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求你了,和我說說話吧
第7章 “求你了,和我說說話吧。”
我的工位被安排在公司最偏的一個角落裏,身前身後都沒有人,饒是如此,我還是四下看了看,終于确認了梁枝庭招手的這個方向只有我一個大活人。
“……”
壓着亂跳的心髒,我硬着頭皮朝他走過去,短短一段路我走的不快,期間辦公室裏所有人,包括梁枝庭的視線都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想的沒錯——他果然是來找我的。
可是,為什麽?
梁枝庭身邊還圍着不少人,我一靠近,他就從人堆裏擠出來走到我面前站定,柔聲問我:“你好,還記得我嗎?”
怎麽可能會不記得。
我的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興奮得整張臉都要熱炸了,嘴唇卻被緊緊黏住怎麽都說不出話,無法,只能用力地點點頭。
見狀,梁枝庭笑開些許,露出那顆小小的虎牙,顯得他溫柔神色下又多了幾分俏皮。他把奶茶塞給我,道:“昨天真是對不起,你有空嗎,我請你吃午飯吧。”
手裏的奶茶還是溫熱的,我愣怔着,魂早被他勾走了。
明明梁枝庭說的每個字都是中文,組合起來我卻聽不懂他的意思。
為什麽要突然請我吃午飯?
明明到昨天為止他都沒有注意過我。等等……難道他是還在為昨天誤撞到我的事情耿耿于懷嗎?
這只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平常人說聲對不起這事情就算過了,過了就忘了,也就只有他這樣好心腸的人才會心懷愧疚。
怎麽辦,更喜歡他了。
他見我捧着一杯奶茶不回答,伸手在我面前揮了揮,我一個激靈回神。
“你有空嗎?”他又問了一遍。
我手下用了力氣,奶茶袋子被我握得嘩啦作響,這可能是我僅有的能和梁枝庭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這次錯過就可能再也不會有了,慌張之下,我連連點頭:“有……有的!”
他眉眼彎起,道:“那走吧。”
他帶着我去了二樓一家泰餐廳,和我面對而坐。
正是飯點,店裏人滿為患,我身處嘈雜人聲中,耳朵裏卻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沒想過我居然能有和他在同一張桌上單獨吃飯的一天。
飯桌不大,我伸手就能碰到他,他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你想吃點什麽?”他拿着菜單,征求我的意見。
我磕磕巴巴,還咬了舌頭,“都、都可以。”
“那我幫你點吧,這裏的咖喱蟹味道還不錯,你能吃海鮮嗎?”
我急忙回道:“可以的。”
別說是螃蟹了,現在這個情況石頭我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梁枝庭低頭看着菜單,眼皮半垂,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半月形陰影,撲棱棱的一扇一扇。
我還記得在學校裏,他還不認識我的時候,我會在食堂裏默默觀察他點了什麽菜,然後去和他點一樣的,偷偷地在陰暗角落裏品嘗他喜歡的每一道食物。
而現在,他就在我面前,主動給我推薦着他喜歡吃的東西。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麽美好的事。
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明目張膽地看他,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所以當他突然擡頭朝我看來時,正好撞到我落在他臉上近乎失禮的視線。
我趕忙慌挪開目光假裝平靜,實際心裏早已經亂作一團,生怕他會因此生氣,但他只是笑了笑,并沒有說什麽。
我不敢再偷看他了。
萬一惹他發火,這來之不易的一頓飯說不準都會黃掉。
他點完餐,服務員送來兩杯檸檬水,他說了聲謝謝,遞給我一杯。
看我手裏還拿着那杯未開封的奶茶,他敲了敲桌面,語氣含笑:“奶茶,幹嘛一直拿在手裏,不累呀?放桌上,你想什麽時候喝都可以。”
我耳朵發燙,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動作僵硬地把奶茶放到了一邊。
然後,我們這張小桌上就靜了下來。
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開口說話,他會不會覺得我很悶?就在我想着要找什麽話題時,他主動和我閑聊起來:“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南藜。”
“是很少見的姓呢,好名字,”他誇了一句後又問道,“什麽離?離開的離?”
我搖搖頭,手邊也沒個紙筆寫給他看,就道:“是一種植物。”
他點頭笑笑,下意識念了兩聲我的名字:“南藜,南藜。”
這一出鬧得險些讓我喪失理智。我一直覺得我的名字奇奇怪怪不倫不類,但是今天不僅被他誇贊好聽,還被他叫了出來,怎麽一個簡單的名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就這麽勾人呢。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勉強保持住鎮定,不然我怕我會失态地沖上去抱他。
梁枝庭對我腦內的瘋狂幻想渾然不知,自報家門:“我叫梁枝庭。”
他還以為我不認識他呢。
要是他知道我的卧室裏挂滿了他的照片,甚至還有一個根據他的樣子做出來的等身人偶,不知道會不會被我這個變态吓死。
偷窺他六年,我這只老鼠終于從爛泥裏爬了出來,蹭到了他的腳邊。
早知這樣就能和他說上話,我肯定早早就用咖啡碰瓷了。
有梁枝庭陪着,這一頓飯吃得我神魂颠倒,就連白開水都覺得甜得膩人。
餐廳的玻璃窗裏倒映着我和他的影子。一個英俊斯文氣質儒雅,一個陰沉森冷灰頭土臉,怎麽看都是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有不少人多多少少都認識梁枝庭,因此我們這對奇異的組合也引得餐廳裏某些人來回打量,大概也在狐疑為什麽我這樣的人也會出現在梁枝庭身邊。
好像給他丢臉了,我把頭悶得更低,梁枝庭卻面不改色,好似全然沒察覺。
一頓飯結束後,出了餐廳,我還拿着他送我的那杯奶茶。
再怎麽不舍,也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時候。
離開前,梁枝庭忽然遞出手機,說道:“加個微信吧。”
我懷疑我明天是不是就要死了,不然今天怎麽盡是幸福的事情?這是在我死前給我一頓斷頭飯讓我能好好上路嗎。
一頓飯已經是破天荒了,居然還加聯系方式,這是不是代表我以後還有可能和他有交集?
想都沒想,聞言我手忙腳亂立即拿出手機,生怕他會反悔。
成功加上他之後,他沖我揮揮手道別:“走啦,下次再約。”
……
下次。
下次!他說下次,居然還有下次!
回到公司,我盯着手機列表裏多出來的那個賬號,久久回不過神。
梁枝庭的頭像是一只戴着墨鏡的杜賓犬,我看了很久,把他置頂,這樣我一打開微信就能看到他了。
一整個下午,我都因為梁枝庭的一句下次再約而心不在焉,盯着電腦出神什麽事情都幹不了,最後還是沒忍住,偷偷點開他的微信翻看他的朋友圈。
他設置了三天可見,因此朋友圈裏只有一條動态。沒有文字,只有兩顆紅心emoji,下面配圖一張照片——照片是從梁枝庭的視角拍的,看環境應該是在酒吧那種地方,燈光昏暗,桌面上擺着幾個空了的酒杯,照片左下角有兩個十指交握的手掌,其中一個是梁枝庭,另一個美甲長得能戳死人,是個女人,兩只手的中指上都戴着戒指。
相同的戒指。
啪!我将手機倒扣,眼不見為淨。
看來這條朋友圈是梁枝庭在和他的未婚妻秀恩愛。
我和梁枝庭沒有共同好友,看不到他下面的評論,不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肯定是一溜串的祝福。
吃飯的時候梁枝庭手上兩手空空,我一時高興就忘了他快要結婚的事實。現在想起來,吃下去的飯在胃裏翻湧着,下一秒就恨不得要溢出來。
我真是……自己找罪受。
渾渾噩噩到了下班點,有同事湊過來問我和梁枝庭是怎麽回事,話裏話外都是在吃驚我怎麽會和梁枝庭扯上關系。
我躲不掉,就只能簡短說明了一下咖啡店裏發生的事,随後在他們繼續追問前離開了公司。
回到家裏,我一把抱住在門後等我回家的人偶,環着它的脖子挂在它身上。
“你今天和我說話了,還叫我的名字,”我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興奮地親它的耳朵,道,“你的聲音真好聽。”
那杯奶茶被我放進了冰箱,我沒打算喝,也舍不得喝,就這樣留個紀念也好。
卧室裏的照片已經陪伴我多年,每次看過去心情都會變好,可是今天一瞧,心裏的黑洞卻越來越大。
空虛感從我的心髒彌漫到四肢百骸。
照片是照片。
完全不能和真人相提并論。
我拿起床頭櫃上的照片,看着上面閃閃發光的梁枝庭。
後悔今天沒有錄音,我好想再聽一次他叫我的名字。
但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很好了。
至少我有了他的微信,他還說了下次,這事情擱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我拿起手機點開了梁枝庭的微信,下意識又點進了他的朋友圈,但是那裏只有一條橫線。
那條我下午還能看到的朋友圈已經沒了。
我愣住一秒,反應過來後先是失望,難過,然後是憤怒。
他把我屏蔽了。
既然不想讓我看他的朋友圈,又為什麽要加我?!還和我說什麽下次再約!
……
是了,誰都知道“下次”都只是成年人之間的客套話而已。
他請我吃飯,給我買奶茶,加我微信,他做這些事的原因全是因為昨天那一杯無意潑灑在我身上的咖啡。
我這樣不起眼的土鼈,誰和我走在一起都會覺得丢臉,他又怎麽可能會想着和我有進一步的交集,只是因為他的涵養家教擺在這裏,逼得他不得不這麽做。——他今天只是因為愧疚才來找我的。
這麽簡單的道理我早該想通的。
是啊。
是啊。
我在癡心妄想個什麽勁兒。
我怒火滔天,舉起手裏的相框想重重砸下去,僵持了兩秒又不舍得,只能狼狽放下。
原地喘了好半天氣,心情勉強平複之後,我扭頭看向身後跟着我的人偶。
它漂亮,沉默,只看着我。
“過來。”
它走到我跟前,我仰頭望着它和梁枝庭相差無二的臉孔,須臾,拉下它的腦袋去親他。
本只是想磨磨它的唇瓣,磨了沒一會兒火氣又突兀地冒上來,我張開嘴發洩似的咬了它一通,虧的它舌頭不是肉做的,不然準給我咬爛。
它的唇邊被我弄得水光淋漓。
它不會痛,只是呆呆地注視着我,好似在疑惑我這麽反複無常的原因。
我灰心喪氣,垂頭緊緊抱住它,枕在它頸窩裏自言自語詢問道:“你能不能叫一聲我的名字?”
那個人偶師,說什麽它腦子裏有芯片,結果打開一看裏面都是一堆代碼,讓我想折騰它都無從下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如果他能說話多好,我還能和它發發牢騷。
我現在無比想要得到一句安慰,誰給的都行。
“阿庭,求你了,和我說說話吧。”
作者有話說:
南藜:老公!你說句話呀!(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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