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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是嗎?”格子言眯起眼睛,擡手将眼鏡取下。

接着,他猛然出手就将匡放的手腕按往地毯,另外一只手拽着匡放的脖子,直接臉朝下往茶幾上按。

他不是覺得說他可愛不行,大人誇人翻來覆去也就這些詞,他聽習慣了——使格子言想翻白眼的是匡放的語氣,格子言不算敏感,但他與人的邊界線劃分得清晰分明,匡放跟他玩得好,跟夏娅他們劃分在同一區域內。

但剛剛這句“你有沒有覺得你自己有時候也挺可愛的”帶着濃濃的好朋友之間不該出現的挑逗意味。

格子言只能懷疑是匡放青春期裏暴漲的雄性荷爾蒙正在無所适從地不分對象地發散。

匡放被按下去,一開始沒當回事兒,格子言有點力氣,但在他眼裏還是不夠看。

但他從小就樂意給格子言面子。

“你真挺可愛的,怎麽不承認?”

“夏娅,你說,公主是不是挺可愛的?”

夏娅在對面捏着筆,“是有一點。”

匡放手掌搭在茶幾邊沿,格子言的手指一開始挺涼,比自己體溫偏低的溫度順着格子言的指尖侵襲進他的皮膚,宛如一塊被燒紅的烙鐵印在後頸,此處的血液開始沸騰後往全身各處奔騰而去。

“好了好了,點到為止。”匡放語調變得平緩,平得聽不出來任何語氣,也不知道他是生氣還是覺得這樣玩兒很有趣。

格子言松手的速度卻慢了匡放一步,匡放居然還了手。

格子言只聽見對面的夏娅相當做作地尖叫了一聲,接着自己就被掀翻倒在地毯上,倒是不疼,只是匡放玩不起翻臉有點少見。

他手指艱難地摸到眼鏡戴上,以為會看見滿面怒容的匡放,結果匡放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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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放的五官在視野裏放大,他手臂撐在格子言肩膀旁邊,俯視着格子言,語氣重新變回平時聽起來的樣子。

“公主,你這麽摸我,我真的好受不了。”

“……”

格子言面無表情的将匡放推開,坐了起來。

匡放扭頭,一根手指頭正指着他。

匡放直接拍開,“想死?”

“放哥你變咯,你剛剛對公主好兇呢,臉都氣紅了一下。”夏娅覺得那是生氣,毋庸置疑是生氣嘛,匡放被摁倒的場景掰着手指頭也能數得過來吧。

血液還在血管裏滾,甚至連滾動冒泡的聲音都清晰可聽。

匡放甩了下腦袋,有些耳鳴。

“不是生氣那是什麽?”夏娅還以為匡放是在否認。

匡放沒回答她,她就伸手找格子言讨要耳機,“公主,你聽的什麽兒歌,給我聽聽?”

格子言手裏還捏着從匡放那裏奪回來的一只耳機,他還在思考抽搐着要不要把耳機遞出去,他覺得耳機還是挺私密的一件個人物品,音樂也是,這些事物太能暴露出一個人的真實模樣。而且,格子言還有潔癖。

夏娅看明白,正要說算了,匡放探手過去,把格子言藍牙給關了。

“鯊魚爸爸,嘟嘟嘟嘟嘟嘟,鯊魚爸爸,嘟嘟嘟嘟嘟嘟……”

一時間,稚嫩的童音響徹客廳。

“…….”夏娅沉默地縮回手,不像以往立馬就能給格子言的一切行為習慣找到合理理由,這次花費了些許時間,她才幹笑兩聲,“其實能理解,天才一般都會有些跟普通人不太一樣的地方,比如公主這——樣,居然聽兒歌,比如放哥那——樣,最喜歡的居然是……聽媽媽的話!!!”

夏娅抓起課本,一邊朝門外跑一邊說完,等話音落地,她人已經從匡放的攻擊範圍裏逃走了。

格子言側眼去看匡放,匡放轉着筆,“看什麽?我連我媽什麽樣都不知道。”

雖然同在客廳裏,距離連半平方米都不到,但格子言還是移開了視線,留了空間給匡放沉思和狼狽。

格子言也想起了格星星。

格星星是個好到沒邊的人,她只是看着不容易讓人産生親近感。

小時候,格子言幼兒園那些同學随便摳扯她的小提琴琴弦,她也不會說什麽。後來她身體每況愈下,對經常來家裏造訪的格子言的同齡人就更加友好。她是希望格子言能多點玩伴。

後來的一日,到了格星星吃藥的時間,格子言讓“朋友們”在客廳暫時自己吃玩,他将溫好的藥端給格星星。

等格星星喝完藥,格子言捧着碗站在門口,聽見那幾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說着當時的格子言怎麽也想象不出來的惡毒和嫌棄的話語。

“啊好大股草藥的味道,要不是他家裏東西好吃,我才不願意來。”

“是啊是啊,每次回家我的衣服都變得好臭。”

“不知道阿姨的病傳不傳染,我有兩次從格子言家裏回去後都覺得好不舒服喲,說不定他家裏有很多細菌和病毒!”

“我媽媽說可能是遺傳病,說格子言以後可能也會跟他媽媽一樣,都活不了特別久的。”

“真可怕,真可憐。”

那是幼年時期的格子言受過的最大傷害,來自一些所謂的朋友們。

後來他就不再歡迎那些人,他們主動提出來,格子言也只是擺擺腦袋,不接受他們的拜訪。

直到格星星過世,格子言一直都是獨來獨往。

“其實,”格子言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下一個五角星,“如果我媽還在的話,她也可以是你媽。”

匡放愣了半秒鐘,接着手裏的筆轉得比之前要快、更快。

然後手裏的筆直接飛到了幾米遠的地板上。

.

路燦燦被格子言往領子裏塞了雪,他跟他姐告狀反被罵了一頓,他爸媽吃完席回來,他又跟他爸媽告狀。

一開始也沒什麽。

過了快一個月,都快要到過年的時間了,路燦燦得了感冒,整日咳嗽,抹着鼻涕追着家屬院小孩滿雪地裏跑。

他一家人除了路子陽,剩下三個衆志成城地認為都怪格子言在一個月之前往他們小寶貝衣領裏丢了雪,說不定還不止,說不定還把路燦按雪坑裏了。

小年那天,許萬林領着團隊在公司加班,格子言獨自在家,路燦燦爸媽就領着路燦燦拍響了格子言的家門。

格子言看着站在門口手舞足蹈的一對中年夫妻,靜靜地聽着他們說話。

“稍等,我戴一下眼鏡。”格子言沒關門,他在玄關的櫃子上摸到了備用的眼鏡戴上,聽他們說話都變得清晰了些。

路媽清清嗓子就語重心長的繼續說下去了,“小言啊,阿姨問你,是不是你往我家燦燦衣服裏塞雪了啊?”

都不給格子言說話的機會,路媽就皺着眉頭一臉的不悅,明顯是壓着火氣說:“燦燦還是小孩子,不像大人,他要是得罪了你,你有什麽不滿的,找我們大人就是,你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你看看你把他弄病了,這都感冒好幾天,一直咳嗽,咳出個什麽毛病來,你說怎麽辦?”

站在一旁的路爸也附和,還說:“再說了啊,你跟咱家路子陽也是好朋友不是,燦燦是他弟弟,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該高擡貴手嘛。”

他拉着臉紅彤彤的路燦燦往前扯,“來,到前頭,小言哥哥給你道個歉。”

走道裏靜悄悄的,什麽聲兒都沒有。路燦燦吸溜了一道鼻涕。格子言一聽便蹙起了眉。

格子言聲音嘶啞着開口,“我什麽時候說我要道歉了?”

“啊?”路媽一臉的不解,“那你這……我們家燦燦感冒都是因為你啊,你為什麽不道歉?”

格子言并不好說話,不過平時也沒什麽人去找他跟前找不痛快,接觸得少,對他的印象就變得刻板又模糊,想當然地以為格子言是個沉默寡言只是看起來比較冷淡但還是很好說話的好孩子。

格子言太陽穴有些漲痛,他那天被路燦燦用雪團砸中之後,便開始斷斷續續的咳嗽,快一個月過去都沒好全,前兩天聲音還嘶了,許萬林還以為是那時候停電沒暖氣導致的。

“您如果要為燦燦讨公道,就請拿監控來跟我說,但您在拿到監控之後,先道歉的應該就是燦燦了。”格子言語氣淡淡的,他在天氣寒冷時,狀态看起來要差一些,表情瞧着也冷淡,夏日的悠閑自在散了不少,像漂亮又冰冷的雪雕。

“你這這這這你這……”路媽頭一回跟格子言理論,往日裏都是跟夏娅那群不講道理的說,格子言一口一個“您”,她平時那套指着人鼻子罵街的招數好像使不出來了。

他們幾人身後在這時發出一聲巨響。

匡放拉開了自家的門,門撞在後面的牆壁上,彈到半路,撞在匡放寬闊的後肩,又撞回到牆壁。

男生穿着皺巴巴的棉襯衫,頭發比夏天長了2cm,亂糟糟的,惺忪的眉眼一看就沒睡好,起床氣在眼底危險地醞釀着。

幾乎沒給所有人反應的時間,匡放直接抓住路燦燦的衣領往後扯,路爸路媽慌忙去保護小孩,立刻就沒人堵着格子言了。

“做什麽呢?這都快過年了,皮癢?”匡放打着哈欠走到格子言斜前方,往旁邊的牆上一靠。

“路子陽他爸,別那麽瞪着我,你是路子陽他爸,不是我的,”匡放懶洋洋地說道,斜睨了明顯是在病中的格子言一眼,“路燦用雪球砸格子言,讓人咳了快一個月,我沒找你們麻煩就算了,你們還來倒打一耙?”

路爸被小輩說“皮癢”已經是面子上非常挂不住,他“你你你你”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燦燦砸的是格子言,幹你什麽事?”

匡放嘴角慢慢放平,“幹不幹我的事,你去問劉繼雄,他知道得最清楚。”

上回,夏娅繼父劉繼雄把格子言推倒,匡放把人揍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匡放這混賬,不惹他還好說,要是惹了,既不尊老,也不愛幼,一點家教都沒有。

這一家三口讨公道不成,讨賠禮更沒有,灰溜溜地從樓道走了。

匡放看着他們真走了,嘁了聲,直接轉身跟着格子言進了他家門。

看着捧着一杯熱水正在喝着的格子言,匡放耐心地等待。

格子言估計也是剛睡醒沒多久,臉上還有壓出來的紅痕,他喜歡在睡前看書,有時候書直接掉在了枕頭邊上,晚上睡覺又不安分,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臉可能就是壓在書上的。

這會紅痕未消,沖淡了他本人的冷淡,多了一絲食人間煙火的地氣兒。

水沾上唇面唇角,反正格子言不知道,匡放看得眼珠子都快變成了灼人的火石。

等格子言喝夠了,匡放才跟他說話,目光将格子言盯得很死,“你嗓子好點沒,說句話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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