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升職的第三十八天
第38章 升職的第三十八天
“喬嫔在看什麽, 不看花怎麽看起牆壁來了?”
貴妃眼睛一瞥,對喬溪雲問道。
喬溪雲回過神,笑道:“我是看這牆壁新奇, 這牆壁居然是暖和的。”
“這你都不知道?”
春常在譏笑道:“皇上對娘娘寵愛有加, 特地命人在牆壁裏也加了火道, 只要在外面道口送入炭火, 自然能保這屋子裏溫暖如春。”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些花朵能在這個季節開花。”
喬溪雲不介意被春常在看不起一下。
“皇上對娘娘真是不一般。”
貴妃臉上笑意添了幾分,她道:“這些花裏, 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幾盆牡丹了, 你們過來瞧。”
衆人圍了過去。
那幾盆牡丹都是名品, 有八豔妝、百花妒、飛雪迎春、貴妃紅, 如今雖是冬日, 可是花朵開的嬌豔燦爛,層層疊疊的花瓣逶迤而下,芳香撲鼻。
“真美, 這盆飛雪迎春只怕價值不菲。”
孫貴人不無羨慕地說道。
“這盆百花妒也不差,你們瞧瞧, 她在這些花裏是不是開的最豔麗, 最華貴的,莫怪叫做百花妒,真是花如其名。”
春常在拍馬屁也不甘落于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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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常在也都争前恐後地誇贊什麽唯有牡丹真國色, 還有念起詩句來:“綠豔閑且靜,紅衣淺複深。
花心愁欲斷, 春色豈知心。”
皇後淡淡道:“這牡丹着實不錯, 想來宮人打理費了不少心思吧。”
貴妃道:“我宮裏的人是比較守規矩,伺候這幾盆牡丹上心了些。喬嫔妹妹, 你在那邊怎麽能看得真切,過來這邊賞花吧。”
她沖喬溪雲招了招手,态度前所未有的熱情。
孫貴人等人一時有些側目。
喬溪雲心裏一緊,心知貴妃肯定要找她麻煩,但并不慌張,笑着走上去,“我光是瞧外面的花都看花了眼,只覺得每盆花都好看的很。”
“這裏面的花更好。”
貴妃指着一盆八豔妝,“你覺得這花如何?”
“極好,古人說秀色可餐,我看光是欣賞這盆花,今日也可以多用一碗飯了。”
喬溪雲說道。
貴妃笑道:“喬嫔學問不多,倒是很會說話嘛。”
春常在絲毫不掩飾地笑出聲來。
喬溪雲面帶微笑,寵辱不驚。
被奚落幾句有什麽大不了。
花無百日紅,日後總有讨回來的時候。
瞧見喬溪雲不惱,貴妃心裏暗暗對她多了一分贊賞,這喬嫔家世雖差,但是這份心性實在難得,只可惜太礙眼了。
“喬嫔,你既然真會說,那你說說是牡丹好,還是菊花好?”
貴妃摘下一朵牡丹,捧在手裏細細嗅聞,側過頭看向喬溪雲,似笑非笑。
喬溪雲眼皮一跳。
這哪裏是問花,分明是問人。
阖宮誰不知道貴妃喜歡牡丹,皇後娘娘愛菊花。
都說牡丹是國花,應當是皇後與牡丹相稱,可皇上不喜皇後,貴妃家世顯赫又有個大格格,因此,久而久之也沒人對此說什麽了。
皇後也似乎對此不惱,反而愛上菊花。
今日這問,一個回答的不好,便是引火燒身。
喬溪雲眼睛一轉,視線卻是落在山茶花上,她笑道:“各花入各眼,娘娘喜歡牡丹,我卻喜歡這盆香粉,花小而可愛,就好似大格格一樣,嬌小可愛,倘若将來有一日我能生個跟格格一樣可愛的閨女,我這輩子也沒什麽遺憾了。”
她說完,還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知貴妃娘娘可否把這盆香粉賞賜我,回頭我并以厚禮回報娘娘。”
貴妃看着她,沉默許久後露出個帶着些許寒意的笑容,“不過一盆不值錢的花草,賞你就是。”
“她真是這麽說的?”
寶絡撐着下巴,瞪大眼睛看着奶嬷嬷彙報前面的動靜。
今日賞花,寶絡也想湊熱鬧,往常她每日只能窩在永壽宮,偶爾偷偷溜出去禦花園散散心,其他妃嫔的宮裏,她雖然可以去,可卻沒什麽人歡迎她。
雲妃倒是很願意她去,但雲妃天天三病五災的,加上貴妃不喜歡她跟大阿哥來往,寶絡也很少能去。
一來二去,寶絡日常能接觸的無非是些奴才,那些奴才說的話,她一句話都不信。
她知道那些人是為了讨好貴妃才說她好,但這回,她還是頭一回聽到別人背地裏誇她。
“真的,奴才在外面聽得真真的,一個字都沒錯。”
奶嬷嬷哄道:“格格,您這要奴才打聽,奴才也去打聽了,要不咱們趕緊練字吧,免得回頭娘娘知道您一早上沒動過筆,要發脾氣的。”
寶絡眼睛一轉,“要我練字也可以,除非……”
宴席設置在東廂房,後宮妃嫔分坐了四張桌子,皇後跟貴妃一桌,順妃等人一桌,嫔位的如今就喬溪雲,她也自己一桌。
入了冬,宮裏早已開始吃鍋子。
熱氣騰騰的野鴨菊花鍋送進來,撲鼻而來的是菊花的清香。
每個桌子上都有八道冷盤,八道熱盤,八樣饽饽,除此以外,更有罕見的玉泉酒。
“這玉泉酒清冽,不上頭,你們也嘗嘗。”
貴妃招呼衆人道。
春常在忙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清的酒,這跟尋常玉泉酒的滋味不太一樣啊。”
皇後手裏拿着酒杯,慢慢地啜了一口,也不知在想什麽,嘴角帶着笑。
“自然不同,這是五十年份的玉泉酒。”
芍藥在旁邊解釋道:“內務府攏共才不到一百壇子,皇上聽說娘娘要設宴款待諸位娘娘,叫內務府撥了十壇酒過來。”
“我說怎麽喝起來跟咱們往常喝的不同,還以為是內務府釀酒局的手藝進步了,感情是有年頭的。”
春常在奉承,臉上堆滿殷勤的笑容,“還是貴妃娘娘有體面,咱們今兒個也是沾了您的口福,不然等閑哪裏喝得到這樣年份的好酒。”
“咱們都該敬娘娘一杯。”
孫貴人也跟着拍馬屁。
她這麽一說話,其他人倒是不好坐着,旁邊的宮女早已會意,拿起酒壺給妃嫔斟酒。
喬溪雲酒量一般,不過略沾沾嘴唇就把酒杯放下。
她才要坐下,旁邊的宮女不知怎地一個趔趄,把如意撞了下,連帶着桌子上八角銀制小酒杯裏的酒水潑灑了出來,污了喬溪雲身上的紫色綢繡百蝶紋棉袍。
“哎呀,你怎麽做事的?”
如意吃了一驚,忙拿巾帕給喬溪雲擦拭。
但那棉袍吸水,很快就暈染開了。
“對不住喬嫔娘娘,是奴才不是,奴才一時不小心失了手,還請娘娘恕罪。”
那宮女吓得臉色發白,雙膝跪下行禮。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這邊動靜這麽大,貴妃跟皇後又不是眼瞎,哪裏留意不到。
貴妃開口問了一句。
喬溪雲起身,欠了欠身:“回娘娘的話,伺候的人不小心弄髒我的衣裳,可惜我疏忽了,忘了帶替換的衣裳來,這回只怕得提前告辭了。”
貴妃微微起身,眼睛打量了喬溪雲的衣裳,見腹部處濕了一塊,臉色微沉,看向那宮女:“你是怎麽做事的?怎麽一點兒小事都辦不好?”
“是奴才的不是。”
那宮女在地上連連磕頭。
喬溪雲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娘娘,別怪她了,她也是不小心,人誰無錯,以後仔細些就好。”
“喬嫔妹妹就是大方懂事。”
貴妃唇角露出些笑容,“這麽着吧,我看妹妹跟我身量也差不了多少,你去換身衣裳回來就是,難得今兒個人齊,大家又都這麽高興,妹妹可別掃興,說什麽要走的話。”
“可不是,喬嫔別是嫌棄咱們了。”
春常在笑嘻嘻地說着,話語裏卻是綿裏藏針,“何況這麽冷的天,在屋裏暖暖和和熱熱鬧鬧多好,這麽急着走,別是有事。”
喬溪雲眼皮動了下,“我能有什麽事。”
“這……”春常在待要刺幾句喬嫔妖顏惑主的話,皇後道:“既然貴妃借衣裳給你,你就快去換了吧,天氣這麽冷,濕衣裳可不能穿着,免得鬧出病來。”
“是。”
喬溪雲答應一聲。
貴妃看向杜鵑,“你領喬嫔下去換衣裳吧,我記得有一套蜜合色壓金線的棉袍,還沒上過身,就給喬嫔吧。”
“是,奴才記住了。”
杜鵑福了福身,看向喬溪雲,做了個請的手勢。
如意雖然經的事不多,卻也覺得這事古怪,杜鵑領着他們去了前殿的東梢間,又很快捧了一套棉袍過來。
“娘娘,先讓我檢查看看,您再換。”如意待杜鵑出去後,趕緊低聲對喬溪雲說道。
喬溪雲嗯了一聲。
她坐在黑漆描金矮足短榻上,靠着旁邊的幾,永壽宮富貴,如今又熾手可熱,便是這梢間裏也擺着火盆取暖,用的還是上好的紅羅炭,燃燒的時候無色無煙。
她看着幾案上的三足象鼻爐裏燃着馥郁的牡丹宮香,腦子裏不知在想什麽。
“娘娘,這衣裳沒什麽問題,您快換了吧。”
如意把裏裏外外都檢查了,才把衣裳遞給喬溪雲。
喬溪雲嗯了一聲,正要更衣,東邊窗戶傳來啪啪的輕聲敲擊聲。
她心下疑惑,跟如意對視一眼,如意點了下頭,輕手輕腳走過來,低聲問:“什麽人?”
“我,是我。”
外面是一把奶聲奶氣的孩子聲音。
喬溪雲怔了下,這永壽宮的孩子也只能是寶絡格格了。
她走過去,待到打開支摘窗,寶絡低聲道:“別動,你要是開窗了,動靜就被杜鵑聽到了。”
“格格是怕被她知道你在這裏?”
喬溪雲覺得有幾分好笑,想來是寶絡格格跟人鬧着玩。
寶絡道:“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告訴你,你的宮女香囊被人動了手腳,你可得小心。”
寶絡說完這話,就一溜煙地跑了。
喬溪雲還沒來得及叫住她,從縫隙一看,人已經走了。
如意納悶地說道:“娘娘,格格怎麽突然來說這話?”
她不自覺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香囊,捏了捏,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她的香囊怎麽好似多了什麽東西?
喬溪雲從她的神色看出異常來了,道:“你把香囊拿下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如意趕緊點頭答應。
她拿下香囊,打開一看,裏面赫然多了兩枚金葉子,“這、這怎麽會在我的香囊裏?”
喬溪雲接過金葉子仔細地打量了下,臉上露出思索神色,“剛才那個宮女不是撞了你一下,興許是那時候把東西塞進去的。”
“這……”如意嘴巴微張,半晌說不出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舌頭,臉漲得通紅,“娘娘,這東西怎麽辦?”
喬溪雲道:“你別急,讓我想想。”
杜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催促道:“喬嫔娘娘,您可換好衣裳了,我們娘娘在催呢。”
喬溪雲的視線朝門外看去。
她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答應一聲:“這就好,且等等,我穿鞋呢。”
門外的杜鵑撇了撇嘴,滿臉不屑。
她抱着肩膀跺跺腳,這麽冷的天,要不是娘娘命令,她才不出來伺候喬嫔呢。
就當杜鵑心裏想着晚膳娘娘會賞賜他們什麽菜色的時候,如意打開了門,手裏還捧着換下來的衣裳,杜鵑回頭看去,納悶道:“你這拿着喬嫔換下來的衣裳做什麽?”
“哦,”如意道:“我們娘娘說這身衣裳是新做的,弄髒了得趕緊送去浣衣局叫他們洗幹淨,不然留下污漬就毀了一身衣裳。”
她說着就要朝外走去。
杜鵑心裏着急,這怎麽能行?
這如意要是走了,接下來的戲怎麽唱下去?
她趕緊上前攔住如意。
“這不必着急,喬嫔娘娘這裏哪裏少得了你伺候,我幫你送去就是。”
杜鵑說着,就要搶過如意手裏的托盤。
如意哪裏能讓她搶,“不行,這種粗重活哪裏能讓姐姐做,還是我去。”
兩人說着,便推拉起來,天氣冷,廊下積了霜,兩人一争,不免一個不小心就摔倒。
如意跌在杜鵑身上,手順勢往地上一扯。
喬溪雲不動聲色過去,趁着杜鵑摔了這麽一下,頭暈目眩的當口,飛快地把金葉子塞入她的香囊裏,而後才伸手将二人拉起。
“你們怎麽這麽不小心,就一套衣裳還争?”
喬溪雲嗔怪地看向如意,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你啊,平日裏都叫你做事要小心,這下好了,累的人家杜鵑摔了下,杜鵑姑娘不要緊吧?”
“不要緊,不要緊。”
杜鵑忍痛說道。
喬溪雲道:“那就好,我看雪越下越大,這衣裳索性別送回去了,這麽大的雪,要是路上摔了一跤,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是,娘娘。”如意答應道,眼睛像是才看到地上的香囊,指着香囊道:“杜鵑姐姐,這是你的東西吧?”
“是,是。”
杜鵑忙答應一聲,拿起香囊,“娘娘他們想來已經等急了,喬嫔娘娘趕緊跟奴才過去吧。”
“嗯。”
喬溪雲微微點頭,示意如意去把衣裳放回到屋裏,才跟着杜鵑過去。
宴席過後,貴妃心情大好,道:“咱們既才吃完,不如玩些游戲,也好取樂。”
“娘娘要玩什麽,要是太雅致的仔細有些人不會啊。”
春常在說這話的時候,故意瞧了喬溪雲一眼。
貴妃笑罵道:“你這嘴,快少說幾句,我看,咱們今日玩投壺吧,既雅致又人人都能參與。”
“若只是玩投壺,豈不是單調乏味?”劉常在撸下手腕上的镯子,“不如咱們都添一樣彩頭,我這镯子不算什麽好東西,只盼着姐妹們一樂。”
“好,這主意好。”貴妃撫掌大贊,“有彩頭這就更好玩,皇後娘娘,您說呢?”
“今日貴妃妹妹是主,咱們這些客人自然是都聽貴妃妹妹的。”
皇後臉上帶着清淡的笑容,取下手腕上一串苓香念珠,“我的彩頭就拿這串念珠吧。”
衆人也七嘴八舌貢獻出自己的彩頭來。
喬溪雲微微一笑,拔下鬓發上的蜻蜓簪頭,“我這簪頭才得沒多久,也拿來助助興。”
衆人都拿了彩頭,就只剩下貴妃了。
貴妃拍拍手,道:“去把我那對寶石盆景拿來。”
衆人聞言都是一愣,面露詫異,有人以眼神看皇後一眼,貴妃份位比皇後低,論理拿出的彩頭也該遜色一籌才是。
這寶石盆景,這麽大的手筆,分明是給皇後娘娘臉色瞧。
皇後緊了緊手上的帕子,白淨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顯然,以她這麽好的養氣功夫,也壓不住貴妃這隔三差五的羞辱。
她撫了下紋絲不亂的鬓發,“妹妹這麽做手筆會不會太大了,我聽說那盆景是國公爺送給你的,就這麽拿來當彩頭,豈不是辜負了國公爺對妹妹的一番拳拳愛女之心。”
貴妃不以為意,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我阿瑪送我的東西就是給我随意用的,何況這彩頭難道我沒機會得嗎?我是為姐妹們高興才如此,娘娘可別多想。”
皇後眼裏掠過一絲冷光。
不多想!
她能不多想嗎?
貴妃分明是在下她的面子。
想着最近皇上接二連三地賞賜菩薩保,皇後咬咬牙,忍下這口氣。
“妹妹說的也是。”皇後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就不玩了,看你們玩就成。”
貴妃也不在乎皇後玩不玩,嗯了一聲,叫人去把盆景端來。
誰知盆景端來後,芍藥的神色卻是微微一變,“娘娘,這盆景怎麽像是被人動過?”
貴妃驚訝地低頭仔細看,在瞧見寶石盆景幾個寶石被扯下,上面的金葉子也七零八落的時候,她的臉上露出怒容,“這是誰做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
春常在湊了過去,瞧見上面這模樣時,吓得捂住嘴巴,“啊,怎麽會成這樣?這莫非是有人想偷東西,對娘娘的寶石盆景打起了主意?”
衆人聽到這句話,神色都有些詭異,彼此看了一眼。
溫妃忍不住道:“貴妃娘娘,适才我們都在這裏,可沒人能出去,這可懷疑不到我們身上。”
溫妃一開口,皇後就知道這事糟了。
她雖不知這盆景怎麽回事,卻知道貴妃馭下甚嚴,這寶石盆景再華貴,永壽宮的人也絕沒有人敢動歪念頭,更不必說叫人損毀這寶石盆景。
今日這局分明是設給喬嫔鑽的。
“剛才出去的人,那不就是只有喬嫔?”
春常在錯愕,難以置信地看向喬溪雲。
其他人也都朝喬溪雲看來。
順妃皺眉遲疑道:“喬嫔可不是這等人,別是誤會了,興許是貓狗抓的呢?”
“貓狗?”
貴妃冷笑着拿起一顆寶石,“這麽重的寶石,貓狗怎麽扯得下來?何況我這永壽宮從不養貓養狗。這分明是有人起了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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