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生病

生病

校醫務室裏一片靜谧,陽光透過藍色窗簾的縫隙,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金色的絲線,空氣中散發着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夏也好躺在床上掙紮着“扶我起來……我還能學。”

胡文漪緊忙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一臉嚴肅地勸道:“你都發燒三十八度了。好好休息,別把你自己累壞了 。”

夏也好悶悶地躺在床上,只露出一段小麥色的脖頸和打着消炎針的手,虛弱地同胡文漪說道:“你還是回去上課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反正這節也是自習,沒問題的。我去水果店買了點水果,我給你剝個橘子。”胡文漪指尖剛觸到冰涼的橘皮,又搖頭說“不行,橘子吃了容易上火,還是給你削個蘋果吧。”

學生肯定是不能帶管制刀具的,胡文漪用的是管醫務室的醫生借的削皮器,校醫務室只有一位醫生,是位挺摳門的中年阿姨。

藥品定價比外面的藥房貴了五六塊錢,難怪夏也好寧願燒到神志不清,也不肯來醫務室。

胡文漪看着果皮一片一片地被削下來,落到垃圾桶裏,沒有注意到夏也好的蒼白嚴肅的臉色。她明顯不贊成話的前半句,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你還是回去吧,落下課程真的不好。”

“就當是我壓力大,來這裏休息一會兒,好不好?”胡文漪熟練地将蘋果切成小塊,堆到倒放的杯蓋裏,用附贈的牙簽插起一塊遞到夏也好嘴邊。

夏也好不情不願地吃下果肉,一心盯着天花板,不再多言。

她的對床躺着一個訓練時傷到腳的體育生,他正打着王者,來換藥的醫生斜看了他一眼,想來是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了,便也沒有管。

夏也好打完兩瓶藥時,趙歌也躺進了醫務室,即使她戴着口罩,那張平日裏慣能說會道的嘴也恹恹地閉上了,胡文漪依然從那極具辨識度的發型認出了她。

“你也發燒了嗎?”胡文漪問道。

“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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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有點是多少,胡文漪也不清楚。她掰開一半蘋果遞給趙歌,“吃蘋果嗎?”

“謝謝你,親。”忽略趙歌肉麻的感謝,胡文漪埋頭給自己剝橘子吃。

“啊,你回血了!”趙歌指着夏也好的手大聲道。

一道血色的弧線順着注射器纏繞在夏也好的手腕處,夏也好将滾輪推到最頂端。

“醫生,醫生,有人回血了!”胡文漪當即跑出去叫“救兵”。

等到鬧劇結束,趙歌早就在退燒藥的作用下睡着了。

胡文漪也替趙歌掖好被角,清理掉她床頭櫃上的垃圾。等到她忙完,夏也好幽幽地發問:“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她一個人來醫務室,也沒有人看着。好歹也是同學,稍微照顧一點也沒什麽吧。”胡文漪道。

這一番無可挑剔的回答讓夏也好閉上了嘴。胡文漪看了一眼鐘表,詢問道:“到中午了,你是不是該吃藥了?”

“嗯,一天三頓。”夏也好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靜止的水面沒有騰起白氣,顯然水已經不熱了。

胡文漪自然地接過水杯,說:“我去給你打水。”

“麻煩你了。”

胡文漪去樓道盡頭的水房接滿熱水,回來後看着夏也好皺着眉頭喝下感冒沖劑。胡文漪這才放心,剛拿出小說,準備品閱。

夏也好就翻出練習冊,道:“你閑着也沒什麽事,試試昨天數學老師布置的練習題,看着你做題,我會好很多。”

“你、你這是恩将仇報。”說完,胡文漪幹脆往病床上一趴,全裝作沒聽見。

夏也好有些茫然,她是真的想幫胡文漪補弱勢學科并以此作為感謝。見對方如此不配合也只好作罷。夏也好無奈,将練習冊擱在一邊,閉目養神。

一覺醒來,她蒼白的臉色漸漸好轉。手上也暖暖的,胡文漪早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她的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左手小心翼翼地附在手腕處,一股暖流彙到心口。夏也好神色動容,只是靜靜地注視着胡文漪,悄然無聲。

夏也好拿出試卷,對體育生說道:“同學,可不可以小聲一點?”

“那你幫我盯着點外面。”意思就是校領導來巡查時,提醒他一聲。說着,那人戴上耳機,繼續開局。

一時間,病房裏只有着一起一伏的均勻的呼吸聲和灑落在空中的金色的塵埃。

等夏也好打完消炎針,疾風一般走出校醫務室,直奔廁所。

胡文漪站在廁所外面看幾個高一新生樓下打羽毛球,随着與球拍碰撞的聲響,羽毛球在空中劃開一道白色的弧線。

她看球看得專注,差點被人撞到,幸好夏也好及時拉住她。二人繞過那四個高一生,拾級而上,如果胡文漪回頭,她就能看到一只羽毛球直挺挺地朝她飛過來,正好打在她頭頂上,穩穩落地。

“對不起,不好意思啊……”穿着藍色運動服的男生慌慌張張跑過來道歉。胡文漪捂住隐隐作痛的後腦,勉強擺擺手,十分勉強地沖他笑笑。

“我今天真是水逆啊。”待二人走遠,胡文漪仰天長嘆。

“既發燒又回血,我才是真的水逆。沒事,物極必反,咱們的好運肯定還在後頭。”夏也好寬慰道。

夏也好的話顯然不可盡信。回到教室,胡文漪還要受到數學題的折磨。人生真的太難了……胡文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果斷去求助夏也好。

“阿好,這道題我不會……”

夏也好合上藍岡密卷,拿過她手中的筆,手指無意間擦過她的手背,引起癢癢的觸感。

夏也好俯下身,給她講題,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胡文漪甚至抽出思緒猜測,夏也好用的是超能還是立白。

胡文漪只顧盯着夏也好留着針眼的手背,手上的勁力一松,鉛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夏也好彎腰去撿,起身時卻撞上一片柔軟,胡文漪用手捂住了她頭頂上方的桌角,沖她溫柔地笑了笑。

“你笑什麽?”夏也好捂着頭頂道。

“那你又在笑什麽?”胡文漪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笑一個傻瓜,連最簡單的公式的也不會。”

胡文漪裝作生氣的樣子,要去打她,夏也好緊忙舉雙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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