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章

第 66 章

賀家的老宅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 就是一片街區,隔一段有一扇不怎麽起眼的門,外牆是跟外界沒有什麽不同的灰色, 內裏卻是繁華綿繡,富貴異常。

在裏面呆得越久, 越覺得富貴迷人眼。

只有在博物館裏才能看到的精美陶瓷是這裏的擺件甚至日常用品, 各種紅木家俱随處可見, 外面車成手串依舊價格高昂受人追捧的小葉紫檀, 在這裏是一整面牆的木雕裝飾。

人都說所有的裝修裏最貴的是中式,西式的高奢家俱、家電, 再貴也有頂, 中式的沒有上限。

賀家的裝修便是如此。

顧薔由管家帶着把主宅走了一圈, 心裏有了模子,又覺得動了哪裏, 都像是暴殄天物。

“主宅原來的設計師是誰?”

“是宮大匠。”

這年月, 能稱為大師的如過江之鲫,能稱為大匠的卻只有那些人, 顧薔也不過是見過一兩次,“原來是他, 能給我他的聯系方式嗎?”

“夫人您客氣了。”夫人登門第一天, 家主就毫不避諱的替她鋪平了路,足以看出對她的寵愛重視, 管家審時度勢,自然知道該如何對顧薔,“我這就将他的聯系方式發給您。”

顧薔笑了, “加個好友吧。”她搖動着手機。

她也沒有完全指望宮大匠,賀家的裝修風格她看得很清楚, 豪奢之餘,少了柔性的一面,過于像過去的官家甚至宮裏了,不符合現代人的審美和生活習慣。

比如她就不太喜歡一樓那麽大的一個廳,除了一幫人吃飯之外,沒有別的功能。

也不喜歡那麽多傭人來來去去,現代家居,很多功能機器就能解決,人多事多,繁雜太過。

她散步走到主宅的廂房,這裏被改裝成了多媒體間,年輕的一代都在這裏休閑玩樂,有人在玩手機,有人在玩PSP,有人在打撲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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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原本的年齡輩份,出現在這裏才更合适,她進來時,這些人卻像是見了鬼,一個個趕緊站起來。

“三嬸好”

“三嬸好。”

“三嬸好。”

賀臨聲是家裏最小的那個,他的父親晚婚晚育,盡管能入主宅的都是主脈直系,依舊輩份極大,顧薔嫁了他,無形中就提升了一個輩份。

叫她嬸嬸的這些人裏,最大的都已經快三十了,依舊比她矮了一輩。

顧薔臉上帶着笑,“不必拘束,我只是過來逛逛,你們繼續玩,大家年齡都差不多,不用看見我像看見老虎似的。”

她容貌極美,說話的聲音脆中帶甜,又刻意親和,屋裏的氣氛輕松了許多。

“不管怎麽樣輩份不能亂,是吧,三嬸?”賀軒拄着拐杖從外面進來,看她的眼神裏帶着幾分嘲諷。

“軒兒。”A市人不會叫軒兒,而是軒~兒,轉折中帶着親昵,偏偏被顧薔叫出幾分嘲諷來,“聽說腿受傷了,沒想到傷得這麽重。”怎麽沒撞癱你。

“只是骨折,骨頭長好就沒事了。”賀軒略垂下眼皮,“聊聊?”

“好啊,你輪椅在哪兒?我推你?”

這屋裏的人都知道賀軒跟顧薔的過去,有些人知道的是“真”有些人知道的是“假”,但這兩人有糾葛是誰都清楚的,一個個都不說話,看着這兩人交鋒。

傭人推來輪椅,賀軒坐了下去,顧薔推着他在花園裏慢悠悠的走着。

“你什麽時候跟我三叔好上的?”

顧薔笑了笑,“挺久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三叔?”

“你在說笑話嗎?”他們這樣的人,哪個不是從小就學習各家的“家譜”,誰和誰什麽關系,誰和誰是親戚,誰和誰有仇,這些是經年累月日常潛移默化和家中有事加強辦宴之類的訓練出來的常識。

“那你還和他……”

“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賀軒從來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榮華富貴迷人眼啊?連委身老男人都無所謂,你知不知道他上大學的時候你上幼兒園?”

顧薔笑了,“你要是只想說這些,咱們沒必要聊了,我以為你會跟我解釋當年的事,跟我道歉。”

“後天咱班同學聚會你知道嗎?”

“請我了,我沒去。”

“你去吧,我當衆向你道歉,解釋當年的事。”

“賀軒,有些事當時不解釋,事後再怎麽解釋也沒用了,人家只會以為你是為了賀家的名聲撒謊,那些相信的人,已經相信了。”辟謠這事兒,是有時限的。

“我……對不起。”

“不接受。”顧薔松開了推輪椅的手,轉身走了。賀軒并沒有說出她想聽的話,這樣的話也沒必要浪費時間了。

“當年的事我讓王碩在同學裏面已經解釋過了,後天不管你去不去,我都會當着所有人的面解釋清楚!”

所以這樣就一筆勾銷?開什麽玩笑。

賀家二樓的大書房,是賀臨聲日常會客和處理公司和家族公務的地方,應付完賀梅珍,他就來了這裏,處理一些不得不處理的事。

賀家這樣的人家,一家之主第一身份是家族基金管理人,第二身份是家族企業董事長,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發放分紅。

盡管有“規矩”,但是管理人自由裁量權很大,家族企業董事長更是掌控着所有在家族企業中工作的族人的榮辱。

當然了,你自己厲害,也可以獨立創業,家族鼓勵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成功之後在家族中地位也不低,可惜,連着三代,主枝裏都沒有這樣的人,只有一個賀臨璋看着不錯,但人在海外,不知根底。

旁枝裏面倒是有幾個不錯的,創辦的企業風生水起的。

賀臨聲年底最忙的事就是分紅,除了股定的股份分紅之外,還有獎金、教育金之類的,林林總總極為繁瑣。

所謂當年三年狗都嫌,有人拿得多,就有人拿得少,有人吃到了紅利,有人就覺得受了虧待,拿得多的人未必感激,拿得少的必定心生怨怼。

上一任家主常做的事是平衡,賀臨聲則是立規矩、守規矩、明矩距,規則之內誰拿多誰拿少一目了然,規則之外誰在他這裏都沒有面子。

他本質就是個桀骜不好接近的搖滾青年,只是接任家主後給自己套了層溫和的外套,不近人情起來更勝從前。

有能力的人自然喜歡這樣的家主,沒有能力又想鑽營的人,對他心中有恨卻又不知該如何“反抗”,畢竟賀臨聲是在遵守“規則”啊。

顧薔來的時候,他剛結束通話,見到顧薔來了,略有些冷沉的臉,像是寒冰遇上烈焰一般,化成了一汪春水。

“過來了?逛得怎麽樣了?有什麽初步的想法?”他咨詢過身邊的人,所有已婚男人的經驗都是男人不要管裝修的事,萬事聽老婆的。

“已經有了些想法,我準備請趙樾團隊做主設計,宮大匠團隊做副設計。”越樾是A大建築院的院長,最擅長的就是古建築與現代建築融合。

“可以,我讓白特助聯系他。”

顧薔笑着搖搖頭,“不用,這件事交給我就好了,不要總麻煩白特助。”她總要建自己的班底的。

“好。”賀臨聲拉開抽屜拿出一張黑卡,“裝修的錢從這裏出。”

“好。”顧薔接過卡放到随身的小包裏,走到他跟前坐到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順手拿起樟木盒子裏面的佛香,拿到鼻尖聞了聞,“味道不錯。”

“這是玄清親手做的,他這人,佛法一般,雜項很通。”跟富貴人家打交道,要緊的正是雜項,所以他這人目的性挺強的,賀臨聲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今天怎麽沒見你那兩個混血兒侄子?”

“他倆還太小,老太太怕帶出來人多手雜的……傳染他們流感之類的。”

還是那句話,主弱枝強,賀臨聲自己再強也是一個人,賀臨風在非洲指望不上,賀臨璋在美國更指望不上,成年的就一個賀軒和在美國留學的賀倩。

想想那一屋子人,一個個看似放松玩耍,細究起來哪個不是名校畢業從小受精英教育,已經畢業的好些都有了事業,憑什麽就聽人擺布?

顧薔自己是庶子的女兒,更明白那些人的心态,一個個的心裏都憋着一股子勁兒呢。

再想想他們的形态,已經各自抱團了,只有賀軒傻乎乎的看不出來,看向那些人的眼神裏是不加掩飾的狂傲,SB一個,指望不上。

賀臨聲摟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輕輕撫摸她的小腹,“夫人,我只能指望你了。”

“唉,大人啊,您早些年要有這個認知就好了,二十歲的時候就結婚生子,兩年一個,孩子現在都滿院子跑了,不想結婚,只要放縱一些,十個八個也能生出來了。”

賀臨聲笑了,說到底是沒等到那個人,寧缺勿濫,現在想想,他真想不到跟別人相伴一生,生兒育女,是什麽樣的,他期待的是他跟顧薔的孩子。

他伸手撥掉顧薔頭發上的簪子,這簪子是随着衣服送來的“配件”,水頭一般,兩三萬的東西,顏色偏淺,刻成鳳頭的形狀,墜着同色的翡翠珠。

顧薔拿了簪子,三兩下就将烏發盤起來了,倒襯得簪子值錢了不少。

他伸出手指穿插在她柔順的烏發中慢慢梳理,“我幫你梳頭。”他嘴上這麽說,頭卻埋進顧薔的發間,聞着她頭發上的馨香。

“別鬧,等會兒要吃晚飯了,要是晚飯再換一身衣裳,換個發型,我徹底沒臉了。”顧薔奪過他手裏的簪子,用手梳了梳長發,幾下用簪子将長發挽了起來。

賀臨聲也知道這裏不是鬧騰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氣,挑了個最破壞氣氛的話題,“婚前協議準備得怎麽樣了?”

“初稿已經出來了,你那邊的協議呢?”

“賀家這邊的東西有定例,家主夫人有家族2%的股份做脂粉錢、家族慈善基金的管理人、家族基金分紅、一些家傳的珠寶、産業等等這些是只要不離婚終身享用,若有離異由家族視情況贖買,我個人的財産部分複雜些,原則是年收益的20%劃分給你,将來萬一離異,也由你終身享有。”

“賀家主,你這麽做生意要虧死。”

“我沒打算離異,這些條款自然是無效的。”

“可你給我這麽多,我條款升效後離異卷錢跑了的沖動啊。”賀臨聲的私産有多少不可計數,顧薔最了解的蕩山投資,去年的年收益是120億,賀臨聲将重生機遇用到了極致,現在是十家已經大放異彩的新興企業的大股東,那些在媒體上受人采訪的所謂創業明星,有些才拿個位數的股份,賀臨聲每家占股都在30%以上。

而這些只是冰山一角,顧薔認為他的私産數額已經在公産之上了。

賀臨聲輕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唇,“離異帶走的錢是有數的,嫁給我財富是不限額的,凡我有的,都與你共享。”

顧薔身體發軟,“我之前要是沒愛上你,這會兒看見錢,也會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

賀臨聲埋首在她的頸間輕輕啄吻,“我早愛你愛得發了昏,我的律師想要敲我的頭,說我喪權辱國,拒絕在這樣的婚前協議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我的團隊一直在勸我修改協議。”

“這麽說我在你團隊的眼裏,是狐媚惑主的妖妃了?”

大書房門并沒有關嚴,管家站在門外,看見顧小姐坐在家主的腿上,家主抱着顧小姐像是熊抱着蜜糖不肯稍離,不知是進還是退,臉上的笑要挂不住了,只能輕咳一聲,“五點鐘了,老太太問您什麽時候開宴。”

“五點三十開宴。”賀臨聲擡起頭說道。

“好的。”

顧薔推開了他,從他懷裏跳下來整理衣物,賀臨聲眼睛追随着她,片刻都不肯稍離。顧薔埋怨:“他全看見了,開宴之前家裏的傭人怕是都要叫你昏君了。”

“昏就昏,我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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