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apter 29
Chapter 29
趙懸握緊手上的方盒,掂量着說話的态度,不至于讓對方下不來臺:“去和她道歉。”
文喜拿着拖把去了水池。
擰開把手,水流嘩啦啦作響,迸濺的水珠像翻滾的火星,灼燙着她的五髒六腑。
睜開眼,文瑞珍正在幫她換額頭上的冷毛巾。
“已經給你請了假,”文瑞珍坐在一旁,幫她掖着透出一條縫的被子,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才高三,學習上面不要太緊張,不管你考不考得上大學,想留在安遠或者不留,媽都養你。”
面對文瑞真近乎360度轉彎的态度,文喜藏在被子裏的手使勁掐了自己一把,從而佐證自己并非在做夢。
“媽——”剛開口,文喜就感覺喉嚨像被刀片割過。
“竈上煨着梨湯,等會涮涮嘴喝點。”文瑞真止住她的話,“先不多說話,如果等會兒還不退燒,咱們就去診所看看,畢竟打針比自己這土方法快。”
文瑞真又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麽,文喜閉上眼睛,只覺得世界在旋轉,曾經苦苦奢求的“偏頗的愛”竟然在此刻落在了她的頭上。
冥想了好久,轉頭看向床頭櫃上的日歷,才恍然自己在家呆了兩天。周五晚間變了天,打掃完衛生後出汗,回家路上迎了冷風,這一着涼,就病了整整兩天。
文瑞真幫她請了今晚的自習。
文喜又稀裏糊塗睡過去,夢裏亂糟糟的,既有柳春蓮,還有文建軍,好多熟悉的陌生的都在叫嚷喧嘩。再次一身汗驚醒,已經到了晚上六點。
晚自習的鈴聲已經敲響了。
文喜從床上爬起來,重新找了一件衣服穿上。推開房間門,沒在客廳看見文瑞真,又往旁邊走了幾步,文瑞真在廚房擇菜。
新租的房子還殘留着上一位住戶的痕跡,周遭都是小孩随處粘黏的貼畫,有些撕下來了,有些還留有殘膠,沾了灰,又黑又黏,固執地貼在牆上。
Advertisement
聽到動靜,文瑞真放下手上的大蔥,手在圍裙上擦了個來回才起身:“怎麽出來了?”打量着文喜的衣服,又念叨着,“多穿點,就穿這一件怎麽行,你秋天的衣服……就那個軍綠色的襯衣外套,在我大櫃裏,取一下穿上。”
見文喜呆在原地,文瑞真關了竈上的火,去房間裏搗騰了幾分鐘,拿着衣服出來,蓋在文喜身上,用手背試探着摸了摸文喜額頭:“不燒了。”
文喜就像第三視角的上帝,看着文瑞真忙前忙後。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發燒讓她的思維運轉停滞,又或許是自己還陷在另一重夢境裏。一切的一切,從張欽闖進她房間的那一夜,天翻地覆。
母愛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矛盾體。
這個問題讓一向早熟的文喜也回答不上來。愛是什麽,在此時也成為了未解之謎。若說經過這麽多年文樂的“橫刀奪愛”,自己對文瑞真會有恨嗎?文喜可以很明确,她不恨。可若是讓她現在以同等的行為回報呢?她又覺得別扭。
文樂可以脫口而出“媽媽我愛你,我超級愛你”,可以随意撒嬌後祈求“媽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我可以去買奧特曼嗎”,更可以在文瑞真那一鞭子抽下來的時候,用眼淚作為最厲的尖刀,回刺後讓文瑞真心軟。
那愛究竟是什麽。
是嫉妒,是埋怨,是失落,又或者,只是一毫秒的偏愛。
文喜坐在小板凳上,文瑞真匆匆将竈上炖煮的梨湯放在她面前,梨肉已經炖爛,不知道看護了多長時間。
文瑞真撚了撚指尖的燙意,又跑進廚房:“先喝點梨湯墊墊肚子,我這兒還炖了雞湯,烙了餅子,吃點再喝藥。”
人類啊,從胚胎開始,就已經是個複雜的生命體了。會成長、會懂事、會埋怨、也會釋懷。曾以為上學時忘記拿作業就是“天都要塌了”,現在卻覺得平平無奇。或許吧,或許在很多年以後,也會覺得自己未曾得到的愛只是滄海一粟。
周一晚自習下,文喜在走廊看見了趙懸。
周圍人流将若有似無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而他巋然不動,就像一座篤定此處生根的山,山間叢鳥驚飛,對他而言也不過是過眼煙雲。
見她出來,趙懸才有了動作。
文喜的心随着他越走越近的步伐震顫,短短一個周,趙懸的名字就像是一道響亮的口號,只要人群中提及,必然引起漣漪。
“你怎麽來樓上了?”文喜出聲,趙懸亦是停下了腳步。
趙懸将手心裏的盒子半舉了起來,示意文喜看。
“給你送東西。”
文喜背上書包,向趙懸走去。
二樓和五樓的距離,是72級臺階。而兩人在學校相遇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如果出現百分概率,那必定是當你向我走來時,我也向你走去。
兩人頂上的燈灼閃了一秒。
也許黑暗能讓人更好看見心動的眼睛。
文喜接過盒子,盒子周圍什麽标簽也沒有,也非透明,沒人猜得到裏面是什麽。
“禮物。”趙懸着重強調,“生日禮物。”
文喜遲鈍看向他。
趙懸:“原本周五就該給你的,沒想到出了點事,和你錯開了。昨晚我來找你,卻聽說你請假了。”
“啊,我周末有點不舒服,我媽幫我請了半天。”文喜摸着手中的紙盒子,裏面的物什挺有分量,她的語氣裏藏着雀躍,“你怎麽知道我生日的?”
趙懸先是問她生病是否轉好。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才解釋道:“先前報名表上有身份證號碼,我看見了,便記下來了。可是還是沒趕上,都說過生日趕早不趕晚。”
“沒關系啊。”文喜說,“我不介意的,這是我高中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會好好珍藏的!謝謝你!”
趙懸這才笑了起來,有些稚嫩的傻氣,文喜再去看時,什麽都沒有了。
趙懸:“喜歡就好。”
兩人下樓時,整棟樓的學生所剩無幾,寥寥幾人都是住校生,等到宿舍鎖門才會回去。
燈泡周圍盤旋着蟲沫,文喜揮手扇出去了一些。
剛想說話,喉嚨深處像是被撕裂一般,又癢又痛,拉扯着她不停咳嗽。趙懸幫她拍了拍背,文喜調整了幾次呼吸後才平靜下來。
趙懸有些焦急:“還沒好全?”
剛搭了把手,感覺文喜的皮膚還是滾燙的。
文喜擺擺手:“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一冷一熱沒注意就感冒了,喝點藥就好了。”
“發燒麽?”趙懸問。
文喜點頭,苦笑道:“昨天發燒了,晚上吃了飯,喝了點藥就好了。沒好我今天就不會來上課了。”
趙懸又默默跟在文喜身側,語氣中倒有些豔羨:“都說小孩發燒,是離世的親人在偷偷思念。”
文喜思索着:“那肯定是我奶奶想我了。”
“真好。”
文喜恍然:“原來你也聽過這個啊?我小時候隔壁鄰居也常說,小孩發燒都是墳裏頭的老人在記挂,只是陰陽兩隔,陽間的人肯定消受不了另一個世界的福。”
“聽過。”趙懸像是回憶起什麽美好的事情般,微微扯起嘴角,笑道,“所以你得去給奶奶燒點紙,告訴她你接收到她的思念了。”
文喜也抿着嘴笑:“好。”
回到家後,點亮桌上的臺燈。
整片黑暗下,只有桌前的瑩瑩燈光籠罩着方盒裏的禮物——那是一個小小的,用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水晶球。
淺綠色,像極了青春的象征色。
水晶球裏,安靜坐着兩只小青蛙。一只青蛙握着吉他,另一只青蛙就坐在它的身側聆聽着。
青蛙服裝顏色的指向性太過于明顯,文喜愣了兩三秒,就飛速将盒子蓋上。心髒就像悶錘在敲擊,慌得讓她站起來,看着桌上的盒子無法動彈。
他送來的禮物,有什麽寓意?又或者是,想要表達些什麽?
周五那天,趙懸和高婷雨的對話又浮現在腦海裏。
趙懸好整以暇的樣子也出現,由最初兩人在燒烤店的一眼,變成公園那夜中的救贖,腦海如同走馬燈,趙懸的樣子不停變化着,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都在笑,都在對着自己笑。
徹夜難眠,文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将高考必考的詩文背了五個循環,才淺淺睡去。
文瑞真老早就起來做早點,每天都會換着花樣做雞蛋,有時候是雞蛋油條,有時候是蒸雞蛋,有時候是沖蛋花。
一口油條已經嚼了二十多下,文瑞真都将廚房收拾幹淨了,見着文喜還沒動兩下的油條,伸手過來再次摸了摸額頭。
“不舒服?”文瑞真問道,“不舒服的話咱們就請假,高三這才剛開始,別把身體搞垮了。”
文喜連忙将油條往嘴裏塞:“沒有沒有,就是昨晚沒休息好,坐這兒清醒了一下。”
文瑞真将信将疑坐下去,将文喜剩的半個雞蛋和半截油條吃了,對門口換鞋的文喜提醒道:“上學路上注意安全。”
“好。”
等文喜身體徹底好了,已是十月。國慶對于高三生來說可有可無,學校放了三天假,十月四號全體高三學生回校上課。
燥熱和蟬鳴糾纏,語文老師去開年級組會議,下午的課變成了作文課,下午放學前交上。
那是一道很簡單的命題,所有人都逃不過的。
“我的青春。”
青春這個詞,在兵荒馬亂的二零零八年,顯得格外生硬。在一瞬間,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對青春的感悟。随着青春逝去,更多的感觸卻是分數增長了多少,排名遞進了多少,目标院校的分數線還有沒有希望。
趙懸的競賽成績也出來了,挂上了部分院校的提前錄取要求,可距離他想去的學校還差了一點。
文喜下午放學後刻意在趙懸班級後門逗留了一會兒。夕陽墜落在山後,隐約了世界的色彩。桌面泛着橘紅色的光,趙懸就俯在課桌上,手上的筆不斷地驗算着,不過幾分鐘,一頁習題翻過。
興許是文喜站得位置太過顯眼,趙懸的餘光看見了她。放下手中的筆往外走去,文喜故作偶然地打了聲招呼。
文喜:“你不吃飯麽。”
趙懸扭頭看了一眼班級,才察覺:“放學了,那吃吧,一塊兒。”
文喜心裏泛起喜悅,表情卻未顯露分毫,始終保持着和趙懸不近不遠的距離,就算教導主任站在面前,她也能有一套說辭。
突然,身側伸出一只手。
腰上也多了一層觸感。
“小心。”
趙懸右手握住她的右臂,左手罩在了她的左側腰間,一瞬間将她從原位置,“挪”到了他的身前。
身後不知從哪兒沖出一夥人群,拍打着籃球往樓下追逐。周遭鬧哄哄的,籃球砰砰拍在地面上的聲音很快遮蓋住不成規律的心跳聲。她和他靠得太近了,近到他的唇蹭過她的耳間。
兩人維持着這般的動作未動,沒一會兒,卻像各自忙碌的樣子摸東指西。
“啊,吃飯,吃飯,食堂在樓下。”趙懸摸着唇瓣,神色晦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文喜也匆匆忙忙點頭:“好……吃飯。”
十一月底,學校開始組織高考報名,文喜難得去拍了張證件照。拍照時遇見李少波,兩人還聊了會兒。
李少波和冉秋不知道因為什麽又吵起來了,好不容易加上了Q\Q,沒聊兩句就被拉黑。
對于這兩人,文喜已經見怪不怪了。
報完名後,學校給高三調整了一下休息模式。周五取消晚自習,周天下午兩點就來學校上課。
走讀生只有周五和周六晚上是自行安排的。這一安排導致部分學生沒地學習,堅持下來的習慣也不能分分鐘荒廢,最後默契地約了個地兒,去市圖書館刷題。
周五打鈴後,冉秋和王雨葙她們順路過來找文喜,約着一起去圖書館刷題。
幾個女生手挽手一起往圖書館走,女生在一起,談論的要麽是明星,要麽就是青春期暧昧喜歡。
冉秋挽着文喜胳膊,好奇問道:“那個高婷雨你聽說過沒?她先前到處炫耀加上趙懸的Q\Q,結果有人就去問趙懸了,你們猜趙懸回了句什麽?”
王雨葙伸長耳朵等答案:“他說啥了?”
冉秋原本是悄悄說話,最後愈發控制不住:“他說‘高婷雨是誰’哈哈哈哈哈哈,你們不知道,趙懸當時還不是那種故意的語氣,真的很誠懇地問那個男生,你能想象嗎,趙懸,那麽大一個拽哥,一臉真誠說話的樣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眼見着冉秋笑得越來越誇張,王雨葙使勁拽了拽冉秋的書包帶子。冉秋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趙懸,差點分神把舌頭咬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她第二次主動談起趙懸,也是第二次被趙懸本人撞上。冉秋将嘴巴抿成一條縫,挪着腳躲到文喜身後去了。
趙懸遛彎兒般走過來,到文喜身側便調整步伐大小,眼神裏藏着揶揄,低頭問文喜:“說什麽呢,看你們笑得那麽開心,能說給我聽聽麽。”
他的呼吸若有似無擦過文喜的脖頸,文喜一僵,随後偏過頭不去看他,嘴硬道:“沒說什麽。”
趙懸不依不饒:“真的?”
文喜:“嗯!真的。”
趙懸聳肩:“那可真是太遺憾了,難得看你那樣笑。”
身後的冉秋,嘴已經張得像吞了塊恐龍蛋。
王雨葙不遑多讓,臉上的笑已經開始凝固,兩人慢慢拖延着,逐漸落後于文喜和趙懸。
冉秋動了動手肘,龇牙咧嘴問道:“什麽情況。”
王雨葙一臉懵:“你都不清楚了,我上哪清楚。”
“我好像吃到大瓜了。”冉秋激動地捏住王雨葙的胳膊,“是不是,是不是!趙懸是不是對文喜和對其他同學不一樣?!”
王雨葙一臉正義點頭:“嗯!”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