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裴譯的臉色并不好看,他沒想過舒悅竟會暗戳戳地給他取了這麽個難聽的外號。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嘴賤,方才若不問她那句話,如今也就不會自取其辱了。

舒悅仍舊是保持着方才的動作,如同八爪魚般勾着裴譯的脖子。

面前的男人,臉色黑得太過明顯,她即使是喝醉了,也在恍惚間看的明白。

“喂,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醉酒後的女人,總是要比往常的膽子要大上許多。

若是擱在從前,她哪敢當着裴譯的面,将“賠錢貨”這三個字說出口啊。

裴譯的鼻尖傳來陣陣紅酒的香氣,配合着女人身上獨有的味道,竟是令他有幾分癡迷。

他閉眼,深吸了口氣,仿佛要将這股好聞的味道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間。

見他一直不說話,還閉着眼,看似一副不願理睬她的樣子,舒悅頓時就不開心了,右手舉起,一個巴掌,拍到了裴譯的臉上。

這個力道并不算重,猶如小貓抓癢般,更是撓得他心間一片燥熱。

“你怎麽這麽小氣?”她嘟着嘴,那模樣好似撒嬌。

裴譯原本故作鎮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龜裂。

他莫名就覺得有些渴了,喉頭不斷滾動,咽了好幾口口水,依舊于事無補,心在這一刻再也靜不下來了。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只得極其不舍地将女人纏在他脖間的手給強制性地扯了下來。

好在舒悅并未再亂動,蜷縮着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地睡去了。

折騰完這一切後,裴譯長長地吐了口氣。

看着女人那安靜的睡顏不由得自嘲一笑。

随即發動車子,回了裴宅。

寧嫂一開門便見裴譯抱着滿身酒氣的舒悅走了進來,不禁蹙眉,擔憂詢問,“小悅這是怎麽了?喝這麽多酒?不會是少爺和她吵架了吧?我見少爺最近總是早出晚歸,別不是你故意冷落小悅,傷了她的心吧?”

寧嫂的想象力也是極為豐富的,她這個做保姆的,也是操碎了他們少爺的終身大事。

見裴譯沉默不語,寧嫂更覺自己猜對了,氣得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道,“少爺,你怎麽能這樣呢?小悅多好啊!又會做飯,長得又漂亮,最重要的是,她明明已經走紅了,卻仍不忘初心,你自己想想,就裴氏旗下的那些女藝人,各個擠破了腦袋想嫁進裴家,為的是什麽?她們不是真心愛你啊!他們是看中了裴家的錢!”

寧嫂說了這麽多,裴譯卻只是無奈嘆息,“悅悅這麽睡着了容易着涼,寧嫂若是想批評教育我,也等我将她安頓好了再說行嗎?”

寧嫂眼神一愣,這才懊惱地拍了拍腦門,“你瞧瞧我這脾氣!走走走,我陪你一起上去。”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裴譯的回答幹脆利落,寧嫂倒是被他的話給唬住了,呆愣在原地,待兩人已經回房,她才想起什麽似的,沖着裴譯的背影高喊,“少爺,你自己一個人能行嗎?”

讓他一個習慣了被人服侍的大少爺,去照顧別人,真的能行麽?

裴譯抱着舒悅上了二樓,女人因為喝過酒的緣故,臉色酡紅。

或許是吹了風的緣故,她有些鼻塞,從而導致她的的嘴巴微張,呼吸并不是十分順暢,睡得也很不安穩。

裴譯略微擔憂,打了盆溫水,替她擦了擦臉。

許是睡夢中被人突然打擾,她不舒服地嘟囔了幾聲,眉頭皺得更深了。

下樓,他沖了杯蜂蜜水,剛準備上樓,便聽到大門處一陣聲響,他的父親裴志遠半醉半醒間,被司機攙扶着走了進來。

裴譯眼眸微擡,無聲嘲諷。

從他懂事以來,父親這個詞于他而言,便是陌生與可悲的存在。

裴志遠很少管他,不論他做什麽決定,他都處于一種放任狀态,哪怕是這次他與舒悅結婚,在這之前,從未與裴志遠提前多說過一個字,待他知曉後,也只是淡淡點頭,仿佛他這個兒子是生是死,在他這裏都不值一提。

從前,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父親經常不歸家,母親也從不過問,就仿佛家裏沒有這個人般,冷漠得不似真人。

後來,他漸漸明白了,他的父親只是家族聯姻下的犧牲品,從未愛過自己的母親,在裴志遠的心中一直都有一個永遠也無法遺忘的白月光,但就是無法在一起。

久而久之,母親的心便冷了,也不再過問與裴志遠有關的一切了。

從那以後,裴譯便發誓,自己一定不會步父母的後塵,他一定要找一個自己喜歡,且對方也喜歡他的人共度一生。

若有人問他,可曾因為自己的父親而流過淚?答案是肯定的。

年少時,他也會期望那所謂的父愛,也會因父親的冷漠而難過,可漸漸地,他卻發現自己連那一丁點的傷心也不再有了,他的心早已麻木——對于這所謂的親情,所謂的父子。

滿身酒氣的裴志遠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看見裴譯那淡薄的眼神,心頭一滞,莫名就升起了一絲愧疚。

這些年,他将自己求而不得的所有痛苦與無奈,都加之在了裴譯的身上,這個當時還只有幾歲的孩子身上。

他對他冷漠疏離,一次次幻滅他對父愛的最後一絲奢望。

哪怕他深知這樣是不對的,但仍舊沒辦法直視裴譯的那雙眼,他的眼睛像極了薛祁薇,就仿佛一次次提醒着他,那是他背叛愛情的可悲證據。

裴譯并未指望裴志遠能和他說些什麽,轉身便準備離去。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裴志遠卻在此時叫住了他。

他的背脊微微僵硬,眼神有一瞬間的怔忡,卻仍未回頭,依舊背對着裴志遠。

“是叫舒悅吧?”裴志遠開了口。

裴譯點頭,不知他究竟想說些什麽。

“我聽寧嫂說,她幾天前已經搬了過來。”

裴譯冷嗤,倏地轉身,眼神銳利如刀,逼視着裴志遠,不放過他臉上的每絲表情變化,“所以呢?”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她也來這麽久了,我……這個做公公的也沒對她表示些什麽。”說着,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這裏是一百萬,算是見面禮,密碼……640813。讓她喜歡什麽就買什麽吧。”

裴譯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止不住地狂笑,連密碼都是那個女人的生日,薛祁薇在他的眼裏又算什麽?

裴譯笑得極為誇張,笑到最後,眼神裏卻只剩下一片凄涼,“你這算什麽?又拿對我的那一套來對待我最愛的人?這些年裏,你除了給我和媽錢,你還會什麽?你真以為我們稀罕的是這?”

他氣息極端不穩,來來回回吸氣吐氣了許久,才總算是壓下了心底裏洶湧而至的怒火,頓了頓,他繼續道,“若是你有真正相愛之人,當初就不該放棄!既然放棄了,就該好好地珍惜眼前人,可是你呢?既辜負了心愛之人,又傷害了我媽的心!”

裴志遠捂着眼,頹然後退了幾步,在他即将跌倒在地時,司機老王适時地扶了他一把,勸說着,“少爺,您就少說兩句吧,董事長的身子已經一年不如一年了,實在是經不起你的刺激了。”

裴譯冷哼一聲,不再停留,連再多看裴志遠一眼都覺惡心。

他怔怔地望着那本該溫熱的蜂蜜水,早已涼透,就好像是他此刻的心般,麻木到連一絲疼痛也感覺不到了。

他自顧自地倒了那杯早已涼透的蜂蜜水,又重新泡了一杯,這才上樓,再次坐到了舒悅的身邊,柔聲喚着她的名字,“舒悅。”

或許是因為他的聲音太小,女孩并未動作,仍舊處于睡夢中。

裴譯見狀,提高了音量,“舒悅,醒醒,先把這杯蜂蜜水喝了再睡,不然你明天起來頭會痛的。”

宿醉後的不适,裴譯比誰都了解。

這些年裏,為了工作,他沒少應酬,喝多了宿醉,頭痛欲裂,胃裏火燒似的難受,那已是常事了。

但他并不希望舒悅與他遭受同樣的痛苦,一丁點也不願。

她就該在自己的悉心呵護下,過着她想要的且恣意的生活。

只要她開心,他便什麽也不求了。

這一切的一切,醉酒後的舒悅自是不會知曉。

她的動作并不配合,雙手下意識地抗拒,一心只想睡覺,連眼皮子都不曾動一下。

裴譯沒法,只得俯身,左手端着杯子,右手繞過她的後背,将她托了起來。

舒悅嘟囔了幾聲,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幹嘛?”

她的嗓音略微沙啞,帶着幾分被人吵醒後的起床氣。

“喝了它,你明天就不會頭痛了。”

舒悅看了眼裴譯,又看了看那杯蜂蜜水,腦袋脹痛地捏了捏太陽穴。

爾後,她從裴譯手中接過杯子,一股腦地喝了個幹淨。

裴譯滿意地點了點頭,本以為舒悅喝完後,又會躺下繼續睡去,誰知她卻突然起身。

“去哪兒?”他問。

“廁所。”她答。

許是起得猛了,舒悅頭疼得更厲害了,一陣天旋地轉後,她下意識地雙手抓向裴譯,将毫無準備的男人,扯得與她雙雙跌回了那張大床。

此刻,兩人鼻尖抵着鼻尖,臉頰貼着臉頰,唇瓣更是覆在了對方的唇瓣上。

舒悅顯然還有些意識不清,根本就沒有弄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倏地就感覺雙唇被人輕柔地觸碰,仿佛帶着一絲試探般吻着,溫柔得有些不像話。

她有些蒙了,腦子裏一片漿糊,所有的意識與理智,這一刻裏全數坍塌……

她閉上眼,感受着男人沙啞的聲線緩緩傳來,“悅悅,告訴我,我是誰?”

舒悅微微睜開眼,略顯迷茫,眨巴着雙眼,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是裴……”

那個“譯”字還未出口,她的唇便被人牢牢地封住了……

一個吻,缱绻,溫柔,含帶着無限的憐惜。

作者有話要說:  給你們出一個選擇題:裴譯為什麽會封住舒悅的嘴?

A.怕她又說出“賠錢貨”三個字。

B.因為愛。

C.想睡她!

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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