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李瑾玉踏進書房的時候，祝半雪正站在書架前，手中正翻着本什麽書。他走過去道：“在看什麽？”

祝半雪聽到聲音驚了一下，回過神趕忙放下書，福身道：“半雪看游記看的入了神，沒有注意到世子，半雪失禮了。”

李瑾玉皺眉，有些不悅道：“往後在本世子面前不必拘泥于這些虛禮。”

祝半雪道：“那怎麽可以？世子爺矜貴有禮，半雪明面上到底挂着世子妃的名頭，若是不顧禮數叫人瞧見了，平白連累了世子爺和侯府的名聲。”

李瑾玉被她說的一噎，暗道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裝的這一副雅正的模樣，倒叫她也得跟着自己裝。

不願糾結這些，李瑾玉拿起她方才放下的書，問道：“喜歡看游記？不若我找幾本不錯的給你打發時間？”

祝半雪道：“那便有勞世子了。”頓了頓，她接着道：“半雪今日過來，是因為今日是回門日。半雪想問問世子是否有空？若是世子有事要忙，半雪自己一人去也是可以的。”

李瑾玉道：“哪有回門一個人回的道理。走吧，我讓方圓備好馬車了。”

祝半雪沒想到世子會記着這些，想來也是，畢竟是侯府正經養出來的世子爺，怎會在這種事情上失了禮數。

亦步亦趨跟着世子來到府外，侯府門口果然停着輛馬車。等李瑾玉上了車，祝半雪在青竹的攙扶下也上了馬車。

她端正坐在一旁，想着等會兒回了侍郎府該如何應付祝于明和大夫人。

她雖和世子坦白了之前的事，但到底沒有把話說的過于難聽。若是她一個人回去，和祝府衆人撕破臉倒也無所謂，可如今世子在一旁，祝半雪實在不想把這些腌臜事捅出來，平白污了世子爺的耳朵。

這般想着，祝半雪不自覺面色凝重，柳眉微皺。李瑾玉開口道：“世子妃在想什麽？”

祝半雪被他喚回神，連忙找借口道：“半雪只是……只是在想父親。”

李瑾玉道：“幾日不見，世子妃這就想父親了？想來岳父大人對世子妃應當是極好的。對了，先前聽世子妃說自小養在莊子裏，還不知侍郎大人是緣何将世子妃送往鄉下莊子，沒留在身邊将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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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半雪被他問住了。

她母親因為難産過世，批命的說她命中帶煞，克父克母。在大夫人的挑唆下，祝于明把她送到鄉下莊子，養到十五歲才接回來。

這話她若是說了出來，便是戳破了跟祝于明和大夫人表面親和的窗戶紙。

見她沉默，李瑾玉也沒有再追問，道：“世子妃既然不願說，那便算了。”

祝半雪松了口氣，馬車裏再度陷入沉默。沒過多久，馬車停了，外面傳來小厮的聲音。

“世子，世子妃，侍郎府到了。”

聞言，李瑾玉起身下了馬車，祝半雪跟在他身後出去，李瑾玉已然落地站穩，轉身把手伸到她面前。

祝半雪頓了頓，把手遞了過去，李瑾玉避開她的傷手将她扶下馬車。

祝于明和大夫人正在府門口候着，連忙上前見禮：“見過世子殿下。”

李瑾玉好半天沒有出聲，祝于明正要擡頭看時，李瑾玉道：“岳父大人是看不見世子妃嗎？還是說，岳父大人一點不将本世子放在眼裏，對着世子妃也無一點敬意？”

祝于明心中一驚，連忙道：“下官不敢，是下官疏忽了。”随即，他對着祝半雪道：“下官見過世子妃。”

祝半雪沒想到李瑾玉會在侍郎府衆人面前如此下祝于明的面子。不過也是，她如今代表着世子，也是候府的一份子，如李瑾玉這般重禮數的人，自然不會讓旁人将候府看輕了去。

看着祝于明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一改往日冷漠獨斷的樣子，祝半雪覺得可笑極了。

見李瑾玉一直望着她不說話，祝半雪這才反應過來，對着祝于明客套道：“父親起來吧，不必如此多禮。”

祝于明剛直起身，還不待說些什麽，李瑾玉邁步朝府裏走。祝半雪毫不理會身後面色難看的祝于明和大夫人，跟着李瑾玉往裏走。

到了正廳，李瑾玉走到首座主位前坐下。

按理來說，李瑾玉是姑爺，這上首理應祝于明這位岳丈來坐才是，可李瑾玉是世子，比之小小侍郎要尊貴的多，他就算坐在首座也無人敢說不是。

李瑾玉對着站在他身旁的祝半雪道：“世子妃也坐吧。”

祝半雪掃了眼不遠處還站着的祝于明和大夫人，小聲說道：“世子，這不合規矩。”

李瑾玉正待說什麽，大廳裏走進來一個女子，踏着小碎步上前道：“妹妹和世子殿下來了，柔嘉有失遠迎，還望世子和世子妃勿怪。”

祝柔嘉親昵地過來挽住祝半雪，李瑾玉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祝半雪道：“姐姐言重了。”

祝柔嘉端的是一副溫柔長姐的模樣，跟人打了招呼後，對着不遠處的祝于明和大夫人道：“父親母親站着做什麽，你瞧你們這般客氣，害的妹妹也不敢落座，還得陪你們一起站着。”

她輕柔的說道：“都是一家人，這麽客氣做什麽。”

祝于明和大夫人看着上首的李瑾玉沒有出聲反駁，便順着大女兒給的臺階坐下了。

祝于明道：“不知世子和世子妃可有用膳？下官命人備了幾道家常菜，不若現在叫人端上來？”

李瑾玉道：“也好。本世子瞧着岳父大人和夫人很是不自在，不若端到世子妃的閨房，免得影響了幾位的食欲。”

祝于明忙作揖道：“世子言重了。下官這便命人去安排。”

祝半雪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李瑾玉示意她帶路，這才帶着人往自己院子裏走。

路上，祝半雪到底還是沒忍住，道：“世子若是累了，現在回候府也是可以的。”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瞧出來李瑾玉對祝于明的不喜，只是她沒有拿到明面上說。

李瑾玉停下腳步看着她道：“我何時說過累了？”

祝半雪道：“世子未曾說過，是半雪憂心世子受累。世子陪半雪走這一趟已是全了禮數，現下即便離開也無人會說世子禮數不周。”

李瑾玉道：“世子妃覺得，本世子只是為了禮數才來的侍郎府？”

祝半雪聞言有些疑惑，心道：不是因着禮數還能是什麽？我又不是正兒八經的世子妃，況且你瞧着也不想待在侍郎府的樣子。

雖然她自己也不想待在這裏就是了。

李瑾玉似是懂了她的未盡之言，一甩袖子往前走。祝半雪不明白他這莫名其妙的是在生什麽氣，快步跟上前給他引路。

之後李瑾玉再沒說過一句話，兩個人食不知味一起吃了頓飯。

準備離開侍郎府時，祝柔嘉來找祝半雪，“柔嘉有幾句體己話同妹妹說，還請世子稍待片刻。”

李瑾玉掃了祝半雪一眼，轉身離開了房間。

見人走遠，祝柔嘉收起臉上溫和的笑顏，施施然走到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祝半雪道：“既然把世子支開了，那便直說吧，你想做什麽？”

祝柔嘉輕笑一聲，道：“妹妹如今成了世子妃，倒是威風的很，說話也比從前硬氣了。”

祝半雪并不理她。

祝柔嘉道：“父親對你有生養之恩，将你從莊子裏接回來，你才有了嫁給世子飛上枝頭的機會。妹妹啊，人是要懂得感恩的。”

祝半雪道：“感恩？我是要感謝他為了青雲直上将我賣給他別人？還是感謝他不顧我意願逼我嫁進候府？祝柔嘉，你哪裏來的臉對我說這種話？”

祝柔嘉不以為意道：“能嫁給世子就是你最大的福氣，你當然要感謝父親。”

祝半雪被她這厚顏無恥的樣子氣笑了，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祝柔嘉道：“世子這幾日大婚，皇上特意給他準了假，大抵這兩日世子便要複職。你姐夫在他手底下當值，我也不用你做什麽，只消你吹幾句枕邊風便可。”

今日她特意過來，便是受了夫家囑托，特意來見祝半雪和李瑾玉。

她公爹是戶部尚書，嫡子左公儀，也就是她夫君，在九門步軍巡捕當差，是個小官。

原本這個身份，配她一個侍郎嫡女是綽綽有餘的，沒成想祝半雪一個庶女，進了永寧候府不說，還是正兒八經的世子妃，這便讓她有些恨得牙癢。

而且這永寧候世子，還是九門步軍巡捕的統領，是她夫君頂頂頭的上司，這讓她有一種自己被一個小小庶女比下去了的感覺。

她公爹得知祝半雪嫁給世子，還問她與祝半雪關系如何，讓她與祝半雪時常往來，今日特地讓她過來，說是姐妹二人聯系一下感情。

祝柔嘉本是不想同祝半雪開這個口的，但轉念一想，她爹當初同意這門親事，不就是為了攀上永寧候府這棵大樹，好讓他們行事便利嗎？

這麽一想，祝柔嘉更是心安理得了。

她知曉自己直接跟世子提及，想必會惹人厭煩，若是由祝半雪這個新婚妻子來說，李瑾玉應當是會答應的。

祝半雪沒想到他們竟真敢這般利用她，讓她用世子妃的身份為他們謀取私利。

她道：“想都別想！且不說世子會不會聽我的，世子官場上的事，我絕不會置喙，別想讓我幫你們。”

祝柔嘉并不惱，站起來狀似親昵的拉住她的手，道：“妹妹啊，何必這般固執呢，非得我提一嘴莊子上的秋萍姑姑，你才肯低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