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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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安局出來時,天色已晚,月亮懸挂在天邊。街道兩側亮起了一盞盞微弱的路燈。
公安局離家不遠,就兩條街的距離。
鶴玉的情緒不高,全程除了回答問題外就沒說過其他話,只是一直緊緊摟着小崽子。
即使手臂酸痛、汗流浃背,她都沒放開。
聞澤知道是自己大膽的行為讓媽媽擔心了,乖乖的一動不動。
走在安靜的路上,見媽媽再次調整了環抱的動作,他才小心翼翼的請求:“媽媽,放我下來吧。”
挾裹着熱浪的晚風吹拂而過,鶴玉停下腳步,頓了好幾秒後放開了他。直直向前走了兩步,側頭看着身邊默不作聲的小崽子,內心百感交集。
下午那會兒,她一時慌張焦急,沒能及時反應過來。等事情結束後仔細一想,聲聲向來聰慧聽話,在清醒狀态下會心甘情願的被陌生女人抱走?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養了五年多的小崽子,太了解他的性子了。出門在外,基本上不會主動和陌生人說話,更別提有肢體接觸了。
鶴玉長嘆一口氣,語氣幽幽:“你真是長大了。”
聞澤心裏咯噔一下,心虛的不敢吱聲。毫無疑問,他抱有僥幸心理,以為媽媽不會發現他的小動作。
現在看來,媽媽果然是媽媽。他瞞不過的。
“媽媽,我沒受傷……”他動動嘴唇,嗫嗫嚅嚅的想挽救一下。
鶴玉越想越氣,轉過身陰陽怪氣的誇贊:“哇哦,我家聲聲好棒哦。下回應該能徒手一挑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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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得聞澤渾身不自在,偏偏這事是他理虧在先,羞愧着小臉繼續當啞巴。
“你五歲,不是五十歲。你個小孩的力氣哪抵得過一個大人。你想過沒?萬一那兩人的計謀得逞了,你讓媽媽怎麽辦?”
光是想想,她就胸口煩悶沉重。
不過,就算有那個可惡的萬一,她也會拼盡全力找到小崽子。不管是誰,都不能從她身邊搶走聲聲。
聞澤低眉垂眼的挨着訓。做錯了事情,挨罵是應該的。
鶴玉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沒得到一點回應,更不樂意了。
“聞澤!你到底有沒有再聽我講話?!”
聞澤可憐巴巴的擡眼:“媽媽,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有在聽的。”
鶴玉直視他好幾秒,才勉強滿意的點點頭。驀地想起什麽,狐疑的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聞澤端着嚴肅臉蛋,語氣十分肯定:“沒有。”
鶴玉緩緩地說:“是嗎?”
總覺得小崽子有事瞞着她,但她沒證據,不太好直接逼問。
白天在外游蕩了一天,傍晚又遇到這費心耗神的破事。鶴玉整個人都焉巴巴的了,一心只想趕緊回家躺床上去。
恰好經過馬家開的面館,攤位前坐着好些個客人,面條和牛肉湯的香味勾着肚子裏的饞蟲。
這會兒再過馬路走對面太刻意了,鶴玉索性帶着聲聲面色自然的走過。
招呼客人的馬貴才見着母子倆,熱情洋溢的揮手:“鶴玉妹子,這麽晚了和孩子吃碗牛肉面不?”
鶴玉淡然回絕:“不了,我們這就回家了。”
馬貴才沒強留,也沒提及前些天托李家人說的事。
——
次日,鶴玉像往常一樣帶着小崽子去醫館,剛進門就見着老爺子眼神銳利的看着自己,好似她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
她不明所以,“荀爺爺,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荀慶瑞視線落到生龍活虎的小孩身上,沉聲問:“昨兒下午,你和聲聲沒受傷吧?”
縣城屁大點地方,發生的又是拐孩子這種神憎鬼厭的大事,一晚上就傳的沸沸揚揚。
當家長的紛紛叮囑自家孩子,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這些年縣城丢孩子不是新鮮事,幾乎每年都有。但不管怎麽找都沒找着,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最難過的還是那些當爸媽的。
醫館這條街道住盡頭的朱家,就是昨晚找回孩子的其中一家。他家小閨女前天在門口玩,眨眼功夫娃就不見了。
朱家找了一白天,還報了警,還是沒孩子下落。朱媽氣急攻心暈過去了,當晚就躺床上了。
就在大家失望透頂時,公安局的人找上門來說他家閨女找着了。把朱家歡喜得昨晚連放了好幾串鞭炮,噼裏啪啦的,聲響傳了好幾條街。
鶴玉松了一口氣,微笑着回:“沒受傷,聲聲鬼機靈着呢。讓您擔心了。”
荀慶瑞沒好氣的說:“機靈?我聽說他都被抱懷裏了,我看這是蠢!你就是平時太慣着他了,才讓他亂來。”
“你們該慶幸對方只有兩人,再多一個你們就哭去吧。還機靈……”
母子倆被罵得狗血淋頭,一牆之隔的孫巧和荀莺識趣的沒敢出去觸黴頭。
荀會淩今早就被罵了,飯一吃就和小六出門了。
這會兒又被拉出來鞭屍。
“一個個的都不省心,讓他負責你們的安全,就這麽送的?都送到縣城了,還差那幾步路嗎?”
鶴玉頂着老爺子怒氣沖天的怒火,低聲為荀會淩辯駁一句:“這不關荀叔的事兒,是我主動要求下車的。”
聞澤跟着附和:“太爺爺,您不能罵荀爺爺。您罵我吧,是我做錯了。”
荀慶瑞重拍桌子,“都閉嘴,你們仨沒一個是無辜的,都該罵!”
“行了,過會兒朱家的人會來。”嘴上罵完,還是提醒了一句。
鶴玉沒什麽印象,“荀爺爺,他們來做什麽?”
荀慶瑞:“還能來幹什麽,感謝你和這小子幹的好事呗。他們家閨女就是被那兩畜牲拐去了,昨晚找回家的。”
正說着,從外面走進來一對年輕男女。男人雙手拎着袋子,女人懷裏抱着一個紮着兩個小揪揪的小女孩。
朱媽一眼瞧見鶴玉,激動不已沖上來,兩眼含淚撫摸着閨女的腦袋:“鶴玉妹子,真是太感謝了。要不是你和你孩子,我都不知道該咋辦了。”
朱爸随後跟上,把帶來的謝禮遞上。一個大男人愣是紅了眼眶:“謝謝你們,這是我們夫妻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們能收下。”
朱家爸媽是一對年輕夫妻,這閨女是頭一胎,自是捧在手心裏疼惜的。
鶴玉有些尴尬,“我也沒做什麽,這些東西你們拿回去吧。孩子安全回家就好。”
解救孩子的是警察,她和聲聲能制住兩人販.子,大多靠的是熱心群衆。這謝禮怎麽好意思接。
朱媽:“不,你們一定要收下,這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
一番推脫過後,鶴玉還是接下了這些東西。
依偎在媽媽懷裏的朱棉,見着一邊的男孩,知道他就是那個警察叔叔口中勇敢機智的孩子。
離家這一天,她又怕又餓,知道了外面世界的可怕。原來爸爸媽媽說的是真的,真的有拐小孩子的壞人。
這個弟弟好厲害,居然不怕壞人诶。朱棉小聲和朱媽說了什麽,下來後走向聞澤。
“聞澤弟弟,我以前見過你。”她今年六歲,喊聲弟弟沒錯。
聞澤不好奇:“哦。”
朱棉是個自來熟,“我媽媽來這裏看過病,因為你媽媽好好看,所以我就記住了。之前在大街上我看到你媽媽,就看到了你。聞澤弟弟,你也好可愛啊,我能和你交朋友嗎?”
大人在說話,聞澤冷酷的小聲拒絕:“不能。”
朱棉‘啊’了聲,也不洩氣,“那我以後能來找你玩兒嗎?一個人不好玩的。”
白天爸爸要上班掙錢,媽媽偶爾會出去忙,她大多時間都待在家裏,沒人陪她說話。
聞澤:“不能,我沒時間。”
“好吧。”朱棉有點點小失落,眉眼耷拉着,想了想又打起精神來,“聞澤弟弟,謝謝你。”
怕耽擱鶴玉的工作,朱家爸媽簡短道謝後,就帶着閨女離開了。
有病人上門,荀慶瑞和鶴玉就都忙去了。聞澤坐到位置上,準備拿書出來看。
探頭探腦的荀莺,見爺爺沒空看她,麻溜的跑過去說悄悄話:“聲聲,我要把你寫進作文裏!”
聞澤沉默片刻,“姨姨,我能說不嗎?”
荀莺昂起下巴:“不能,這種身邊事跡才能體現真實性,我作文肯定能拿高分!聲聲,你是這個。”邊說邊豎起大拇指。
見她全程都在說自己,聞澤不太高興的糾正:“姨姨,我媽媽也很厲害的,幾下拳腳就把那兩人摁住了。你為什麽不誇我媽媽?”
媽媽才是最厲害的,他就只說了幾句話,算不了什麽。
荀莺讪讪的嘟囔:“誰說我不誇她的,我要寫肯定是把你和她一起寫進去的啊。你這小孩兒,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嗎?哼!”
說罷,她又問:“昨天你和你媽去秀水村了?怎麽不叫我一起啊。我和我爸說了好幾次了,都不讓我跟着去。”
“秀水村長什麽樣?髒不髒啊?我班上有好幾個同學是鄉下的,怎麽說呢,就感覺她們有點窮。”
“我也沒有瞧不起她們的意思,換來換去就兩三件衣服,留長發居然是為了好賣錢。”
聞澤一語道破:“姨姨,我和媽媽去秀水村是太爺爺同意了的。”
他指了指不茍言笑的荀慶瑞,誠心提議:“下回你先去問問太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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