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回憶

回憶

顧成勳有時會偷偷地想，林爍是天上的媽媽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吧？不然這麽好的人，怎麽就偏偏被自己撿到了呢？從把小林爍撿回家起，在小成勳的認知裏，這個異常美好的小人兒是完完全全屬于他顧成勳一個人的。

或許是因為這個孩子太過美好，或許是因為這是自己的“所有物”，顧成勳很自覺地将自己代入了哥哥這個角色，以前并不懂得忍讓的小霸王願意把所有美好的東西放到這個孩子面前與他分享，甚至自己沒有的，只要能讓他開心，自己也會想辦法得到，再獻寶似地送給他。哥哥就是應該讓弟弟，不是嗎？應該是那樣的吧！

沒有溫馨親情的顧成勳很享受這份付出，又因為兩人相近的年紀，整天的粘膩自然也讓對方成為了自己最好的玩伴。所以，他們的确是兄弟，這個兄弟一詞，在這裏，既有友情，也有親情。

後來，小成勳才得知，林爍的生日只比自己晚兩周。原本對自己生日已經失望的小成勳一掃之前的失落，認認真真地準備起來。聽小爍說，以前他過生日，他的媽媽都會給他做長壽面。小成勳沒有媽媽，不知道長壽面是什麽樣子的。但是既然小爍現在跟着自己了，自己就得想辦法滿足他，不讓他因為爸爸媽媽的事那麽傷心。

瞞着進行的計劃才算是驚喜，所以小林爍不知道自己面前這碗看起來還像那麽一回事的長壽面是被多少摔壞的碗碟、多少次小成勳被油濺到被刀切到換來的。

但小林爍也不傻，自己尚且被父母捧在手心，沒做過家務。像顧成勳這樣的人家，自然也是不需要他做家務的。他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第一次做菜肯定不容易。

小林爍感動得一塌糊塗，眼淚啪叽啪叽地就往下掉。這下小成勳傻眼了，我做的面看起來有那麽恐怖嗎？咋還把人吓哭了？

沒怎麽做過安慰別人的事，小成勳一邊笨拙拿着小手幫小林爍擦眼淚，一邊輕言細語道，“小爍不想吃就算了，我不會生氣的。”

小林爍被小成勳的話逗笑了，但臉上的眼淚還沒幹呢。

顧城宇回到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你們幹嘛呢？又哭又笑的。”

小成勳心中警鈴大響，爸爸讨厭別人哭，雖然他自己也偷偷哭。他站起來，想把小林爍藏在自己後面。

小林爍倒是不怕，探出頭來，甜甜地說道，“顧叔回來了，成勳會做長壽面了呢，做得可好了。”

聞言，顧城宇看了一眼桌上的面，說了句，“是嗎？看起來還不錯。”

小成勳極少被顧城宇表揚，突如其來的肯定，小成勳心裏很高興。雖然小成勳臉上沒什麽變化，但小林爍能感受到他的開心。接下來的一整晚，小成勳都很開心。

“長壽面？是小爍過生日嗎？小爍，生日快樂啊。”因為不是特殊的日子，顧城宇也沒有獨自惆悵的必要，甚至沒有吝啬那句生日快樂。三人坐在一塊兒像一家人一樣吃了頓晚餐，一旁小成勳的廚藝指導師顧嫂也深感欣慰。

燈光溫馨，氛圍輕松。小林爍的到來不知不覺中給顧家帶來了改變。

顧城宇的那句生日快樂不是對顧成勳說的，可是對于小成勳來說，對小林爍說和對自己說有什麽區別呢？小爍真是自己的吉祥物。從那以後，顧成勳把林爍的生日當成了他和自己兩人的生日來過，而那碗長壽面也從未間斷。

第一次沒有爸爸媽媽陪伴的生日，沒有小林爍之前想象的難過。可是有一個問題困擾了小林爍一整晚，這個小哥哥哪兒都好，咋就是不會笑呢？

第二天，小林爍就開始認真教起了小成勳怎麽笑。

“成勳你看，像我這樣，牙齒露出來，嘴角微微上揚。”林爍小老師邊比劃邊解說。

小成勳倒是乖乖跟着做了，可惜是皮笑肉不笑，看起來更像是在做鬼臉。

“不對不對，是開心地笑。開心的時候就要笑。”

“我和小爍在一塊兒開心啊。”

小成勳倒是沒撒謊。試過幾次後，小林爍也沒轍了，悲傷地接受了成勳小哥哥是個面癱這件事。

其實小成勳倒也不是啥天生的面癱，主要是顧城宇太嚴肅，下人們又恪守本分，小成勳長期和一群面癱打交道，見識得少，才跟着變成了機器臉。

還好，雖然教學效果延遲了，但後來，小林爍也總算見到小成勳笑了。

兩個月後，一個班裏不喜歡小成勳的小朋友在和他的小夥伴嘲笑小成勳是沒媽的野孩子，這話他是不敢當着小成勳的面說的，但他運氣不好，背後說人壞話又被正主聽見了。

小成勳二話不說，沖上去把小朋友打得哇哇求饒。直到老師趕來，把他拉開。

小朋友傷得有點嚴重，所以老師最後請了家長。當然小成勳這邊還是和往常一樣，沒能請得動。而對方家長，聽說是顧家的孩子，也沒執着見小成勳家長，倒是連連向老師和小成勳道歉，說自己孩子有錯在先。

媽媽來了，小朋友也沒讨到好，小朋友心裏憋屈。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有媽媽來接自己，但是顧成勳沒有啊，于是小朋友心裏又得意起來。在媽媽抱着自己離開的時候，更是大聲地求安慰，“媽媽，我痛，要親親。”

小朋友的媽媽連忙親了孩子一口，“乖，不痛了哈，我們下次別去招惹同學了哈。”

大人的教導這會兒小朋友是沒空聽進去的，因為他正忙着向小成勳炫耀呢。

小成勳自然看到了他的得意洋洋。

小成勳雖然打架贏了，卻還是難免心中的失落。失落了好一陣，他突然想起了小林爍，心中又燃起了點希望。

小成勳找到了林爍，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于是，小林爍只看到了小成勳滿臉的糾結。小林爍要轉身走人。小成勳哪肯，連忙拉住對方，霸道地宣布，“不準走。”

“嗯？”小林爍倒是沒生氣，等着他的下文。

顧成勳不好意思地低着頭，悄悄地給自己加了好一陣兒的油，才擡起自己的下巴，模仿着剛剛同學的模樣，用小手指指自己的臉，“親親。”

小成勳以前并沒有被給過讨巧賣乖的機會，所以索要親親這并不是小成勳的擅長項。勉為其難的模樣也實在稱不上可愛，更多的是違和的別扭。

所以小林爍的第一反應就是笑。

小林爍這一笑，小成勳就更難過了，心中的小火苗一下子就被撲滅了。自己的确是沒媽的孩子，小成勳低着頭，獨自難過地消化着這個殘忍的事實。

臉上卻突然多了個柔軟的觸感，還伴随着“啵”的響聲，原來是小林爍親親了自己。

小成勳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親親啊，也有人親自己了，小成勳想着想着便咧開嘴憨憨地笑了。

回憶着往事的顧成勳，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了那顆淚痣。林爍突然動了下眼球，顧成勳看到了，滿懷期待同時又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林爍還是林爍，總是不忍心讓顧成勳失望，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漸漸地适應了周圍的光線，然後眼睛就被顧成勳的臉霸屏，如同很多個以前起床的早晨一樣，不同的是，顧成勳已經不再是少年，現在更是帶着一臉沒來得及整理的青色胡渣。

顧成勳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着林爍，林爍則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好像在說，“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