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第17章

第 17 章

男子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瞧上去有些弱不禁風,他生了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鼻梁挺直,容貌十分俊秀,就是唇上沒什麽血色,讓人一看便能知曉他的身體狀況。

謝晚來打量了男子片刻,某些記憶漸漸在腦海中浮現——她曾經見過他,他是丞相府庶出的二公子,徐如夷。

所謂的見過就只是幾面之緣而已,并且每回見面都是不太好的場面。

第一回見面,徐如夷被丞相府嫡出長子欺負,謝晚來正巧路過,有些看不下去,便出言阻止,并将徐大公子諷刺了一頓。

第二回見面,徐如夷不知被誰推進了池子裏,好在池子的水不深,只到腰間,不過對于徐如夷這種身體不好的人來說,想要從池子裏爬出來需得費好大一番勁兒。謝晚來看見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便吩咐下人将徐如夷從池子裏拉了出來,算得上是又幫了他一次。

第三回、四回也是差不多的場面,但第五回倒是讓謝晚來印象深刻。

那時候九皇子登基為帝,安穩好朝堂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加開恩科,短短兩個月內,天下學子們紛紛彙聚于京城。

趙北鬥這個只能認字,沒有讀過書的人突然起了興趣,說是要感受感受才子文人之間的氛圍,便拖着謝晚來,日日往學子們聚集的客棧、書院等地方跑。謝晚來對于趙北鬥這一行為很是無語,但最後還是換了男裝,陪着趙北鬥去“湊熱鬧”。

趙北鬥還專門尋蘇君遷要了一把折扇,只是裝模作樣搖扇子的樣子和他英挺健碩的身材很是不搭。

那日他們去了京城中最有名的書院,将将從學堂中轉出來,就看見了當朝丞相徐長善和自己的二兒子徐如夷正站在角落處的一顆大樹下說話。趙北鬥向謝晚來使了一個眼色,謝晚來立時明白過來,而後兩人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正在說話的父子二人。

偷聽的行為很是不對,但如果對方是天天辱罵自己的徐長善,謝晚來心中毫無負擔。

謝晚來和趙北鬥的隐藏技巧可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再加上徐長善今日是悄悄來書院,身邊只帶了兩個随從,謝晚來和趙北鬥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兩個随從的目光,兩人依靠大樹旁的圍牆,輕而易舉地爬到了樹枝上。将将坐穩,便聽見了徐長善的聲音。

“新皇登基,我們丞相府表面上看依舊風光顯赫,但朝堂上的形勢卻對我們并不有利。”徐長善嚴肅着一張臉,充分地在兒子面前顯示着父親的威嚴,“此次加開恩科雖突然,但對于我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你大哥可以借着這個機會入朝,為父已經為他打點好一切,讓他順利在朝堂中站穩腳跟。這樣,我們徐家便算是多了一重保障。”

徐如夷垂着眸子,沒有說話。

徐長善卻是不管兒子是何種心情,他自顧自繼續說道:“以目前的形勢,丞相府有一個人立起來就行了,二個人太過矚目,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聽了這句話,樹上的趙北鬥和謝晚來一人挑眉,一人皺眉,臉上的不禁露出了感到古怪的神色。

“你也讀了這麽多年的書,這回也可以讓你下場,但你要把握好其中的度。”

徐長善的話說得如此明白,只要不是傻子就能聽懂,他這是要求二兒子科考的成績不要好過大兒子。

這是徐家的事情,謝晚來和趙北鬥偷聽也就算了,萬萬是沒有置喙的權力的,但趙北鬥這人見不得不公之事,當即忍不住開口諷刺道:

“我沒有聽錯吧,相爺這是讓二公子不要好好考?”

話音剛落,樹下兩人俱是一驚,父子二人迅速擡起頭來往上看去。

趙北鬥蹲在一根粗壯的枝幹上,順手扯了一片葉子叼在嘴裏,瞧上去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相爺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啊。”

謝晚來就規矩許多,她坐在比趙北鬥高一些的枝幹上,雙腳垂在半空中,一陣微風拂過,将她的衣角揚了起來。她雖然沒有說話,只微微翹着嘴角,但就是這個簡單的微笑,一瞧便能看出其中的諷刺意味。

徐長善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他不善道:“身為朝中重臣,竟然偷聽別人說話,簡直是有失體統!鎮國将軍和英國公就不怕禦史參你們一本嗎?”

趙北鬥哼笑一聲,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狡辯:“相爺如何篤定是我們偷聽你們說話?為何不是我們一早便在這樹上,你們父子二人過來說話打擾了我們呢?”

或許是徐長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他被氣得好一會兒沒有說出話來,他努力控制住心頭的怒火,朝着謝晚來和趙北鬥冷笑着說道:“老夫倒是忘了,你們二人來自邊陲,京中的規矩、禮貌尚未來得及學習,如此情狀,老夫也不該對你們抱有希望。”

謝晚來挑眉,這就差指着他們的鼻子,罵他們粗俗無禮了。

“是,我們是來着邊城,我們确實沒學過多少禮、讀過多少書,自是比不上禮數周全、飽讀詩書,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丞相大人。”謝晚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長善。呵,陰陽怪氣誰不會,且看今日誰氣着誰吧。

“聽過丞相大人将将的一番話,我其實很想問一個問題,說什麽不讓徐二公子考過徐大公子,你是如何篤定徐大公子能榜上有名的?”謝晚來不解地垂眸俯視着徐長善。

趙北鬥嗤笑一聲:“可能這次科考就徐大公子一人下場考試吧,哈哈,如此的話,相爺确實能篤定徐大公子榜上有名。”

話音未落,徐長善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罵道:“豎子!賤婦!爾等竟敢如此輕辱吾兒!”

趙北鬥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下來,他一個翻身跳下樹枝,冷冷地看着徐長善。

徐長善被趙北鬥看得心頭猛跳,他強裝鎮定地開口道:“揚袍舞袖你想打老夫?你膽敢動手!”

謝晚來極快地說道:“我們自然是不敢同丞相大人動手,我們只是想讓丞相大人回答問題而已。據我所知,徐大公子在書院中回回考試都是倒數,可丞相大人卻十分篤定他能上榜,并且還能順利入朝,這是為何呀?”

趙北鬥聽見謝晚來的聲音,擡腳的動作立時一頓,他想了想,最後站在原地沒有動。

“丞相大人不願意回答我,那我只能胡亂猜測了。”謝晚來一邊說着,一邊扶着樹幹緩緩站了起來,“能讓丞相大人如此自信的原因或許有兩個,一是丞相大人能拿到此次科考的考題,有考題在手,徐大公子提前準備,自然是能順利上榜。二是徐大公子考得如何并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個參加了此次科考的證明,其實丞相大人早就賄賂好上下,讓徐大公子能夠不以成績而順利選官。”

看見謝晚來站了起來,趙北鬥連忙回身,擡起了雙臂。

謝晚來利落一躍,靠近地面的時候被趙北鬥握住了腰身,她撐着趙北鬥的肩膀,安全落地。

“鑒于方才聽見丞相大人說了‘打點’二字,我更傾向于第二種可能。丞相大人覺得我的猜想如何?”謝晚來直視着徐長善,頰上的酒窩若隐若現。

徐長善雙眼一瞪,心中恨毒了謝晚來:“你休得血口噴人,随意污蔑于老夫!”

謝晚來毫不在意地聳聳肩膀:“是不是污蔑,總要查過之後才能知道。丞相大人你放心,我一定會将這件事禀報陛下,求陛下派人将事情查清楚。其中若沒有問題,那是再好不過,可若是有問題……”

謝晚來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落在枝頭的燕雀:“那自然是要秉公辦理,嚴懲不貸!”

徐長善吸了一口氣,被氣得又忍不住開始辱罵謝晚來。

謝晚來倒是不在乎徐長善的辱罵,但趙北鬥卻是握緊了拳頭。謝晚來擡手拍了拍趙北鬥的肩膀,示意趙北鬥不用去在意徐長善的無能狂怒。

就在這時候,一直沉默着的徐如夷突然開了口。

“父親,如今這個情形恐怕大哥不宜再上場了。”少年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平靜。

徐長善先是被捏住了脖子一般,聲音戛然而止,他轉眸看向徐如夷,目光像刀子一般落在徐如夷的身上。

徐如夷擡眸,不避不讓地直視着徐長善的目光:“父親你也知道,書院中的先生對我多有誇贊。”

聞言,謝晚來不禁挑眉,心裏不得不道了一句機敏。他想借着這個機會讓徐長善改變主意,與其使些手段,費力地養一個廢物嫡子,還不如扶持他這個能堂堂正正憑借科舉入朝的庶子。

徐如夷充分地做到了順勢而為這個詞。

徐長善的眸中閃過一抹暗光,他的臉色卻變得更加不善,他盯着徐如夷看了好一會兒,而後一甩衣袖便離開了。徐長善這是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同謝晚來他們做了。

徐如夷見自己父親離開,他朝着謝晚來和趙北鬥擡手行禮,很快就跟上徐長善的步伐也走了。一時間,大樹下只剩下了謝晚來和趙北鬥兩人。

趙北鬥看着徐家父子離開的方向,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這老匹夫究竟是如何當上正二品丞相的?”

謝晚來神色淡淡,道:“想想先皇的朝堂,有這樣的丞相我倒是一點也不驚訝。”

趙北鬥霎時回憶起了以前的混亂局面,他贊同地點了點頭:“阿酒,你說得很對。”

**********

謝晚來知道自己的記憶力很好,但也沒想到能好到如此地步,她清楚地記得以前的每一個細節。後來那場科舉徐大公子确實沒有參加,但徐如夷也沒有參加,她聽聞之後覺得有些可惜,可也沒有去探尋發生了何事讓徐如夷也沒能參加。

如今乍一相見,徐如夷眉間的變化小到可以忽略不計,謝晚來一下子便認出了他。

聽見腳步聲,躺在搖椅上的徐如夷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謝晚來的臉上,十分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這位小姐,你……”

謝晚來屈身向徐如夷行禮:“抱歉,并非是有意叨擾公子,我們主仆二人不小心在這園子裏迷路了,看見有一個院子,便想着過來尋人問問路。”

徐如夷臉上疑惑的神色慢慢消減:“我忘了,今日大小姐似乎在府中舉行詩會。”

他慢慢從搖椅上站了起來,有些寬松的袍子讓他瞧上去更顯清瘦:“不知小姐想去何處?”

謝晚來回答道:“湖心亭,舉辦詩會的地點是湖心亭。”

徐如夷颔首表示知道了:“小姐倒是沒有走得多遠,你往右邊瞧,瞧見那條青石路了嗎?你順着這條路走,看見一座假山後往右邊的岔路走,走到底後轉過花牆,而後沿着左邊的那條路走,那條路直接到湖邊,等到了湖邊,你就可以看見湖心亭了。”

徐如夷說得很詳細,只要認真聽過後按着他說的走,很快便能回到湖心亭。

謝晚來再次朝着徐如夷行禮:“多謝公子。”

徐如夷禮貌地點了點頭:“小姐客氣了,你請快行吧,免得耽誤了詩會。”

謝晚來從始至終都沒有進院子,她帶着書茶向徐如夷說的那條路走了過去,将将踏上青石路的時候,謝晚來心中似有所感,她迅速轉頭,朝着小院子門口看去。

本該繼續躺在搖椅上的人此時正站在院門口,他遠遠看着謝晚來,臉上的神色一派平和。

謝晚來收回目光,她帶着書茶繼續往前走,沒有再回頭。

直到謝晚來的背影消失不見後,徐如夷才轉身回了院子,他腳下的步子邁得穩穩的,他沒有再回到樹下,而是徑直走進了屋子。

**********

謝晚來回到湖心亭的時候,詩會已經進行到了第四個主題。

黃榕和黃棉見她毫發無損地坐下,心中都不禁松了一口氣。老實說來,不好奇這位“大人”究竟去做了什麽的話肯定是假的,但姐妹倆可不會開口詢問,她們連一點想知道的意圖都不會表現出來。

謝晚來一坐下,書茶便為她倒了茶水,她淺淺地啄了一口,而後擡頭看向上首。

謝嬌和徐瞻月比她先回來,兩人安穩地坐在位子上,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謝嬌的神色比起之前已經好上了許多,她翹着嘴角吃着點心,和徐瞻月一起看小姐們寫詩。

很快,第四輪寫詩的時間結束了,相府丫鬟将小姐們寫好的詩詞一一收集起來,确認沒有遺漏後就開始評判。

一個聲音清脆悅耳的丫鬟會将紙上的詩念出來,當丫鬟念的時候,寫詩的小姐便會站起來,一直到衆人投完票後才會坐下。

當丫鬟念到第三首詩的時候,坐在謝晚來右前方的一位小姐站了起來,那位小姐一站起來,謝晚來便看見上首謝嬌的臉色冷了下來。

念完詩後,丫鬟宣布小姐們可以投票了,就在這時,只聽見謝嬌冷哼的一聲,話語中帶着濃濃的諷刺:“我聽說沈小姐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但今日一觀,倒也不過如此嘛。”

原本小姐們正在讨論沈小姐寫的詩,聽謝嬌說這話,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交談,目光來回地在謝嬌和沈小姐之間打量着。

沈小姐咬着唇沒有說話,她的父親不過是一個小官,遠遠比不上英國公,再加上謝嬌嬌蠻的性子,她還嘴恐怕會更加得罪謝嬌。于是再多的委屈和不滿也只好忍了下來。

湖心亭中安靜了良久,徐瞻月開口打破了寂靜:“有覺得沈小姐的詩寫得好的,現在可以開始投票了。”

有謝嬌剛剛的那一句話,就算是覺得沈小姐詩寫得好的人也不敢舉手投票了,只有一位家世顯赫、不怕得罪謝嬌和徐瞻月的小姐擡了手,謝嬌的目光立時看了過去,冷冷的像是在記仇一般。

那位小姐既然敢舉手,也就不怕謝嬌的威脅,她神色如常地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

沈小姐忍住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安靜地坐下,她低垂着頭,沒有再擡起來過。

謝嬌的臉上立時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她輕蔑地掃了沈小姐一眼,而後收回目光,愉悅地繼續和徐瞻月說話。

安靜地看完了整個過程的謝晚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權衡一番,最後決定将自己的事情先放一邊,先好好處理了謝嬌這邊再說。

**********

那欽看着一直沒有說話的謝晚來,忍不住開口問道:“姐姐在丞相府遇上了什麽事嗎?”

謝晚來回過神來,她一邊繼續着手上卸掉僞裝的動作,一邊說道:“今日的詩會上,謝嬌也來了。”

“那丫頭不是被陛下禁足了嗎?竟然還敢明目張膽地到詩會上去出風頭。”那欽拉了一張凳子過來,在謝晚來身旁坐下。

謝嬌的那一番舉動,确實算得上是出了風頭。謝晚來不禁輕笑一聲,道:“你怎知她會出風頭?”

那欽趴在妝臺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這三年來她的風光之舉太多了,現下她再做出什麽事我都不會感到驚訝。”

謝晚來擡起的手一頓,她轉眸看向身旁的那欽,沉默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這三年來她一直在做混賬事?”

那欽和謝晚來對視了片刻,他率先移開了目光:“姐姐你自然是想聽我說實話的,可這實話說出來,我怕你會忍不住生氣。”

謝晚來抿了抿嘴角:“好吧,我已經得到了答案。”她說完,也收回了目光,繼續開始卸掉妝容。

那欽卻是重新看向了謝晚來,他的聲音聽上去低沉了幾分:“我知道姐姐你定然不會不管謝嬌,但能不能等你的事情結束後再去管她。”

謝晚來看着鏡中的自己,神色平和地說道:“我倒是覺得她那邊的情況更緊急一些,可不能再讓她肆無忌憚地欺負別人了。”

那欽有些不悅:“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不會聽我的話。”

謝晚來的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她安撫地擡手拍了拍那欽的腦袋。

那欽十分不想管謝嬌的事情,但看在謝晚來的份上,他還是開口說道:“姐姐你想如何行事?”

謝晚來道:“謝嬌是我的侄女,她是我的責任,原本該由我親自去管教她,可現在的局面我還不能出現,所以我只好請陛下幫忙了。”

“誰說那丫頭是你的責任了……”那欽的眸中閃過一絲陰霾。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小,謝晚來沒有聽清:“什麽?”

那欽擡起頭來:“沒什麽。姐姐你想尋陛下幫忙,那我幫你去向陛下遞信。”

謝晚來的目光看向那欽,她見那欽不想說,便沒有追問。

**********

原本謝晚來是打算詳細地寫一封書信給皇帝,讓皇帝幫忙,哪曾想皇帝得了消息,竟然直接跟着那欽過來尋謝晚來。

聽見窗戶邊傳來細微的響動,淺眠的謝晚來立刻醒了過來,她起身拿起屏風上的外衣披上,而後走過去動作輕緩地将窗戶打開。

窗戶打開後,兩道身影先後躍進屋子,謝晚來愣怔一瞬,而後才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皇帝的面容。

“聽說你有事想尋我幫忙?”皇帝的臉上帶着笑容,他瞧上去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

因着今日在外間值夜的是依米,謝晚來便幹脆點了一盞燈,昏黃的燈火将屋子裏照得朦朦胧胧。

皇帝趁機打量着屋中的陳設,片刻後,他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謝晚來挑眉道:“我記得明日可是大朝會,陛下今晚是不打算入睡了?”

皇帝自顧自尋了一個位子坐下,開口回答:“折子批累了,到你這兒來看看,也算是放松放松。”

“倒是多謝陛下的放松方式了。”謝晚來坐在了皇帝對面。

皇帝又自己斟了冷茶喝:“阿酒客氣了。”

兩人調侃幾句話後開始說起了正事。

“我想請陛下派一個厲害的嬷嬷到謝嬌身邊,暫時幫我約束她,管教她。”

皇帝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謝丫頭的事。”

謝晚來點了點頭,道:“她現下的性子委實不妥,全憑心情欺負他人,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如此驕橫跋扈,我不能再放任她繼續下去。”

皇帝握着茶杯的手一僵,有些心虛地眨眨眼睛:“阿酒,你出事以後,我們見謝丫頭孤苦無依,确實過于放縱她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謝晚來就搖了搖頭,打斷了他:“陛下,應該是我多謝你們這三年來對她的保護,她如今的情況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你們身上。”

“話雖如此,但我看謝丫頭,就像看自己的侄女兒一樣……”一不小心将她的侄女養歪了,皇帝是真真有些赧然。

當年他确實事忙,再加上不想看見謝晚來的親人又添悲傷,所以他并沒有怎麽關注過謝嬌。雖說沒有關注,但并不代表着他沒有派人去照料她,他吩咐那些照料謝嬌的人,萬事都随着謝嬌的心意來,萬萬沒有想到正是因為這句話,造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當然,或許也有居心叵測之人的刻意引導,但怎麽說也是他失察了。

謝晚來搖了搖頭,道:“陛下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歡追究以前的事情,更喜歡朝着前看。以前的那些事情對現在并無幫助,我如今念着的是如何解決目前的問題。”

聽見這話,皇帝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确實是這樣的性子,他和她共同經歷過十年,最是清楚她不過。

“好,便依着你的想法行事,我會派一個可靠、嚴厲的嬷嬷去謝丫頭身邊,暫時幫你管住她。”

謝晚來的神色放松了一些:“特別是讓她不能再随意欺辱旁人和打人。等日後我恢複身份,我一定會親自教導她。”

皇帝目光柔和地看着謝晚來:“好,我盼望你能早些時日恢複身份。”

**********

第二日,皇帝便派了一個老嬷嬷到謝嬌身邊,老嬷嬷以學規矩為由頭,開始管教謝嬌的一言一行。謝嬌自然是不會乖乖聽話的,她想将老嬷嬷趕出英國公府,但老嬷嬷有皇帝的吩咐,府中的侍衛哪敢真将老嬷嬷趕出去。

之後謝嬌又想對老嬷嬷動手,可老嬷嬷身邊有四個武功高強的宮女,比謝嬌身邊的兩個丫鬟厲害多了,她們根本無法動老嬷嬷的一根指頭。

趕也趕不走,打也打不過,謝嬌的驕橫跋扈對老嬷嬷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她将謝嬌拘在英國公府裏,不給謝嬌出門放肆的機會。

英國公府裏很是鬧騰了一陣,京中衆人倒是看了一場熱鬧。

除此之外,謝晚來還順便派人盯着徐瞻月,若是徐瞻月做出想幫謝嬌的舉動,她便立刻讓人通知老嬷嬷,老嬷嬷得了信,當然不會讓徐瞻月得逞。

謝晚來關注着謝嬌那邊的情況,很快一個月便過去了,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池子裏的荷葉将将冒出小尖的時候,永昌伯府突然派人來謝家傳信,說是皇後娘娘将在宮中舉辦一場賞花宴。

皇後娘娘的這場宴會說是賞花,其實是一場相親宴,是幫助京中世家公子小姐們互相相看的宴會。

既然是一國之母的宴會,那客人自然是有講究的,像謝家這樣的人家,根本不可能在邀請的名單上,但若是嫁入伯府的謝亦瑤能帶着,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謝夫人原本就打着這個主意,她正在思索着如何向大女兒開口,沒想到永昌伯府竟然主動傳了消息過來,說是謝亦瑤特意央求了永昌伯夫人,永昌伯夫人疼愛兒媳,所以才同意了下來。

因皇帝的原因,永昌伯府這邊想多帶幾個人進宮,皇後娘娘自然是不會怪罪。

謝夫人目的達成,自然是喜不自勝地開始裝扮女兒們,特別是謝晚來。

謝晚來知道這個消息後,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謝亦瑤的請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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