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擁抱
擁抱
——退一萬步講, 就算你我真是書中之人,你想改變命運,為何我便非要如同那書中所寫, 與柳太尉的女兒糾纏不清?
回來的路上, 謝意适腦海被這一句話血洗, 對方憤怒又委屈的面容不斷在眼前閃回, 進門時一個恍惚差點被門檻絆倒。
險險扶住門框, 她精疲力竭, 順勢将腦袋靠在上面不動了。
抱着妝奁進來的春歸、新綠二人将東西放回原位,才懷揣着激動又緊張的心情回到門邊,看着仿佛靈魂出竅化為雕塑的自家姑娘,小聲試探:“姑娘, 咱們還跑嗎?”
“跑不掉了。”謝意适站直身體, 游魂似的進入室內,“備水, 我要沐浴。”
她不做無用功。
春歸新綠對視一眼, 興高采烈地應了聲是, 各自準備去了。
謝意适在桌邊坐下, 單手托腮,側着臉把玩手裏的平安扣。
這平安扣不會是太子出征之前,帝後中的誰去寺裏請來給他保平安的吧?
這樣一想, 拿起來就更燙手了。
索性眼不見為淨,找了個匣子單獨把平安扣鎖起來後,熱水也準備好了,謝意适進去泡了小半個時辰, 把心泡靜了才出來。
“姑娘,剛翠珠嬷嬷來過, 說老夫人請您整理好了過去一趟。”新綠把茶端上來,“您是用了晚膳再去,還是……”
謝意适本想說先去一趟,話出口前不知怎的想起了傅成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于是改口:“先用晚膳吧。”
要打持久戰,得有好身體。
吃完後去到養榮堂,謝老夫人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她道:“不避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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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意适:“……”
拉了小凳在輪椅邊坐下,她依戀地将頭靠在老夫人肩膀上。
“祖母,您當初為什麽嫁給祖父呢?”
老太太了然,心道今天這出果然跟孫女婿有關,笑說:“我和你祖父并無特別,門當戶對而已,再加上他人品端正,能力出衆,我與他的雙親都覺得合适,這門親事就成了。”
門當戶對,父母之命。
她原以為自己的婚事也會這樣的。
謝意适輕聲笑了笑,又問:“祖母,那您後悔過嗎?”
謝老夫人擡手,慈祥地摸了摸她的鬓角,“适姐兒,你這樣問,是在害怕什麽嗎?”
謝意适未答,只是在她肩上輕輕蹭了蹭。
謝老夫人有了答案,目光越發溫柔,漸漸的,又展露出悲涼。
“适姐兒,在這世上,女子總是辛苦的,尤其在嫁人之後。若想不那麽辛苦,挑選一個好夫君至關重要。那什麽樣的夫君,是好夫君呢?”
蒼老的聲音慢悠悠的,語重心長:“首先,便要看他這個人是不是有擔當,負責任,其次要看他的家風是否清正,若是家風清正,便是他犯糊塗,也不至于要你獨自承擔,最後,才要考慮他是不是對你有愛意。”
“男人的愛意是最靠不住的東西,有最好,沒有,按我們這樣的身份,也用不着強求。”拍拍謝意适的手背,她淡淡道,“适姐兒你記住,做人正妻是嫁人不是賣身,他是夫君,你亦是妻主,只要你有護得住自己的手腕,便無需為了男人那點子愛意逢迎讨好。”
“夫妻之間,若能互相尊重,t便是一對佳偶。”
謝意适聽明白了,老太太是從今日之事看出了什麽,以為她是因為情愛之事跟人鬧別扭,在開解也是在提醒自己呢。
她坐直身體,正對謝老夫人。
“祖母,這些我都知道的,我只不過是……覺得很茫然。”
目前的局面是自己半點未曾預見的。
老太太笑道:“那我說的那兩點,他都符合嗎?”
謝意适想了想,太子的擔當毫無疑問,皇上是個明君,皇後娘娘也很親和……
“符合吧。”
“那讓你猶豫的,不就是那最次要的了?怎麽,你覺得你給我找的那孫女婿不夠愛重你?”老夫人雙目清明有神,這個話題讓她的精神都好了不少,都打趣起人來了。
傅成今的臉在眼前一閃而過。
謝意适揮走那些與他有關的煩人回憶,看着老小孩兒似的老太太無奈道:“并非如此,我不與您說了,您就只關注喜不喜歡的。”
老太太樂了,“你這話說的怎麽比我這個老婆子還老成?真不是因為這個?”
“……”謝意适起身走人,“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老太太樂不可支地沖她背影道:“孫女婿叫什麽啊,要不要祖母給你把把關——”
“還沒影呢!”
在老太太難得開懷的大笑聲中,謝意适惱羞成怒,走得更快了。
回到明鏡院,她才整理好所有情緒叫來春歸:“把柳輕羽回京以來的動态都查一遍,重點要知道她都見了什麽人,一旦查到她與西南王……真的那位西南王有過接觸,立即收手。”
燭火照映下,一雙美麗的眼眸中盛滿寒光。
無舌鈴铛是西南的物件,她當初排除的既是太子,那麽西南王就有嫌疑。
當然,西南王自有太子去查,她只能力所能及地查一查柳輕羽。
今日之前,太子為了藏住身份,必然對西南王的自由采取了一定程度的限制,下午能遇到西南王,恐怕是太子自覺上午給自己下套成功撤除了中間那層防護,才讓自己有了瞧見西南王的機會。
再次回憶傍晚的情形,真西南王那張俊美的臉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論俊秀,太子不如這位花名在外的風流王爺,可論英氣,陳嵩把眉毛描粗十倍都趕不上太子。
……等等。
謝意适晃了晃腦袋,莫名其妙地比什麽呢!
接剛才的思路往下,她不覺得驚馬和西南王的及時出手是巧合,因為如果這是巧合,那巧合的事情就太多了。
怎麽會這麽巧的,柳輕羽正好約了自己喝茶,約的地點正好在翠玉坊對面的鮮茶樓,自己的馬剛好受驚還被剛好從翠玉坊準備回府的西南王救下。
後半段看似沒有什麽大問題,前半段的問題就大了。
無論是謝國公府還是柳太尉府到鮮茶樓都有相當長一段距離,約在這裏可以蹭對面樂曲的理由在驚馬事件未發生前站得住腳,發生後就顯得不夠充分了。
如果柳輕羽和西南王有聯系……
那自己從書上看到的劇情,只怕另有玄機。
東宮。
王公公用力推搡了幾下床上臉色慘白,汗如雨下不停呓語的太子,直到看到面前緊閉的眼簾睜開一條縫,才大大松了口氣。
“殿下,您要是再不醒,老奴就得去請太醫了……”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消失了,因為睜開眼睛的太子一動不動盯着床頂,好像根本沒有沒回神來。
正在他決定保險起見吩咐人去請太醫過來瞧瞧時,傅成今一把掀開被褥翻身下床。
跟在王公公身後的小太監快手快腳地點燃了好幾支蠟燭,拔起的火苗照亮了半個寝殿。
湊上去的王公公發現傅成今穿衣服的手雖然很快,但在發抖。
這樣的情形……沒多久前才發生過啊!
王公公心頭一跳,趕忙去看傅成今的臉。
還是如紙般慘白的面色,嘴唇有些幹裂,眼神仿佛遭遇了什麽非常大的恐懼顯得失落又驚慌。
是了,一模一樣。
王公公在心裏哎呦一聲,轉身就去倒茶給他壓驚,可就倒杯茶的功夫轉身,他發現太子爺竟連外袍也穿上了,看着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傅成今也确實要出門,他直奔馬廄而去,打着哈欠的值夜馬夫還沒看清來人是誰,栓馬繩已被解開,一匹純白無一絲雜色的駿馬從馬廄中一躍而出,緊跟着若幹影子般的存在,也都閃電似的各自騎走了一匹馬,原本滿滿當當的馬廄瞬間空了大半。
更深夜靜,一行駿馬在街上飛馳而過,暢通無阻。
明鏡院。
新綠支着桌子昏昏欲睡,忽地聽見一道輕微的開門聲,起初以為是哪個小丫頭進來加炭,但之後一點腳步聲都沒聽見讓她猛然睜開眼睛,拔下頭上的簪子就朝門口沖去。
“太、太子殿下?!”
看清來人面貌,新綠緊急停住攻勢,驚愕地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傅成今帶着一身寒氣,直直朝床幔處走去。
他來意不明,新綠咬牙正要阻止,後面緊随而來的黑影捂住她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傅成今擡手,撩開進入寝區前的最後一道珍珠簾。
一步跨進,珍珠在他身後垂落,碰撞在一起,發出輕微卻悅耳的聲音。
随着腳步前進,最後一層床幔被撩開,借着外頭唯一一盞蠟燭的光線無法看清床上之人的全貌,只能隐約看見一道藏在衾被之間的小小隆起。
傅成今無聲地在床邊坐下,朝前伸出一只手。
謝意适做夢做得好好的,忽然間鳥語花香消失,一塊冰磚摁在了額頭上,接着是臉,然後是脖子……凍得她哆嗦不止卻又掙紮不開,拼命地想要發出聲音,歷經千辛萬苦終于喊出來的時候,醒了。
一睜眼看到床邊坐着一道明顯不是女子的高大身影,她吓得差點叫出聲來。
“吵醒你了嗎?”黑影開口,聲音裏飽含歉意。
謝意适緩了緩,聽出是誰,又懵又氣!
“太子?!你大半夜不睡覺來幹什麽?!”
她情緒失控,對方繼續道歉:“抱歉,我本不想吵醒你的。”
謝意适抱着被子坐起來,後背貼在床頭簡直無語至極:“那你就不應該用你那只比冰塊的還冷的手碰我!”
傅成今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把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感受了一下。
冷得像鐵。
“抱歉,我是騎馬過來的,吹了風。”
他一口一個抱歉,謝意适卻并沒有從他的聲音裏聽出半分歉意,這個半夜出現在自己床頭的詭異太子像個鬼似的,空洞而不真實。
過了一會兒,謝意适受驚過度的大腦在寂靜中恢複清醒,後知後覺發現吵不吵醒根本不是重點!
他大半夜發什麽瘋才是。
“不知殿下深夜前來——”謝意适努力平複心情說出後半句,“所為何事?”
遠處的蠟燭燭芯燒長了,帶來一絲短暫穿破此處昏暗的光亮,漆黑側影外袍上的銀色暗紋流淌起來,宛如從窗外縱身跳進房間深處的一抹月光。
謝意适也暫時看清了傅成今的臉。
下颔線緊繃,高挺鼻梁打下的側影落在抿緊的唇角上,那雙形狀完美極具威儀的丹鳳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眼眸裏是失而複得的專注,和劫後餘生的渴望。
謝意适被自己解讀出來的情緒吓了一跳,剛想說些什麽,傅成今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來确認你是不是真的還活着。”
“……”
這是大半夜特意趕來找她晦氣?!
謝意适正要發怒,他的下一句就像一盆冰水,将她心頭所有的憤怒熄滅。
“我夢到你死了,他們說……”傅成今的聲音艱澀無比,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為自證清白,自缢了。”
謝意适的大腦一片空白。
前世發生的事,他夢到了?
“謝意适。”
過長的燭芯燒塌了,室內亮度驟減,兩人的面容又模糊在了黑暗裏。
傅成今喚了一聲謝意适的名諱,“這只是我做的一個夢,對嗎?因為你不會用自缢來解決問題,對嗎?”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身體好像能察覺面前之人一切神态變化,謝意适擡頭,迎上對方期盼的眼神。
“對。”
她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卻也沒給傅成今喘息的機會,緊接着道:“因為我不是自缢,而是被勒死的。”
咔噠。
有什麽東西應聲碎裂。
只是兩人此刻都沒有心思理會碎裂的到底是什麽,他們在黑暗中對視,無聲無形地宣洩着心中的驚疑。
一座山崩塌在了傅成今面前,碎石滾滾砸落,擊碎他曾以為的一切。
“所以……”傅成今扶在床沿上的手指繼續縮t緊,嗓音嘶啞,“你的上一輩子,你死的時候,我還沒有回京,對嗎?”
謝意适不清楚,她只能說:“那本書上寫着,你是在我停靈五日出喪那天抵京的。”
黑暗中,傅成今垂下頭顱。
廿八日。
子時已過,二十八日,正是今天。
昨日上午收到快報,大軍已行至城外五十裏處。
是今天。
謝意适不知道傅成今這種情況算什麽,他好像不是和自己一樣重生而來,卻又能夠夢見自己的死亡……
很奇妙,是因為他的男主身份,讓他在得知有劇情這種東西後,覺醒了嗎?
她還在思索,身體忽然一輕,擁在身前的被子散開,下一秒整個人被提起而後落入一個微涼的懷抱。
一雙手在背後收緊,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摁進身體裏。
謝意适幾乎喘不上氣來,因為雙臂被一起攬在了對方懷裏根本動彈不得,只能低聲叱道:“您逾矩了!”
傅成今沒有松開,他甚至更過分地将腦袋邁進謝意适頸間,回複聲嗡嗡的,謝意适辨別了好一會兒才聽清他說了什麽。
“今晚來此就是大錯,左右你都不會給我好臉色看,便再得寸進尺一回。”
謝意适:“?!”
氣笑了,真的氣笑了。
好在傅成今還算有分寸,在她放棄掙紮後只靜靜地抱了一會兒就松開了。
“平安扣呢?”傅成今剛才沒摸索到脖頸上有繩子,于是問道。
謝意适往後退回床頭,重新抱起被子警戒地看着他道:“您是要收回嗎?”
“不是。”
“那就別問。”
兩人無聲對峙片刻,傅成今作勢起身,“那我自己找——”
這要找到什麽時候?
謝意适只想快點把他打發走,只能将匣子位置告知。
傅成今很快取了匣子回來,撥動匣子上的鎖頭問:“鑰匙呢?”
謝意适從床裏側摸出一串鑰匙,再摸到最小的一個給他。
匣子打開,傅成今取出被綢布包好的平安扣,再次為她戴好。
“這枚平安扣是從萬象寺請來的,邊關三年我一直戴着,曾無數次化險為夷……所以戴着吧,藏在衣服裏無人知曉那是我的東西,卻能保你平安。”
他那雙已經被室內溫暖捂熱的手在脖頸上一觸即離,謝意适的心卻在此時激烈的躍動起來。
嗵,嗵,嗵。
她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今晚打擾了。”傅成今起身,放下撩起的一邊床幔。
輕紗将他的身影阻隔在外,只餘聲音清晰地透進來。
“睡吧。”
腳步聲遠去,謝意适側過身體面朝裏側,左手緊緊攥住那枚細膩滑潤的平安扣,右手蓋住自己發燙的眼皮。
太子……
不會是真的喜歡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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