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告白

告白

李恃突如其來的靠近, 額頭幾乎就要貼上她的額頭,花朝心跳一頓,頭腦轟地發懵, 只能順着他的話,無意識問道:“你怕什麽?”

因為靠的太近了, 花朝有意識地屏住呼吸咬着臉頰聲音繃的細細的低低的, 乍然有一種憨厚撒嬌的意味。

她垂着眼眸, 像是聽到了一聲輕笑。

花朝擡眼, 卻見李恃已經收斂了笑意,眉眼間似有一絲凝重, 直直盯着她, 盯得她心裏發毛, 語氣就有些緊張:“怎麽了?”

他将與她的距離拉開了些,端方而坐, 那一雙如星的眼眸依舊曾從她的臉上移開, 花朝此時屏住呼吸卻與剛剛有些不同,只覺得像是要發生什麽了不得的事。

靜默一陣後, 李恃啓唇,語聲沉沉的, 卻很平穩:“我心悅于你, 在杭州時你就該知曉,朝朝, 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

不是什麽了不得害怕不得的大事,卻一瞬間就震得花朝心神全飛,睜着眼睛怔怔地瞧着他, 什麽反應也沒有了。

“當初你嫁給我,心不甘情不願, 或許還別有心思,今日我問你一句,如今你可心甘情願了?”

慌亂失了節奏的心跳讓花朝的手指都微微顫抖,連聲音都不穩:“不心甘情願又如何?”

她雖然腦子一片混亂,可還是看到李恃在聽到她的話時眉心揪了一下。

“若你當真另有想法,你盡可直說,我也好死了心,成全你。”他力持語聲平和,可最後那三個字還是出賣了,覺出一絲艱澀來。

花朝亂哄哄地心驀地一沉,僵硬的臉頰扯了一下,溢出一聲哼笑:“太子殿下這會倒是表現出溫潤如玉了,前頭強娶了我,現在又來放我走,我是不是該謝恩呢?”

李恃附在膝上的手指微攏,抿緊的唇卻怎麽也張不開,目色沉郁只是盯着她。

忽然花朝擡手一拳打在他胸口,眼眶泛紅心底一下漲滿了委屈和憤怒:“太子既要放我走,那我現在就走!”

花朝才起身走出半步,就被李恃拉扯着轉身,差點撞到他的胸口,她掙紮了兩下,就聽到李恃沉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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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怕你後悔,怕你不高興,怕你......另有所屬。”

花朝倏然擡頭,怒氣洶洶地瞪着他,因眼中朦胧那股怒意沒顯出來,今日她竟分外機靈,一眼就看出了李恃剛才的言不由衷,所以才故意激。

李恃在陷入絕境生死攸關之際,尚且能頭腦清醒冷靜果斷破敵而出甚至能殺個回馬槍,可在花朝這,莫說果斷了,連冷靜都消失了,他自然是言不由衷,自然是不想放她走,可又怕她當真不高興,他也能看出花朝心裏有他,只是是否另一個人的權重更重些,他把握不住......

今時今日,他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矯情,說那些,不過就是想聽花朝一個肯定的答案,他想得到的那個答案。

他猶擅藏匿心思,繞是太後聖上李悟,有時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現下他竟将他所以的情緒都擺在了臉上。

那些欲言又止難以名狀的不安與緊張,還有剛剛心之所至時的落寞與自嘲,盡數落在花朝的眼裏。

花朝今日真的是分外的敏感機靈,眸光一滞,語聲軟糯而篤定:“騙子,你根本不會放我走,還在這裏裝腔作勢。”

李恃并不做答,也不否認她控訴的“裝腔作勢”,專注地望着她。

逐漸,晨間煙雲都散盡一般,顯出山巒巍峨秀麗鳥語花香的景致來。

花朝眼中朦胧也散盡了,明亮灼灼地看着他,踮起腳尖,很快在他唇瓣輕啄一下,又退下,然後傲嬌地揚了揚腦袋俏生生道:“雖然我姓花,可我才不花心,我可是很專一的!”她臉上一片雲霞,眼中流螢閃閃,燦若薔薇。

雖然是很快的一下親吻,李恃也有一瞬的神思昏聩,聽着她清脆得意的聲音,他心中的陰霾與緊張不安也盡數散盡,眼中驟亮如星,在花朝還得意地挑眉時,他攬過她的腰肢俯身再度貼上她的唇,不似花朝的蜻蜓點水,炙熱而纏綿。

花朝大概是一時不習慣這樣的沖動,有些承受不住又不想放手,揪住李恃的衣襟,修的圓潤可愛的指甲滑進了他的衣襟,因為太過緊張掐在了他的鎖骨下方。

李恃悶哼一聲,将她抵在軟榻之上......

“哥!”

門突然被推開,李悟堂而皇之闖了進來.......

屋裏瞬間安靜如雞......

花朝“咻”的一下跳到了李恃背後躲了起來。

李恃目光不穩,臉色卻驟冷:“不會敲門!”

李悟僵直地站着,他當真是習慣了直接而入,聽聞他哥在花朝這,過來院中又沒有人,習慣而自然地就進來了......

“下次,下次一定......”

“出去!”

“诶,好。”

李悟轉身就走,又停住,并不轉身,只是微微側臉:“哥,我等你啊。”

言下之意就是有話要說了。

等他出去,李恃才轉過身,臉色又柔和了下來,将花朝從身後撈了起來,幫她整理好衣服和發釵。

花朝羞得滿臉通紅快要滴血了,心情激動地又揮拳打在他胸口。

李恃眸底含笑捧着她的臉在她唇上親了下,才起身離開。

花朝羞憤地一把扯過軟榻上的毛毯蒙頭蓋住。

李悟還等在院中,早已沒了方才的驚訝尴尬,反而一臉笑意,對上李恃冷冰冰的臉,他也毫不在意,信誓旦旦道:“哥,下次我一定敲門!”

雖然李恃依然臉色不善,但李悟想,這回真是雨過天晴了。

李悟來找他,自然是因為李熙出征的事,但此時已成定局,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前方局勢緊張,東宮卻是一派喜氣洋洋。

姜黎初來看花朝,坐着喝了一盞茶,終于忍不住閑閑道:“太子妃,我還坐在你跟前呢,你這一會傻笑,一會羞紅着臉,不太好吧?你要保持太子妃的儀态啊。”

花朝嗔了她一眼,嘴角的笑也收不住。

姜黎初也替她開心,至少她們之間有一個是幸福的就好。

可花朝還是記挂着她,問了她近況。

“你是說這次出征方聞京也去?”花朝大驚,“他不是走文臣的路子嗎?”

姜黎初道:“我也很意外,不過你知道他的身手也不錯。”

花朝點頭,遲疑道:“那你們的婚事......”

姜黎初笑了一聲,落寞之下又有一點釋然:“等他回來再說了吧,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花朝不禁愁眉,她自然是希望大曌将胡國殺得片甲不留,大勝而歸的,可這麽一來,李熙的地位一定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還有方聞京,到時有戰功在身,只怕清遠侯府更不會将姜家放在眼裏......

可這些政局上的擔憂,對花朝來說太過宏大了,她也就擔心一瞬就抛之腦後了。

最近李恃也不怎麽外出辦公了,基本都是在東宮的書房,若是有什麽大事,大臣們也是過來東宮禀告。

今日李恃在書房處理公文,花朝靠在偏殿的羅漢床上,靠着暖爐,脫了鞋襪用毛毯蓋着,将新出的話本靠在屈起的大腿上,咬着蘋果悠哉悠哉地看着,偶爾擡頭看一眼李恃,總有感嘆,他真的好忙。

花朝坐着有些累了,放下咬了兩口的蘋果,身子滑了下去趴伏着捧着話本,才沒看兩頁,困倦就襲來了,話本從她手中滑落掉在床上,她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暖爐暖烘烘的,她的身上燥熱起來,口幹舌燥地醒了,才發現毯子将她蓋得緊緊,怪不得這麽熱,她掀開毯子,睜眼看去,隔開偏殿的屏風和紗帳都放了下來,她想一定是李恃。

花朝抿出一抹笑意,舒适地靠在羅漢床上,咽了下口水,真的很幹,先前她啃了一半的蘋果也沒了,茶壺裏的水也冷了,她能聽到外頭李恃的一點動靜,于是她懶羊羊地開口:“太子殿下,倒杯熱水吧......”她半是撒嬌,半是商量的口吻。

似乎有一瞬安靜,在她疑惑時,才聽到李恃似乎起身的聲音,然後是倒水的聲音,腳步聲越近,李恃繞過屏風掀開帳簾走了進來,眼中有點不明意味的笑意。

花朝沒有深究,樂呵呵地看着他,等他坐下,她才探頭過去就着他的手喝水,溫熱的茶水沁過她幹燥的喉間,瞬間舒服了。

“還喝嗎?”李恃溫潤問道。

花朝含着最後一口水鼓着腮幫子搖搖頭,才咽下去,很是善解人意:“你去忙吧。”

李恃出去了,好一會都沒有聽到動靜。

雖然書房一直很安靜,但她睡着前還是能聽到李恃的動靜的,可這一回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花朝奇怪,下了床,因這殿內被暖爐熏的地磚都是溫熱的,她也就沒有穿鞋,蹑手蹑腳走過去,掀開帳簾的一角,扒着屏風探出一個腦袋來......

“轟”的一聲,花朝渾身的血液直沖腦門,“砰”的一聲炸開了。

四目相對,不對,是七八雙眼睛直愣愣盯着花朝,皆是朝中的肱骨大臣,未出嫁前,花朝若是見了還得恭恭敬敬行禮喊一聲“叔伯”的長輩們,又是尴尬又是沉默地盯着她。

在她還沒緩過神時,就見他們齊齊低頭,高呼:“太子妃。”

這一聲直擊花朝心髒,她赫然直起身身子一轉,躲在屏風後,立刻又覺得太過失禮,太過沒有風度,她深吸幾口氣,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擺出一副端莊秀麗,鎮定自若的模樣,緩緩道:“免禮,免禮。”

說完,她誰也不看,轉過身将腰背板得直直的,儀态萬千地走回帳簾內,然後“咻咻咻”跑到了羅漢床便,一躍跳了上去。

床板一聲悶響,花朝身子一僵,懊惱地紅了臉,小心翼翼扯上毛毯将自己的全身都蓋住,無聲地吶喊。

然後她就聽到了大臣們一一告退的聲音,她又是一陣羞憤,都怪她睡眠質量太好了,連他們進來的動靜她都沒有聽到。

過了一會,李恃的腳步聲傳來,她感覺到李恃坐在了身邊,這一回她不知道外面什麽情況,抿緊了唇一言不發,也不出來。

“他們都走了。”李恃的聲音裏微含笑意。

花朝氣憤憤道:“下次我再也不來你的書房了!”

李恃将她的毛毯扯下,審視着她:“這麽嚴重?”

花朝憋紅的臉重重點頭:“他們一定會笑話我,還會數落我的!”

李恃寵溺又無奈,身手将她弄亂貼在她臉頰的青絲拂開:“你是太子妃,誰敢說你什麽?”

“太丢人了,太沒有規矩了......”花朝欲哭無淚。

李恃淡然道:“這是東宮,你的地盤,你就是規矩。”

花朝的窘迫因他的安撫略有消散。

李恃将她撈起來,擺正她的發簪:“明日我陪你回晉國公府。”

花朝又驚又喜又憂,驚喜的自然是能回家看爹爹了,憂的是這就證明他們出征的日子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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