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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挂了電話,匡放把手機扔到一邊,“生氣了。”
不過格子言氣性不大,估計是因為生病,朝他撒撒氣。
撒得挺好的,能拿來撒氣的通常都是自己人,外人可享受不到這待遇。
夏汽水和盧小文在旁邊打着下手,他倆負責把零件一個個給裝上,看着已經快要完工的手工藝品,夏汽水咂咂嘴,“直接買一個不更方便?店裏不都是。”
櫥窗櫃臺還有門口,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實木手工,店主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長而寬的工作臺就擺在店裏,正在忙活着的也不止匡放,還有兩對情侶。
“不适合他。”匡放垂着眸,他側臉在燈下被光影劃分成明暗分明的幾塊,骨骼平整,走勢銳利。
盧小文手中“咔噠”一聲,看着桌子中間的玩意兒,“放哥,那你覺得南瓜馬車就适合格子言了?”
“你懂個屁。”匡放慢悠悠說道。
送一架南瓜馬車是匡放在格子言從醫院回到家後突然想到的,他一開始也的确打算直接買成品,但店裏的成品都不是匡放想要的,那些馬車裝飾得豪華富麗,乍一看還看不出來是架南瓜馬車。
老板說工期最短也得四十多個小時,不過如果一定要趕時間的,部分零件他店裏有現成的,南瓜得現做,店裏沒有。可這偏又是最難的。
老板取了一匹十三點五厘米長的羊毛氈白馬出來,白馬頭顱高高昂起,氣宇軒揚,老板還有點舍不得,“我老婆紮了好久才紮成呢。”
盧小文:“拿來吧您。”
“謝了。”匡放眼也未擡。
手裏的南瓜還只是黃楊木的原色,老板已經調好了色,只等給最後的成品刷上顏色。
夏汽水打了個哈欠,“放哥你對格子言這麽夠意思,以後你對象要是知道,說不定會吃醋,現在女生特別愛吃醋,對吧盧小文?”
“我不知道啊,我又沒跟女生戀愛過,不過你為什麽說女生愛吃醋,只要是喜歡,都會吃醋,不喜歡才不吃醋。”
匡放放下矬子,從桌子上拿起電動的抛光機,不鹹不淡的嗓音混在嗚咛的機器聲中,“我沒對象。”
夏汽水聽清楚了,“我是說以後。”
匡放就不說話了,一門心思專注給手裏的南瓜抛光。
接着是上色,上完色後還得等它徹底附着上南瓜的表面。
趁着這會兒,匡放去店子外面透了口氣,他一個人。
這家店開在近兩年很火的東城景區,國慶假日,街面節日氣氛濃厚,街面穿梭着從全國各地而來的形形色色的人。
大家大多是精心打扮過的。
匡放不一樣,黑色襯衫外邊系一件黑色圍裙,上面沾了不少抖也沒抖掉的木屑,鞋面上一層薄薄如灰塵的木屑,像名形容落拓不羁的木工。
“帥哥?”
匡放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回了頭,是幾個女生。
幾個女生其中的一個指了指手裏的手機,“你是這家店的員工嗎?我們這家店很感興趣,可以加個微信聊聊不?”
“我不這家店的員工,”匡放靠在電線杆上,懶洋洋地朝隔壁花店看進去,“老板在店裏,你去找他就行。”
“不是,我的意思,我是......”
“我喜歡男的,不喜歡女的。”匡放目光從一束向日葵上面收回,似笑非笑,“怎麽,同性戀你也想搞一搞?”
“……”
“呸,什麽人嘛,搞啊搞的,好沒素質。”
匡放拐進花店。
老板立刻迎上來,“要買點什麽花呀?送朋友還是送老師還是送女朋友啊?”
“随便看看。”
他還沒給格子言送過花,包括其他人也都沒送過,他們不講究送花這種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錢就算不花在刀刃上,也不能往水裏扔。
這是匡放第一次去想格子言會不會喜歡花,喜歡小提琴喜歡書法,喜歡國畫和牡丹,喜歡一切漂亮優雅的東西。一定也喜歡花。
攤在沙發上的夏娅收到了匡放的私聊,他受寵若驚,立馬和夏娅依偎着一塊兒分享。
[放哥:路過花店,做活動,要不給公主帶一束?]
夏娅猛拍了趙想成幾下,“當然沒問題!”
趙想成問了路子陽和吳棟之後,也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回複了匡放後,又跟着在後面說:[公主好像在生你的氣,反正看起來挺不開心的,可能覺得他過生日,你一直在外邊不回來?生病的人脾氣大大的,我們幾個現在都不敢跟他說話,怕他用毛筆戳我們。]
[放哥:我馬上就回家屬院。]
[放哥:幫我哄哄他。]
[放哥:算了,我自己回來哄,你們別管。]
趙想成扭着肩膀:好噠好噠。
花店老板用了五種包花紙将被選中的白玫瑰給漂亮地包上,她動作熟練又小心,臉上喜笑顏開的,“白玫瑰昨天剛到的店裏,薇南基地培育出來的稀有品種,雖然是酒杯樣的花苞,但花頭大呀,枝條還一點都不細軟,花瓣還是罕見的毛絨絨,摸着可舒服了。這不,剛上市就在網上全給訂走了。”
“吶,您的三十二枝白玫瑰包好了。”
他這邊買完花,店裏的手工也已經完成裝好,可以直接拎走了。
匡放從兜裏利落地數了五百塊錢給夏汽水和盧小文,“今天謝了,你們自己去吃頓飯吧。”
.
“放哥!”
“靠,你終于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個花好漂亮!!!!”
“花店做活動用這種品相做?不是,放哥你怎麽給每朵花都套了個塑料袋啊!”
“什麽東西用這麽大個盒子裝?”
匡放把禮物塞趙想成懷裏,沒駐留,直接去了格子言的房間。
格子言坐在書桌後面,手裏捧着杯還冒着熱氣的白開水,微微颔首,眼鏡上都充盈着霧氣了,他也不動。
估計是以為他們要吵架,客廳的人都沒打算參與,四個人已經摩拳擦掌準備插蠟燭吃蛋糕了。
“生什麽氣啊。”匡放走到桌子對面,雙手撐在桌沿。
舒服地窩在椅子裏的少年動了動,吹開杯口上方的熱氣,淡淡道:“你從哪兒看出來我生氣了的?”
“哪兒都能看出來吧。”匡放傾身,從格子言手裏把杯子拿走了,格子言的目光跟着杯子走了一段兒路,淡漠地收回。
外頭天烏漆嘛黑,家屬院裏的路燈也照不到這層樓的窗戶,格子言又只開着臺燈,半張臉都浸在昏暗中,輪廓模糊,依稀能看出成年後可能會出現的模樣。
“我去給你挑禮物了,”匡放撥開桌子上那堆紙啊筆的,往桌面上一俯身,一下就離格子言近多了,他擡手摘下格子言的眼鏡,望着對方的眼睛,“你都不知道給你挑的那禮物有多難做?”
格子言眯起眼睛,“做?”
匡放給格子言看了自己幾根貼着創可貼的手指,沒兩秒鐘又放下了手,牽開唇角,“怎麽,我不給你過生日,你就生氣?”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從匡放的背後慫恿着他,他頭腦一熱,離格子言更近了,在這麽暗的情景裏,也能看清對方的鼻尖和睫毛。
“公主,你這麽離不開我,以後可怎麽辦吶。”
格子言被對方眼中從不曾看見過的促狹笑意刺激得眼皮一跳,他腳掌微微用力,椅子的滾輪朝後滾動,他與匡放的距離立即就拉開。
他起身,說話間已經聽不出刺兒,“吃蛋糕吧。”
.
那束花頭一個被送進格子言的懷裏,格子言低下頭,手指拎起來一只套頭塑封袋,“挺好看的。”他又将帽子給花戴上。
他對花不是很過敏,但可能是因為這兩天生着病,吸入花粉可能會讓他本就不那麽健康的支氣管痙攣甚至引發哮喘。匡放只是看着不怎麽靠譜。
格子言本想說以後不要送花了,免得還要這樣麻煩,但又覺得這麽想的自己,很不識好歹。
“好了好了!”夏娅雙手合十,“老趙把蛋糕取出來!”
趙想成就把蛋糕拿了出來,“應該在前天和昨天的淩晨切蛋糕的,那樣放哥的生日就也有蛋糕吃了。”
匡放坐在地毯上,靠着沙發,“遲一天兩天的死不了人。”
路子陽起身去關了客廳的燈,一邊過來一邊催促着插蠟燭,他按着打火機咔噠咔噠着過來在格子言的右手邊坐下來,“先許願還是怎麽着?放哥也許一個吧。”
十寸的蛋糕平均地分成了一黑一白兩個顏色,黑色那一邊灑滿了巧克力碎,沿邊貼着一半一半的黑葡萄;而白色的則是使用了珍珠和貝殼作為裝飾,貝殼是白巧克力雕的,只有珍珠是單純的裝飾品。
路子陽在兩邊各插了一支蠟燭,然後點燃。
火苗竄起。
兩束拇指大小的火苗搖搖曳曳,花光的影子同樣在閉着眼許願的兩個少年臉上搖曳。
匡放在自己歷年來的“希望自己的媽能出現在自己面前”願望之後,這次又添上了一個:在不用吃苦吃白眼被歧視的前提下,想跟公主談,如果要遭罪,那沒必要談。
格子言比匡放要先睜開眼睛,等到匡放睜開眼睛後,其他人一塊兒歡呼。
“快快快!吹吹吹!吹蠟燭!”
趙想成的迫不及待寫在了臉上,他舉着塑料刀,終于等到蠟燭滅了,燈亮了,他切下拳頭那樣大的一塊兒,捧到桌子中間。
格子言清了清嗓子,盡管頭會有些痛,但還是打起了精神。
這算是每年每個人生日上的老節目了——會切下一小塊蛋糕,自己伸手搶,願意往誰臉上擦就往誰臉上擦。
一整個蛋糕丢來丢去,首先就是浪費食物,其次就是弄得屋子太髒難以清理,蛋糕挺貴的,大家也都挺舍不得的。
在5棟倒數三秒鐘後,格子言伸手,撲了個空。
“……”
格子言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立馬轉身抓起一個抱枕把臉埋進去。
也就他剛埋進去,脖子上就被抹了一道,涼絲絲的。
夏娅的尖叫和怒罵在客廳響起,還有趙想成的鬼哭狼嚎,聽着不像是在過生日,像是肉豬在過年關。
戰鬥不到十秒鐘結束。
格子言擡起頭,看見夏娅和趙想成臉上各有一塊奶油,夏娅擡手抹下來舔到嘴裏,翻了個白眼,“5棟,我等會就告訴劉亞然,說你從醫院偷偷跑了。”
吳棟的傷口還貼着紗布,甚至裏衣還是病號服。
格子言朝匡放掃了一眼,匡放只有下颌被擦上了一點兒,他抹下來擦到紙巾上。
“你……”格子言剛想說他浪費,語氣就一頓,他脖子上的那應該是奶油,但不知道是誰抹的,可能是匡放。而現在這塊奶油正在慢慢從後頸上往下滑。
“放哥,你來洗手間幫我弄弄,沾到我衣服了。”格子言的潔癖使他臉色難看起來,他起了身,咳嗽着朝洗手間走去。
“老趙把蛋糕切了。”匡放丢下一句,跟上格子言。
鏡子前,格子言跟身上有蟲子爬似的把外套給剝了,留下一件大了兩個碼的睡衣在身上,他低下頭,把後背的衣擺艱難地往上掀,“奶油是不是弄我衣服上了?”
匡放看着格子言主動把瘦白的腰露出來,呼吸一窒。
他調整了幾秒鐘的呼吸,接過格子言手裏的衣擺,又往上掀了點兒——那塊雪白的奶油正沿着格子言同樣白皙的背溝慢慢往下滑。
“誰給你抹的?”匡放一出聲,發現自己的聲音比正在病中的格子言還要嘶啞。
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匡放眼神已經漆黑得看不清瞳孔的紋路了。
他眸子裏翻着江,心底倒着海,為着這塊奶油,柔軟的奶油在格子言的後背上拖出一條淡白的路跡,被它掠過去的皮膚泛着一層濕潤的光芒,像是給格子言的皮膚上了一層好看的釉。
格子言悶聲,“我以為是你抹的,不是你?”
“不是。”匡放否認,屈起食指,觸上格子言的後背,那塊已經被格子言的體溫烘烤得溫熱的奶油立刻黏附到他的手指上。
格子言感覺是弄下來了,他抽了兩張濕巾,“幫我擦一下,好髒。”
他是真嫌棄,弄臉上已經算是他能接受的極限了,弄在脖子上,還一路流到了後背,他現在已經煩躁得察覺不到身後人那般明顯的異樣了。
一擦好,格子言就去洗手,看見匡放手指上的奶油,“謝謝。洗手液你知道是哪一瓶吧,我先出去了,你快點。”
洗手間的門帶上。
匡放擡起水龍頭的開關,聽着嘩嘩的水聲,他鬼使神差低頭舔掉了手指上的奶油。
不惡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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