查案令牌。
此次全國探事遴選,由各地知府親自主持,每地無論報名人數,最多向應天選送四人。因而全國十三省,總共選送四十人。
游三清趁着點名的機會,悄悄地觀察了一番全堂內站在她周圍的考生:能來參考的女子,就算包括游三清本人,也不過十中有一;光這次在九江,競争入應天這三、四人名額的,就不下五十人。
等候時衆人交頭接耳自報門戶,游三清多少也聽了一耳朵:來報考的五十人中,職業背景也各有不同。有跟游三清一樣,三教九流中人,想要謀一份正經營生的;有屢試不第的讀書人,想要另辟蹊徑結識公門中人的;還有初出茅廬的訟師,想來學習一下探事手法思維,豐富職業經歷的。
游三清不禁思考起,若考官問起她報考的初衷,該如何作答。
行當裏過去的經驗告訴她,她作為說書曲藝行的女人,這輩子的使命本該是溫故知新,講述、創作好聽有趣的書段,把她的名號越打越響,看客賞的茶錢越積越多;最好在看客中相看一位家境殷實的,等對方納入家宅,生個一男半女,忘卻前塵,只有在主人興致來的時候,為他單獨表演一段,私下過過瘾。
如果講述別人的故事,結局大多如此;那游三清寧可把這同樣的能力技巧,用在更緊要的地方。
“各位考生注意!現在報名清點已經完成,各人出入九江府的身份令牌已經發放完畢。從今日起後的一個月,你們答題期間如果需要在九江府查驗線索,可以使用令牌獲得許可。切記,探事選拔是為了輔助民生,而不是幹擾民生,所以答題期間你們每個人的行為操守,也在考核範圍之內;如若因為民衆投訴舉報而失去考試資格者,不僅會被計入探事科卷宗永不敘用,還會通報原籍縣衙,返回當地接受處罰。”考官宣讀完規則要點,擡頭掃視全員:“接下來,所有人叫到名字的上前來領第一輪的題目。”
游三清看考官手中厚厚的一沓子紙,這才發現每個人的題目都是不一樣的。也好,若是五十人都查同一個案子,除非大家集體去同一個地方調查,或是彼此立誓坦誠地信息共享,否則五十人問五十遍差不多的問題,不把當地老百姓逼瘋了才怪。
退一步說,這場比試本就是互相競争,怎麽可能保證考生間共享的信息完全是準确及時的呢?不去給對方挖坑誤導,就已經是萬幸了。
游三清走了一會兒神,一直等到名單最後,才等到自己。接過考題,游三清沒有急着當堂打開。直到九江府衙役帶着各位考生到公家安排的住處,游三清把包袱安頓好了,才打開細看。
原來幾日前,九江本地富商汪氏獨子,突然曝屍街頭,死狀慘烈。官府查驗屍體的結果,發現致命刀傷一處在腰腹,另有數十處細碎刀傷,分布在身體各處。
游三清摸了摸探事考生用的令牌。如今她真的獲得了查驗權,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她一時倒不知道從何查起,恨不得自己是個千手觀音,有好多雙手,好多個頭,可以同時行動。
要是楊右真和張應然在就好了!和他們一起查,分工合作,比自己一個人查要快得多。好在九江距離玉山并不太遠,楊右真和張應然騎馬趕路的速度,不會比游三清乘車來慢太多,左不過就是幾個時辰或是一夜休整的工夫,他們也該到了。
游三清取來紙筆,決意先羅列一下此案可供玩味之處,等楊、張二人來了,再決定查訪的主導人和次序。
首先,屍體驗查的記錄非常簡略,除了死者受了刀傷和屍體發現的地點,沒有任何其他的描述;
第二,死者為商家出身,白樂天詩雲“商人重利輕別離”,死者的人際關系也是很重要的證據點。如果能排除死者自盡的可能性,那麽他殺的前提下,是蓄意還是意外,是熟人還是生人作案,都需要查驗。尤其是死者身後的遺産劃分,看繼承人的态度,說不定也能反推出死者身前的綜合處境……
游三清一口氣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個角度的疑點,這才滿意地放下筆。這案情雖不明朗,卻給了游三清十成十的想象空間。她這十幾年看的書段話本成百上千,沉澱成為她身為曲藝人心中最本能的沖動,要把這些蛛絲馬跡拼湊起來。
正在思索,游三清聽到房外敲門聲,開門一看,是住所提供的飯食,九江的豆粑烙餅,煎得金黃蓬松,旁邊配着花生醬,十分誘人。一路馬車颠簸着,游三清以為半路會停下來吃飯,就沒帶幹糧;結果活生生餓到現在,這才是第一頓飯。
“姑娘玩笑了,這都是九江府衙統一提供的。”游三清要付錢,卻被送飯人謝絕。早知如此,之前把錢勻給楊右真拿來雇車多好,游三清心中不免懊惱。
“小哥且慢,我有一事想向你打聽。”游三清看送飯人要離開,出聲叫住了他:“九江現在最大的錢莊,是哪一家?”
送飯人歪頭想了想:“從前是金輪錢莊;可金輪犯了事,被勒令銷號關張,後來就是三葉錢莊,吸收了金輪錢莊原先的大戶,現在生意通達得很。”
游三清心想,商戶們互通有無,連用哪個錢莊做什麽買賣,都可以作為聯絡交易的談資,汪家想在九江站穩腳跟,必然會使用聲名顯赫的錢莊,來側面為自家的生意流通狀況做背書。畢竟,大錢莊也不是誰的錢都管都收;能用得上三葉錢莊的商戶,本身的信譽也有保證。吃完烙餅,游三清決定,明天無論楊、張二人是否到達,她都要去一趟三葉錢莊,試一試能否查出汪家的資産所在。
第二天,游三清梳妝好了出門,帶上令牌,先是往九江府衙周圍最近的三葉錢莊前進,卻被一大早門庭若市的交易場面震撼:錢莊不僅辦理存款取款這些尋常業務,還幫助商戶之間互相借貸,賺取牽線搭橋的費用。外邊的人一旦開始排隊,三葉錢莊的分號就派出夥計開始登記辦事緣由,要麽疏散到附近人群稀少的其他分號,要麽主動指配分號夥計上門商談,宗旨就是絕不讓客人浪費時間,白等苦等。
等夥計拿着記事簿子走到游三清的面前,詢問待辦事宜,游三清委婉提出了探事科想要查問汪氏在三葉錢莊賬目的事。誰知那夥計波瀾不驚地維持着标準的笑容:“姑娘,咱們三葉錢莊的客人實在太多了,小的實在記不得汪家有沒有開戶,請原諒小的不便多做評價。姑娘既然是為府衙查汪家的案子,何不親自請一位汪家管事的人來,出具一下開戶的文書,授權我們三葉錢莊為你查驗,這樣我們三葉不會違反跟客人的保密協定,也不會違反府衙的搜查命令。”
果然是錢莊的做派,滑不溜手,既不得罪客人,也不得罪官府,一切靠文書授權行事。游三清碰了個軟釘子,只得拔腳往汪家去。
還未走近汪府,這一路上議論汪家的販夫走卒可是不少。游三清索性放慢了腳步,聽個耳盡腸滿。
“你聽說沒,那個汪家少爺,死的時候可慘了,就被扔在大街中央,渾身是傷,差點被野狗把頭都叼走了。”
“哎,都說他命不好,生下來就被路過的瘋癫道人看過八字,說是刑克極重,一定要有人替他修道祈福,不然十七歲必遭劫難,根本撐不過去;你看,今年他遭難剛好十七歲……”
游三清聽着這些街頭巷尾的閑言碎語,想起了前些日子,破大勝米行案時,張應然提起自己是富家公子替身一事。看來找替身受難修行這件事,是個尋常避禍的法子,否則怎麽會随便就讓游三清撞到兩個相關的人呢。
登門禀明來意,游三清被迎接入正廳,等待汪家老夫人來接見。全府人人戴孝,門戶白花遍覆,千般悲啼,萬分慘象。
汪老夫人拄着拐杖被媳婦丫頭攙扶着出來,兩眼紅腫如桃,嗓音嘶啞。剛坐定,下人便捧來潤喉茶,怕她說話累到失聲。
游三清提出要查驗死者遺産,汪老夫人沉默片刻,知道是排查兇手的必須操作,便親自書寫一份授權文書,讓一個見習管家陪着游三清,去錢莊詢問。游三清低頭一看,替汪家料理資産的,果然是三葉錢莊。
再入三葉錢莊,還沒來得及開口,夥計看到汪家的見習管家,立刻換了顏色,搖着尾巴一般恭敬,把游三清和見習管家帶到後院的財庫,按手印取出財庫鑰匙,放游三清進去。
游三清走進這方寸之室,只見成箱的票據文契間雜着幾堆金銀,并無什麽特別。轉身一看,財庫的另一邊,擺滿了堆疊如山的文房四寶。尤其是硯臺,都用盒子規規矩矩地裝着,游三清粗略數了數,得有上千方。
“沒想到這汪家公子還是如此風雅之人,連文房四寶都拿到財庫裏鎖起來。”游三清走上前去,拿起一面硯臺觀賞,只見巴掌般大小的半圓形硯臺,光滑如玉,雕刻着青松翠柏,撥雲見日的圖案;尤其是雲中紅日,竟然有天然的金光暈染,十分美麗。伸手摸過硯池,滑澀相宜,既能推開墨錠,又能滋潤筆鋒,是難得的佳品。游三清朦胧中有些明白,這的确是難尋的好硯臺,也難怪汪家會把它們珍藏于此。
離開三葉錢莊,游三清陪着見習管家走回汪府。一路上,游三清有意無意,向見習管家打聽汪家少爺生前的為人品行,得知他性格溫厚,悲天憫人,是百裏挑一的好東家。到了汪府門前,見習管家力邀游三清留下吃頓便飯,卻被游三清婉言拒絕:“多謝盛情,實在是今日查案繁忙,老夫人悲痛不堪,不便打擾,就此別過;如果接下來還有問題,煩請抽空配合才好。”
見習管家也不強留,躬身送別。游三清趁着大門未關,瞄見資深管家在門口盯着見習管家的眼神,十分淩厲毒辣,唬得見習管家虛虛地倉皇掩門,全家仍是一副平靜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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