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第8章

第 8 章

“一會兒讓人帶他去吃就行了。”蘇安娅随意地說。

這話也沒什麽毛病，一個司機的兒子，确實不用像對待什麽貴客一樣熱情。但也許是許念悠知道後面顧思昂對許家的報複措施，總覺得這樣的“怠慢”都會讓顧思昂堆家怒氣值。

不過現在，她也不能表現出來什麽。

吃飯的時候，許念悠看到一個女傭過來湊近蘇安娅說了句什麽，隐約聽見好像是關于顧思昂的，然後蘇安娅點點頭，女傭就退下了。

對上許念悠來不及收回的好奇眼神，蘇安娅輕笑一聲，“這麽好奇地瞪着我幹嘛？只是說已經安排上顧旭家那孩子吃飯了。”

許念悠垂下眼，有些欲蓋彌彰地說：“我沒有好奇啊。”

蘇安娅也沒在意她的些許反常，用完餐優雅地擦擦嘴，對許念悠說：“你慢慢吃，媽咪要出去一趟，就不陪你了。”

許念悠乖巧地點頭：“好的。”

蘇安娅去樓上梳妝打扮，許念悠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她吃得也太少了些。不過大人嘛，想要保持身材很正常。

許念悠磨磨蹭蹭地吃着飯，等蘇安娅收拾好下樓出門，她才放下筷子對女傭表示自己吃好了。

準備上樓之際又回頭随口問了女傭一句：“顧叔的兒子在哪兒吃飯呢？”

“在我們吃飯的小餐廳吃的。”女傭說。

“他吃完了嗎？”

“吃完了，好像去後花園玩兒去了。”

許念悠颔首，“你不用跟着我啦，去忙你的事情吧，我想自己去玩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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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傭有些為難：“可是先生太太都不在，我得照顧好你呀小小姐。”

許念悠不以為然：“我在自己家還能出什麽事不成？而且你要一直跟着我我很不自在，心情會不好哦。”

說到後面，許念悠故意板了下臉色，女傭猶疑片刻，依了她：“那你別跑出別墅，注意安全別磕着，有什麽事就叫我。”

“嗯嗯，你去忙你的吧。”

揮退傭人，許念悠在大廳的游樂區晃悠了一圈，暗暗觀察到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她的時候，才悄悄摸摸繞到後花園。

很容易就找到趴在長椅上做作業的顧思昂。他倒是不拘小節，直接就坐地上了。

許念悠悄聲走到他身旁，冷不丁出聲，“嘿，你在幹什麽呢？”

她以為這樣會吓到顧思昂，然後她在順勢道歉，這樣就能開個話頭了。結果顧思昂一點兒被吓到的反應都沒有，側眸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做自己的作業，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淡漠極了。

許念悠也不氣餒，她在空出的另一半椅子上坐下，垂眸笑睨着顧思昂：“跟你說話呢，為什麽不理我？”

顧思昂能感覺到頭上籠罩下來的陰影，知道她坐下來了，而且這樣兩個人的距離十分近，而且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地上，就像兩人的身份一樣，形象極了。

顧思昂本來是沒覺得坐地上有什麽的，這樣一來，心裏又升起了不舒服的感覺。

她又想幹什麽？顧思昂捏緊了手裏的筆，抿着唇瓣想視她為空氣。

“你讨厭我嗎？”得不到回應，許念悠繼續自說自話。

“你為什麽讨厭我？我有做過什麽得罪你的事情嗎？”

小女孩兒的聲音清甜，語氣帶着大大的疑惑。顧思昂睫毛閃了閃，筆下一突，用力過猛差點把紙張劃破。

說起來，她也沒做什麽得罪他的事情，只是他單純地不喜歡她而已。而且，他一直以為許念悠也是不喜歡他這種人的。

許念悠一直緊盯着顧思昂，觀察着他的反應。這話也是她故意問出來的，就想試探試探顧思昂到底現在知不知道許銘遠和他母親的事。

不過他低着頭，表情也實在看不真切。

許念悠思索片刻，換了個話頭問：“你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呀？”

問完又覺得這樣自己有點傻，他前面都一直沒搭理自己，再問他什麽他肯定也不會說的。

“不知道。”顧思昂回答了。

許念悠眨眨眼，愣了一瞬，忽而笑着道：“我以為你打定主意不跟我說話了呢。”

顧思昂又不吭聲了，筆下不停地寫着作業。

許念悠注意到他左手一直把玩兒着什麽，俯身仔細看了看，原來是兩顆彈珠。

“這是我生日那天你玩兒的彈珠嗎？”

顧思昂瞟了一眼自己左手的東西，眼裏閃過一絲惱意和無措。她為什麽還要一直跟自己說話？既然都猜到自己讨厭她了，為什麽還不自覺地走遠一點？她這千金小姐的清高呢？

又是一陣沉默，饒是許念悠已經做好了被冷待的心理準備，這番也是覺得有些尴尬了。

坐了十幾秒，輕嘆一聲，起身走了。

顧思昂餘光瞥見她的裙擺一晃一晃地離自己視線越來越遠，嘴角嘲諷地勾了一下，攥緊手裏的玻璃彈珠，繼續埋頭寫作業。

沒多久，顧思昂感覺頭上又有陰影籠罩，頓了頓，剛擡頭，許念悠就地在他身邊坐下來了。

顧思昂瞳孔放大了一瞬，被許念悠這行為驚住了。地上這麽髒，她穿着這麽昂貴的裙子，就這樣大喇喇地坐下了。

顧思昂想了想，面無表情地提醒：“地上很髒。”

許念悠笑着道：“你不都坐地上了嘛。而且我們家傭人很勤快，家裏一直都在打掃，髒不到哪裏去的。”

顧思昂用食指在地上蹭了蹭，指腹立刻沾上了黑乎乎的髒污，“很髒。”

許念悠：“……”

書上不是說女配家裏幾乎每隔一小時就會被傭人全面清掃一番，地板上都少有灰塵，後花園和陽臺都不會落下。

這……女傭偷懶了？

而且顧思昂這又是什麽迷惑行為，髒就髒嘛，還用手去蹭蹭地上證明給她看有多髒？

果然是她還不能完全代入小孩子的角色，體會不了這些小孩兒清奇的腦回路。

“你的裙子，也會這麽髒。”顧思昂又說。

“沒事兒，髒就髒吧，一會兒回去換了就行。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玩兒。”許念悠不以為然地說，反應了一秒，驚喜地看向顧思昂，“你願意跟我說話啦？”

女孩兒眼裏迸發出驚喜的光，瞧着好像是真的很想跟他一起玩耍一樣。

顧思昂怔了怔，眉間染上不解，嘴裏也下意識問出來：“為什麽想跟我一起玩兒？”

明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從前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會的，好像骨子裏就會遠離他這樣的人似的，怎麽可能會想要跟他一起玩兒。

腿上有絲癢癢的觸感，顧思昂垂眸，是許念悠的裙擺掃在他的小腿上了。

忍住那絲癢意，沒有伸手去拂。

“想跟你一起玩兒需要什麽理由嗎？”許念悠歪頭問。

顧思昂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許念悠嘗試讀了一下他的表情，讀不出來什麽，只猜測或許他是真的等自己說出來什麽理由。

“我覺得你長得好看，還很聰明，還有你的彈珠，我以前都沒有玩兒過，所以想跟你一起玩兒，可以嗎？”

顧思昂攤開左手心，掃了一眼那兩顆晶瑩的玻璃彈珠，就因為這玩意兒？

“你想要這個？”顧思昂問她。

許念悠現在因為顧思昂願意跟自己說話很開心，他說什麽自己都順着話茬，“嗯嗯，喜歡，可以送給我嗎？”

顧思昂想也沒想：“不可以。”

許念悠：“……”

表情僵了一秒，下一瞬又若無其事地笑開：“那可以跟我一起玩兒嗎？”

顧思昂這次猶豫了兩秒，然後才搖搖頭：“不可以。”

姜樂渝緊跟着追問：“為什麽？”

“我不喜歡你。”

“……”雖然是知道的，但是他這麽直白地說出來，許念悠還是覺得心梗了一下。

而且，顧思昂的人設應該是一個十分隐忍的人，好比他從小就對許家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在那麽長的年歲裏都沒有露出什麽破綻，直到自己羽翼豐滿直接給他們來一個致命一擊。

那麽按照他的性格，應該是不會把壞情緒這麽明顯的傳達給自己想要報複的人，那不是給人機會升起對他的戒備心嗎？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不喜歡我啊？”許念悠再次發出靈魂拷問。

顧思昂又不說話了。

“是因為我父親？”許念悠試探地問。

顧思昂似是莫名其妙地掃了她一眼，“我不讨厭許先生。”

他父親說許先生是一個不錯的老板，比他以前的老板都要好。而且格局很大，很有涵養，能在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許念悠怔了怔，不動聲色地觀察了顧思昂片刻，他不像是說謊。那麽，說明他現在還不知道許銘遠跟他母親的事情，也不是因為這個事情讨厭她這個許家人。

這就奇怪了，既然不是因為這個，那他沒有理由對她這麽排斥呀？

許念悠眉頭緊鎖細細思考，想了半天，也只能按照原書劇情推出一些狗血俗套的理由。但又總覺得顧思昂不應該會因為這個讨厭她，畢竟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有個性很孤僻的人，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很淡漠。

“那，是因為我以前對你态度不是很友好？你覺得我太高傲了，所以才不喜歡我嗎？”許念悠還是這樣問了出來。

顧思昂怔了怔，別過頭寫作業，但是許念悠眼尖地看到他根本都寫岔題了還不自知。

這……她還真猜對了？

是她大意了，不能高估這本書，打着狗血瑪麗蘇的旗號不是沒有理由的。

“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我只是對不熟悉的人不會很熱情，你看當我跟你有過接觸之後，發現你是個不錯的人，我就喜歡你了呀。以前對你冷淡或是讓你有覺得我不友好，可能只是因為我對你不了解，跟你不熟悉而已，沒有別的不好的意思。”許念悠誠懇地解釋道。

顧思昂側眸，對上她晶亮誠摯的眼眸，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她會這麽認真地跟他解釋，所以，真的是自己誤會了？如果是自己從前誤會她，給她貼上了不好的标簽，那自己不就顯得小氣又過分嗎？

許念悠看出了他的松動，再接再厲誠懇解釋：“真的，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交朋友只看重這個人本身，不會因為他的身份去有什麽偏見的，你相信我。”

顧思昂眼神閃了閃，垂眸低聲道：“那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诶？

這麽容易就好了？

許念悠腦子短路一秒，嘴角抽搐兩下，覺得很玄幻。

所以這孩子這麽酷對她這麽冷漠僅僅只是因為這樣的理由，然後又因為她的解釋這麽容易地又撇開對她的偏見甚至還給她道歉？

這瞧着也不像是腦瓜子那麽聰明，城府那麽深的大佬屬性啊。

不過不管了，大佬以後總歸是大佬，該讨好還是得讨好。

“那你現在還讨厭我嗎？”許念悠問。

顧思昂想了想，如果是誤會的話，那也沒什麽好讨厭的了。于是搖了搖頭。

許念悠一喜，繼續問：“那你願意跟我交朋友嗎？你以後可以常來找我玩兒！”

顧思昂又想了想，然後說：“我爸不會讓我經常來找你玩兒。”

“……沒事兒，你願意跟我當朋友就行，我會跟顧叔說的。”

“我也沒什麽好玩兒的。”顧思昂又說。

這是什麽奇言怪語，許念悠樂了：“我是跟你玩兒，又不是玩兒你。咱們可以一起玩兒別的好玩兒的東西啊。”

顧思昂回她一個奇怪的眼神，交朋友，不就是互相玩兒嗎？

“我家有很多玩具，你可以跟我一起玩兒玩具，你也可以邀請我跟你一起玩兒彈珠！”許念悠興致勃勃地說，十分賣力地抓住機會跟他拉近關系。

“彈珠不好玩。”

許念悠：“……”

不好玩兒你天天那麽寶貝地攥在手裏幹嘛？搓泥嗎？？

顧思昂真是一個話題終結者，要不是為了以後不要淪落到那麽凄慘的下場，在第一次遭到冷漠的時候她就會選擇閉嘴了。

許是這次許念悠沉默的太久，顧思昂心情雖然還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感到複雜不适應，但到底不管是不是自己誤會了她，許念悠這麽誠懇地跟自己解釋過後，他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她。不然就真像父親所說，他是一個沒有教養的孩子了。

“彈珠要有很多才好玩兒，我只有兩顆。”顧思昂嘗試着解釋道。

許念悠回過神，笑了笑：“沒關系，那你先做作業，把彈珠借我玩兒一會兒，可以嗎？”

顧思昂猶豫了一會兒，将手心攤開往許念悠面前送了送。

許念悠撚起兩顆玻璃珠子，這玩意兒确實許久沒有碰過了，在她的印象裏都是十分有年代感的物品了。彈珠應該是被顧思昂攥手裏很長時間了，沾上了他的體溫，熱熱的。不過這東西好像被他很寶貝，這麽寶貝的玩意兒願意給她玩兒，說明至少現在是放下對她的芥蒂了，這也算好事。

“你繼續寫作業吧，我不會吵你的。”許念悠笑眯眯地說。

顧思昂視線從她的臉上游移到她握着彈珠的手上，頓了頓，收回眼神繼續寫作業。似乎這才看到自己剛剛那道題寫岔了，很明顯地愣了一瞬，然後擰着眉擦掉答案重新寫。

這一幕被許念悠看在眼裏，有些忍俊不禁。果然，不管未來是什麽人設，孩童時期都會有可愛馬虎的一面。

許念悠一手把玩兒着彈珠，一手撐着臉，望着前面發呆。

就算現在跟顧思昂拉近了一點關系，但是等他知道許銘遠和他母親偷情的事情之後呢？會不會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在他知道之前加固小船！

“啊呀，小小姐，你怎麽坐在地上了呀？！”女傭推着清潔車來到後花園，看到地上的許念悠驚呼道。

許念悠想事情想得正入神，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彈珠也掉落在地上。許念悠連忙彎身想去撿，但女傭已經快速跑過來将她抱了起來。

“哎喲我的小小姐，瞧這裙子弄得多髒呀，你這麽愛幹淨，怎麽能坐地上去呢？這裏不久前才運來了新的花，弄得髒兮兮的還沒來得及打掃呢。”女傭一邊用手給許念悠拍裙子一邊碎碎念，冷不丁看見後面的顧思昂，板着臉道，“是不是你把小小姐弄地上的？哎呦我真是，你這野孩子愛在泥潭裏打滾就算了，怎麽能把小小姐也弄髒呢？！”

顧思昂睫毛顫了顫，看了一眼許念悠裙子上的髒污，抿了下唇沒吭聲。

許念悠驚得一身冷汗，真想大喝一聲“放肆”！怎麽能對未來大佬這樣說話呢？！以後你們的飯碗保不保都全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