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章

第 92 章

吩咐人撤走了茶點, 顧薔臉上露出倦色，腰酸得不行，起身扶着腰走了一圈。

賀臨聲從外面回來向來是先洗澡換衣服再來找她, 這次直接穿着外面的衣服回來了，見她扶着腰, 把她抱過來按揉腰部, “怎麽了？疼嗎？”

“有些酸, 坐得時間太長了。”顧薔貼着他撒嬌, 兩人穿得衣服像是兩個季節，一個是清爽的夏日裙子, 一個是棉加絲材質的西裝, 雖然是夏款, 一樣稱不上多清爽透氣。

賀臨聲單手解了領帶随意扔到一邊，“房間溫度有些低。”

家裏辦公室和車裏都是裝恒溫器常年保持24—26舒适溫度的, 溫度對他的影響不算大, 但對比兩人的衣着，顧薔穿得有些少了, “我披了空調衫的，太熱就脫下來了。”孕期燥熱, 她并不覺得涼。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 溫度正常，“小心別感冒。”

“嗯。”顧薔摟着他貼着他的肩頭問, “沒問問我如何對你姑姑大不敬的？”

“你拿棍子趕他們了？”

“那倒沒有。”

“那就不算大不敬。我這個姑姑不算聰明，我母親說她沒出嫁的時候我爺爺被她氣得拿藤條抽她，最後還是眼不見心不煩, 讓她遠嫁，我爺爺奶奶去世了, 她倒擺起姑奶奶的威風了，覺得當初自己是為了家裏犧牲下嫁，何該家裏照顧她，要我說姑夫娶了她這麽個貨，是我們對不住龍家。”

顧薔被他說得笑了起來，“你對你表哥到底有何打算？”

“我是資本家。”資本家向來貪得無厭，龍家現在就是海裏流血受傷的怪獸，圍着龍家打算分食的怪獸又不止賀家一家，只不過他想要賀家搶到最大最肥美的那塊罷了，只是姑姑還看不清形勢，想要賀家給龍家輸血，憑什麽？

顧薔聽懂了他的話，伸手理了理他松散了些的頭發，“別動。”

“怎麽了？”

“你鬓角有少白發了。”她使了使勁兒扯下來一根發尾發白的頭發。

賀臨聲看着頭發笑了笑，“我這個歲數可不算少白發，算正常衰老。”

“扯淡，你才多大年紀啊，我爸都幾十歲的人了，頭上還一根白毛沒有呢，就是少白發，扯下來就沒了。”顧薔輕輕一吹，把頭發吹走了，“我告訴你，你要好好保養啊，反正我呢，一年要砸一百多萬到臉上，肯定是要永保青春的，別到時候咱們倆個出行，別人說你是我爸。”

“別人只會覺得我很有錢。”賀臨聲打開包裝，從罐子裏取出一塊杏幹，“嘗嘗看喜歡嗎？”

顧薔張着嘴，他投喂了她一塊，杏幹對于普通人來說太酸，對孕婦來說剛剛好，“好吃。”

“好吃的話我天天給你帶，這家離公司挺近的，張秘書推薦的。”張秘書就是原來他總裁辦的秘書，萬綠叢中一點紅，他的秘書團裏唯一的女性，工作能力很強人很細心，不懷孕的話肯定升職，将來以特助的身份最差也空降到分公司做副總。

“張秘書就是那個懷孕的女秘書？”

“就是她，她現在在總務部做副部長。”總務部就是負責全公司後勤的，說起來前途不差，實際上就是全公司碎催，立功不易，被甩鍋容易，她又是副職，挺艱難的。

“她不是知道會升職嗎？怎麽會……”

“人各有志吧。”張秘書跟他解釋過，無非是她已經三十三了，跟老公結婚有八年了，雙方家庭和他們本身都耗不起了，她升職的話至少三年內不能要孩子，雙方家庭都給她下了最後通諜，要麽要孩子要麽離婚。她順其自然一個月，想把命運交給命運本身，命運就給了她一個孩子。

她自己也知道，從頂層掉下去容易，爬上去難，誰占了坑都不會讓別人再擠下去。

顧薔回憶張秘書的資料，她個子不高長相平平，卻是個有“大能量”的女性，做事利落細心，因為是總裁辦唯一的女性曾經影影綽綽跟賀臨聲傳過緋聞，不過當事人都不在乎，知情人也都知道是假的，就散去了。

“說起來張秘書說了件事。”賀臨聲回憶了一下，慢悠悠地說道，“有人試探性地找過她先生，想要利用我們倆個之間的緋聞挑撥她先生，偷她電腦裏的文件，她先生是律師，法律意識很強，對妻子也是很信任的，沒有答應對方，還悄悄套話錄了音，張秘書之前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事情沒有後續，也沒成，就沒有彙報給我，現在她離開了總裁辦，走之前把這件事跟我說了。”

“誰？”

“幕後的人當然不會自己出場，誰都有可能吧。”他的周圍向來不缺乏見縫插針的機會主義者，“我在考慮把兩個姓賀的引入核心，是對是錯？”

“他們比張秘書更渴望表現的機會。”能學到真本事，将來為一方“諸候”，誰願意真平平無奇在公司邊緣一輩子，等着長輩死了自己去頂“董事”那個缺兒啊。

“但願吧。”賀臨聲低頭親了親她的肚子，“有了他江山就穩了。”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帝啊，要是生個女兒呢？”

“從你肚子裏生出來的自然是武則天，比生兒子還要穩。”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說真的，我倒希望生出個跟大哥類似的孩子，要論守家業守江山，大哥是最合适的，我跟老二派出去自己闖就是了，可惜了，現在不是守江山的時代，等我們老了的時候，可能就是要守的時候了吧。”

白玉書自從确定定居A市之後，就在社交圈子活躍了起來，豪門除了愛豪門閨秀，也愛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學霸，她通過蘇潔和自己任教的學校，發展出了自己的人脈圈子。

校園動保做得風生水起的，利用各種視頻，圖片賺足了眼淚，也籌足了善款，在媒體那裏也刷足了印象分。

她的事業漸漸拓展開了，跟賀臨風的關系也緩和了許多，好像那次“傷人”的吵架，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在自己的書房裏用三個屏幕開會，開完之後又約了幾個在A市的一起吃飯，這才抱着會議資料，心滿意足的從書房出來。

對內她再怎麽不如意，不被賀家接受，對外她仍然是賀大夫人，在社交圈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她剛踏出書房，就見賀臨風大夏天的全副武裝背着一大包釣魚工具，準備出門。

“已經七點鐘了，你要幹嘛去？”

“約了人夜釣。”

“夜釣穿這麽厚幹嘛？”

“想喂魚不想喂蚊子。”賀臨風瞅了她幾眼，“會議結束了？”

“結束了。”

“他們知道你所謂的在非洲做動保，就是在幾座大城市吹空調嗎？偶爾擺擺樣子，拍幾張照片？一年有大半年在歐洲？”

“我在歐洲是為了籌集資金。”

“當年如果你說你不喜歡非洲，我不會勉強你的。”

白玉書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呢？你就真喜歡嗎？”

“我釣魚去了。”比起喜歡人，他更喜歡動物，不是那種家養的被馴化的寵物，而是自由的在野外野蠻生長的動物，他希望人類能撤出荒野，給這些動物生存的空間。

他離開是因為他知道不可能，做不到，人和動物互相擠占生存空間，從人類存在開始就存在，還會一直存在下去，直到一方滅絕。

他要做的是在滅絕前，替那些動物留下影象。

他本質是悲觀主義者，确定事不可為，就會果斷撤出，就像果斷撤出賀家的繼承争奪一樣。

他在想要不要果斷撤出另一個讓他已經不那麽舒服和自在的關系——嗯，他希望白玉書現在還在歐洲，他能做到的是開車去野外夜釣，然後整天整夜不回家。

奔馳越野AMG在遠郊公路上疾馳，賀臨風一邊喝水一邊聽着私人頻道裏面幾位兄弟用各國語言扯淡。

這些人都是他在國外認識的朋友，有些跟他在非洲草原、南美亞馬遜，出生入死，一起拍照、探險，跟偷獵者周旋，這些人比起所謂的家人，更像他的家人。

他喝着東西，偶爾插上幾句話，忽地車輛極少的公路上，一輛路虎引起了他的注意。

路虎的車速不算快，在市區和車多的地方并不顯眼，到了車少的地方就有些顯眼了，他沒記錯的話，該車在他後面時隐時現至少有一個小時了。

他将車速放緩，想要看看路虎會怎麽做，路虎像是對他的心思毫無查覺，保持車速超過了他。

所以是他多心了嗎？他總覺得不對勁兒，暗想着回去要将行車記錄儀裏面路虎的車牌號截出來，找人問問看車主是誰。

一通電話打了進來，他看了眼來電人，并不是很想接，可來電人棄而不舍，自動挂斷後，再次撥了過來，他沒辦法，只能将電話接起，“表哥，今天怎麽這麽閑？給我打電話？”

“怎麽才接電話啊？”

“之前在開車。”

“不至于吧，這麽小心，你不是在非洲開車很狂野嘛。”

“正是在非洲開慣了，回國才有點不敢開了啊，那邊很多時候是沒有路的，随便開。”他笑着打着哈哈。

“臨風啊，我真佩服你啊，萬事不入心，你兒子被公司辭退你不在乎，你二弟被軟禁你不在乎……”

賀臨風踩下了剎車，“誰被軟禁了？”

“根據可靠消息，賀臨璋被帶回了國，軟禁在你家老宅的院子裏，臨風，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時候有限的幾次經驗告訴他，卷入大弟和二弟之間的紛争，他只能是炮灰，“不知道。”

“你這個大哥不太合格啊，那你母親被逼着上山拜佛不敢回家的事你總知道吧？”

“呵，我媽不是那種被人逼迫不說話的人，她是因為山裏空氣好才上山的。”賀臨風在母親上山的時候就知道必有隐情，卻不想知道隐情是什麽。

他對龍天傲厭恨到了極點，這事上最可恨的事情就是将別人從舒适區裏硬拉出來，簡直是沒事閑的。

“你樂意那麽想就那麽想吧，夠無情，什麽孝道、兄弟情，你是一點不占啊。”

“龍天傲，你說這些是想幹嘛？”

“不幹嘛，娘親舅大，我關心我舅媽和表弟，不想你們受賀臨風的壓迫。”

“算了吧，我們家的事你少管，我們也沒人被壓迫。”

“你真覺得賀臨風那個霸道自私的人，會高興年年分紅給你們這些米蟲？他早晚會削藩，第一削得就是你這個長子。”

“你是不是權謀劇看多了？削藩？他是建文還是康熙？”

“我希望他是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