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朋友

其實司逸這次去參加冬令營,大家想的都是讓他見個世面,至于到底能不能參選上國家隊,沒人抱太大希望。

畢竟他才高二,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比得過來自全國各地那麽多的高三尖子生,更何況他還有一年的高三要讀,有的是時間繼續準備。

直到三月份的時候,北京那邊來了消息,司逸在CMO中成績優異,通過層層選拔,和其餘的幾十名學生一同被選入國家集訓隊,再由國家隊繼續培訓選拔,将有機會進入中國國家代表隊,參加今年的IMO。

寫着司逸名字的橫幅被挂在學校的正大門口,每天接受同學們的頂禮膜拜。

司逸是四中建校以來,第一個在高二年級就拿到名校保送資格的學生。

目前具體選擇哪所學校并沒有定論,清北的招生辦已經打來了電話,老師們笑的合不攏嘴,忙着商量到底是選清華還是選北大。

無數學生小時候做過的夢,将來念大學,究竟是去清華還是北大,就這樣被司逸實現了。

而且還是免考。

已經先回清河市的兩個高三生分別被保送至複旦和南開,回校的時候也是鑼鼓齊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由此可見,司逸回校的時候将會是怎樣的光景。

司逸在四中的形象成功被神化。

一個長相和智商成正比的男生,自然能博得女孩子們的青睐,司逸走之前的最後一次月考的高二年級大榜上,印着司逸照片的理科第一的位置,已經多出了很多手掌印。

照片上的司逸還是初三剛畢業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稚嫩,眉目清俊,朝着鏡頭淺淺的笑。

如果不是有層玻璃擋着,估計這照片早就被劫走了。

貼吧首頁十幾個帖子,幾乎一半都和司逸有關,其中最火的一個帖子回帖已經蓋了好幾頁了。

【怎麽才能追到司逸?】

【做夢】

【買個好點的枕頭】

【醒醒,起來做五三了】

【孫杳從初中追到高中都沒追到,可見司逸這朵高嶺之花有多難采,樓主洗洗睡吧】

【不是,怎麽?狀元cp粉都退坑了嗎?轉司逸女友唯粉了?】

【樓上,cp粉圈地自萌,望你知】

【話說司逸要是再加一個富二代人設的話,妥妥言情小說男主角】

【司逸每次打籃球,腳上的aj都沒重過樣,他家條件肯定差不到哪裏去】

【絕逼富二代,他那個書包是聯名限量款,價格已經炒到普通款式的十幾倍,一個高中生能拿來當通勤包用,只能說家裏有礦】

【高一的時候家庭情況調查表上,只看到他媽媽是一個什麽建築公司的老總,他爸爸那一欄是保密,絕對不止是富二代那麽簡單】

【卧槽,難道是官二代?紅二代?】

【他爸爸是誰還重要嗎?光他媽媽的職業就夠有錢的了吧!】

【啊啊啊啊啊各位我先去學習了,争取考到北京去追司逸】

【歪個樓,問218樓,家庭情況調查表你除了看到司逸的還看到了誰的?有沒有顧逸迩?說實話我很好奇她的家庭哎】

【回325樓,年級裏比較有名的那幾個我都特意看了,顧逸迩她媽媽不知道,不過她爸爸是企業家,所以你懂的,這些人都是生在起跑線的人】

【謝回,果然人和人之間是有差距的QWQ】

【媽耶這兩個人真的絕了,我還是好好學習吧】

食堂裏叽叽喳喳的,食堂阿姨的聲音穿透了整個大廳,叫那個剛剛沒收碗就直接離開的學生老老實實把碗送到洗碗機那邊。

二更拿着手機,專心致志的刷着貼吧。

今天陸嘉請假,他厚着臉皮找付清徐一起吃飯,結果半路上碰到顧逸迩和林尾月,四個人搭了一桌一起吃。

“逸姐,他們都在誇你和司逸是神仙。”

顧逸迩正在和一塊糖醋排骨做最後的掙紮,聞言舔了舔唇,擡起頭看他:“什麽?”

二更看了眼她,心想這是一個喜歡吃糖醋排骨的神仙。

“逸姐,你媽媽是幹啥的啊? ”

顧逸迩微微皺眉:“問這個做什麽?”

二更把手機遞給她:“貼吧裏問。”

顧逸迩沉默了半晌,二更以為她不會回答了,于是也不再追問,剛夾起一塊肉,就聽見她緩緩說道:“家庭婦女。”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畢竟這樣的家庭配置實在是很常見。

二更他媽也是家庭婦女,現在基本上就天天在醫院守着他姐,他姐早些年病還沒那麽嚴重的時候幾乎就是麻将逛街加午睡,日子過得別提多舒坦了。

他順勢應了一聲:“我媽也是家庭婦女,日子過得很舒坦啊。”

顧逸迩搖頭:“她好像不是很喜歡,打算重新工作。”

“嗯?那她以前是?”

“老師。”

企業家配老師,也不知道是怎麽認識的,二更不便多問,嘻嘻哈哈又去問林尾月去了。

“林尾月,你媽媽是幹嘛的?哎呦!”

顧逸迩這一腳踩晚了,二更的問題搶在了痛呼後面,林尾月原原本本的聽到了。

手中的筷子忽然一頓,林尾月微微一笑,語氣輕快:“她去世很多年了。”

二更嘴角的弧度滞在了一個尴尬的位置上。

心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深吸一口氣,斂去笑容,和她道歉:“對不起,是我多問了。”

“沒關系,反正我還有爸爸,日子過得也挺開心的。”林尾月并不在意,沖他擺了擺手。

平日裏二更總是充當活躍氣氛的那個人,來勁兒的時候說話有些直,會不小心戳到人家的痛點,不過好在他性格好,一旦惹人不快就會立馬道歉,無心之言引發的不快很快就會被消散。

這頓飯伴随着閑聊聲就這麽吃完了。

二更和顧逸迩并排走着:“逸姐,等逸哥回來了咱們怎麽給他開個洗塵宴啊?”

“找個網吧包個夜。”

“嗯嗯,打游戲嗎?”

“看一個通宵的AV,讓他好好補補。”

“???”

“鈴原愛蜜莉合集。”

“???”

前面兩個人的對話奇奇怪怪的,另外兩個人在後面跟着,插不上嘴,所幸就不說了。

林尾月想到剛剛他們談論的話題,心中免不了一陣酸楚。

牙牙學語時期就脫口而出的一個簡單詞語,她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叫出口。

雖然并不是日夜思念,但每當記憶的匣子被打開,她就控制不住對媽媽的思念。

“你還記得你媽媽長什麽樣子嗎?”走在她身邊的付清徐忽然問道。

林尾月茫然的擡起了頭,下意識的回答:“記得。”

“我不記得了。”他語氣輕緩,“我甚至不知道,我的親生母親是什麽時候将我遺棄的。”

他是養子,親生父母早已不知所蹤。

林尾月張了張嘴,喉嚨有些幹啞,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他。

付清徐垂眸望着她:“你已經很幸福了。”

他是在安慰她嗎?

林尾月仿佛透過此刻站在她面前這個将溫柔掩藏在眼中的男生中看到以前,他口中曾經提到過的付清徐。

那個樂觀的,總把笑容挂在嘴邊的男生。

一個人無論怎樣改變,他的內核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善良和溫柔,是他無論外表看上去多麽冷漠,都藏不住的。

“謝謝你。”

這時,二更忽然轉過身來:“等逸哥回來,咱們一起去歡樂谷玩吧?”

顧逸迩笑嘻嘻的補充:“今年暑假,咱們去坐雲霄飛車,也叫上陸嘉和王思淼。”

林尾月咬了咬唇,有些小心的問道:“我想問問,那個費用…”

她問的很卑微,可又不得不問。

明知道這樣很破壞氣氛,可幾個月前,他們在後門吃的那一頓夜宵,逸迩幫她付了她的那一份,并且無論如何都不讓她還。

她知道逸迩的好意,可是她實在沒臉。

和這些家庭條件優越的人不同,她沒有揮霍的資本。

二更嘿嘿一笑:“你是不是七月末生日?”

林尾月點頭。

“就你生日那天去,門票錢咱們幾個當生日禮物送你,一人平攤下來也就幾十塊,不許拒絕啊。”

她驚訝的看向顧逸迩,後者只把頭轉了過去:“除了拒絕的話,我都聽。”

沒法,只能又看向付清徐。

付清徐也只是點頭:“我同意。”

糟糕,好想哭。

她咬了咬唇:“謝謝你們。”

在他們面前不能哭,可是背着他們,林尾月還是忍不住悄悄抹了眼淚。

午休期間,她一個人離開了教室,跑到了教學樓下的空地上,就着柔軟的綠草席地而坐,看着天發呆。

她聽逸迩說過,司逸總喜歡在課間的時候扶在欄杆上看天空。

理由很簡單,在室內看東西看多了,為了放松眼睛,望着天空是最簡單的輕松方法。

其次,無論下雨還是晴天,天空總是一望無垠,讓人忘記了憂愁。

“你不在教室裏午休,坐在這兒幹什麽?”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她轉過頭去,是慕老師。

她趕忙要站起來,就聽見他輕聲的制止,接着,他坐在了她的身邊。

“不怕被查勤的記缺到?”

林尾月抿嘴:“我請過假的。”

“上課的時候哭什麽?”

“啊?”她轉頭看他。

慕老師輕輕一笑:“我在講臺上,臺下做什麽都看的一清二楚的,包括你紅了眼睛。”

她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沒有啊。”

慕老師只是嘆了一聲:“小尾巴,沒人告訴你,你很不擅長撒謊嗎?”

她知道瞞不住,就把紅眼的理由給說了出來。

慕老師舒氣:“還以為你受委屈了。”

她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就覺得自己很矯情。

“朋友間這樣真摯美好的感情,在長大以後,就很難遇上了。”慕老師側頭看她,“好好珍惜,日後會成為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美好回憶。”

她低頭:“我一定會的。”

“那就高興一點,別讓顧逸迩他們擔心。”

她扯出一個笑容,一雙杏眼裏泛着水光。

這個敏感而又脆弱的女孩兒,用盡全力的樂觀着,不讓親人擔心,不讓朋友擔心,也不讓他擔心。

越是這樣乖巧,就越是讓人心疼。

“我回辦公室了,讓人發現咱們坐在這兒就不好了。”他起身,揉揉她的頭,“你也快點回去午休,不然下午該打瞌睡了。”

慕老師囑咐完這句話,就走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

他們最近的距離,也不過是她一直珍藏在書本裏的那張照片裏那樣,只是輕輕攬肩。

如果說知曉心意前,這是最近的距離,那麽在心意曝露之後,他們反倒再也沒有逾越的舉動。

因為知道這份感情是錯誤,是與倫理相悖,所以盡力克制,盡力壓抑。

他真的在等她長大。

回到教室後,林尾月又偷偷地拿出了那張照片,手指在他的身影上摩挲了好久,才視如珍寶般再次收了起來。

一直到晚上下了晚自習,她将那本書帶了回家。

臺燈下,照片就擺在身邊,她專心的寫着作業。

忽然房門被推開,林尾月猝不及防,将照片匆匆收好,轉頭露出一個笑:“爸爸,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房門口,穿着工服的林爸爸拿着一個塑料袋,裏面是盒飯。

“今天下工早,喝了點酒就回來了,你吃飯了沒有?”

“沒有呢。”

“那你吃這個吧。”

林尾月走過去接住,問道:“家裏還有腐乳嗎?我想搭着吃。”

“有,在廚房,我去給你拿?”

“我自己拿。”

她離開房間,林爸爸看着她的書桌,若有所思。

小月剛剛藏起了什麽?

他走過去,小月正在寫試卷,密密麻麻的,林爸爸都看不懂,不過試卷很薄,臺燈的照耀下,下面隐約墊着什麽東西。

他輕輕掀開試卷,看到了那個東西。

林爸爸皺眉,眼角處的細紋仿佛比剛剛更深了。

唇角下墜,望着那張照片裏正笑着的兩個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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