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輕點

輕點

現在我才意識到。

不是每個人的喜歡都會得到回應。

原來暗戀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盛奕,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哪怕海枯石爛，天崩地裂。

——《青春記事簿》

他盯着她看了好幾秒鐘，而後彎了彎唇角：“你。”

沒有什麽喜歡的類型。

你就是所有的理想标準。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是少年堅定心意的表達。

就差臨門一腳的表白了。

就差那四個字了。

許清兮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別開了臉。

他怎麽最近這麽熱烈。

像是一團熾熱的火焰, 把人包圍着。

好像每個人的青春裏，都會出現這麽一個讓你印象深刻的人。

或驚豔了時光，或溫柔了歲月。

所幸，這段青春帶給她的感受, 不是酸澀的檸檬味。

而是很甜很甜的草莓味。

—

周一下午最後一節是班會課, 老于布置了一個任務。

讓大家說出, 開學這麽久以來，讓你印象最深刻的人。

給同學們五分鐘的時間思考，并說出理由。

第一個是在第一排的林心悅, 她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動了動唇，說出了一個名字。

是大家都極為不可置信的。

所有人都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少女明豔的臉上帶着笑, 又重複了一遍：“許清兮。”

“為什麽啊？”

“我其實挺想成為她這樣的人。”

“我還記得之前，她誇贊我的話, 她說我很優秀，沒有人這麽說過我。”

有時候，一個人的某一句善言善語，可能會令人記憶深刻。

也會成為奮鬥路上的精神支柱。

林心悅已經逐漸的心服口服了，甚至被她的人格魅力折服。

許清兮不是那種小氣性子的人，相反, 她對優秀的人一樣抱着欣賞的态度。

并且真心，信任。

好像, 讓人感覺，跟她做朋友，是一件很酷的事。

她比盛奕還要好。

很多人都不太相信，林心悅竟然會誇所謂的情敵。

她坐下後，又一個男生站了起來。

他說的人是盛奕。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盛哥下課給我講題，我其實聽不懂，很笨，但他沒嫌棄我煩，還又問了一遍，是不是他沒講明白。”

“還有，我向他借剪刀的時候，他是把尖端對着自己的。”

這話一出，很多人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往常都是随手一遞過去，壓根沒注意到。

沒想到他這麽細心體貼，又注重細節。

全班同學零零散散地都說完了，許清兮和盛奕竟然占了一半多。

當之無愧的，真正地靠個人魅力，讓人信服喜歡。

老于點點頭：“那咱們班，選擇這兩位同學，拍攝招生宣傳片，大家沒有意見吧？”

“沒有沒有！成績好長得又好看！嗚嗚嗚他們不去誰去啊。”

“我的天選小說男女主！給我鎖死。”

當一個人只是比你優秀一點點，還可能會産生憤憤不平的心。

可當她已經優秀到無人可及的地步，甚至方方面面都相配。

大多數人，只會祝福，覺得理應如此。

許清兮愣了幾秒鐘：“拍什麽宣傳片？”

老于摸了摸下巴：“學校有意向，讓你們倆代表咱們學校，拍一個招生簡章。”

現在的小年輕不都是喜歡長得好看的嘛。

還怕招不到人？

家長不都喜歡成績好的嘛。

還怕吸引不到？

一中的競争對手其實一直都是七中。

只不過兩所學校的教學理念不同。

一中是不分重點班的，對于學習的态度，更加抱有自由意志。

完全看個人的自控力。

校長還曾經說：一中的精神不是由大家的分數決定的，而是由人生故事書寫的。

但七中對于學習抓得緊，課外活動也不怎麽多，每次排名都會張貼出來，壓力相對較為大些。

兩所學校重本率差不多。

清北率的話，一中更多的靠競賽，七中完全是拿命去拼去學出來的。

往年在招生宣傳上，也都早早地下功夫，暗戳戳地競争。

“往年不是四五月份，才開始準備嗎？”盛奕問道。

這上學期還沒過去呢。

這麽急切。

老于：“它們的官方宣傳號，已經有百萬粉絲了，而我們才只有幾千，校長想起來，讓我們也先拍一拍。”

敲定好之後。

許清兮和盛奕也完全配合聽從學校的指揮。

兩人之間的氛圍，仿佛沒有人能插進去。

一同競争做題的場面，共同講解背書提高的畫面，勢均力敵，雙王争霸。

最後拍出來的成片，又美又飒。

沒想到官方宣傳的時候，配的文案竟然是“學霸情侶”。

許清兮看到這四個字，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之。

“我們學校不是嚴禁早戀嗎？”

副校長不慌不忙地推了推眼鏡：“我們這是吸引人呢。”

今年的招生，包括清北率，他們一定要狠狠地拉七中一大截。

盛奕倒是沒什麽意見，唇角噙着一抹笑。

教室的走廊上，橙黃色的夕陽把他的眉眼染上淺金色，影子被拉的很長。

許清兮跟他并肩一同走着，落日的餘晖下，校園裏的一草一木，仿佛都令人留戀。

時間過得好快。

沒想到，還有半年左右的時光，他們就要告別高中生這個身份了。

告別臨禾一中。

拍宣傳片的時候，這種感悟也越來越深。

“盛奕，你會考北清大學的吧？”她不确定地又問了一遍。

盛奕輕輕擡起眼睫，看着她笑了一下，認真地說：“心之所向。”

因為你在那裏。

所以，前路充滿了芬芳與光芒。

—

臨近元旦，氣溫越發下降了，這幾天雪也在不停地下。

校園裏被染上了一層純潔的白，片片雪花壓滿枝頭。

班會課上，老于宣布了一個消息：“你們數學老師，即将要訂婚了。”

“噓，別讓他知道，我打算讓咱們班同學，用班費給老師準備個訂婚禮物。”

老于說完之後，大家都很驚詫。

甚至還有人小聲讨論：“好突t然啊，我還記得之前去辦公室數試卷，紀老師拒絕催婚。”

“對啊，他這才剛畢業一兩年。”

“說不定是碰到什麽真命天女了呢，喜歡這事，哪有什麽道理。”

坐在下方的陳靜，本來以為能完全忽視任何有關于他的消息了。

可乍然聽到，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心髒像是被一個密不透風的網，緊緊地包裹住，疼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她低聲喃喃：“這麽快的嗎？”

可原本就沒有抱有希望過的啊。

陳靜，你在難過什麽。

在祭奠那不該有的心思嗎？

他和誰都很配，唯獨你不行。

還不明白嗎？

“這個周末，班長帶着班裏幾個同學，看看給紀老師準備什麽禮物。”

老于說完，就下課了。

沒想到，素日裏內向膽小，不願意跟人說話的陳靜走了過來。

厚重的劉海依舊蓋住她的額頭，她用很輕的聲音說：“班長，我能一起去嗎？”

盛奕沒什麽意見，還是自家同桌的舍友，點了點頭。

陳靜忍住哭腔，說了聲：“謝謝。”

就當徹徹底底地一場告別。

一場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不為人知又不被認可的暗戀。

一絲一毫的念頭都不改留了。

周六下午，恰好是小休。

班裏其他人也沒有願意去的，都想要出去玩或者宿舍休息。

許清兮他們五個人一同坐公交，去了一個商場裏的精品店。

給紀老師挑選着訂婚禮物。

而許清兮和蘇輕輕，幾乎一直注意着陳靜的情緒。

她也用最近攢的錢，精挑細選了一個不出錯的小禮物。

全當是，給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畫一個句號。

一個很精致，很像他的手工制作的泥人娃娃。

“這個好漂亮啊。”蘇輕輕也發出感嘆聲。

“嗯，很漂亮。”陳靜壓抑住悲傷，想起了初見那天，恰好是她和母親最落魄的時候。

鄰居家的小哥哥很溫柔，長得也好看。

給她一個捏的泥人娃娃，讓她別哭。

那個身影，那張臉，那個人，一記就是這麽多年。

也是她為數不多，在那個年紀，遇到的善意。

像一束光，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而也長在了她的心上，作為精神動力，一堅持一寄托，就是這麽多年。

所以她挑選了泥人娃娃，還給他。

作為一個了結。

大家一下午的時間都在挑禮物，價格和寓意都要比較好。

還保持着跟老于的聯系。

紀老師喜歡喝茶，最後大家挑選了一份茶葉禮盒。

禮盒還是大紅色的，上面有很多“囍”字，看着就喜慶。

回去的路上，陳靜一直沒有說話。

許清兮在一旁安慰着她，靜靜地給她力量。

盛奕把禮物送到了辦公室，紀老師的桌子上。

恰好他正在做數學題。

“老師，訂婚快樂。”

紀輕塵臉上的表情沒怎麽變化，溫文有禮地說了聲：“謝謝。”

“這兒有糖，給咱班同學拿幾盒。”

從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來有多麽開心，但也不難過。

盛奕接過來，回到教室，把糖禮盒拆開，給大家都分了些。

每個人的臉上幾乎都帶着笑意。

“這個糖好像挺貴，很好吃！”

“紀老師好大方，好有錢，嗚嗚嗚祝99！”

陳靜也收到了一顆，她把糖紙撕開，剛含在嘴裏，就覺出了一股苦澀的味道。

“喜糖，好苦啊。”

一點兒也不甜。

這還是她第一次吃，這麽苦的糖。

苦得，讓人想流眼淚。

晚自習第二節的時候，陳靜走過來，溫吞地說：“兮兮，你能陪我一起出去一下嗎？”

她一個人不太敢。

送禮物。

許清兮素來有求必應細心體貼，她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教室。

外面的走廊裏風很大，晚自習也沒有人說話，空氣中一片安靜。

陳靜手裏提着那個禮盒，猶豫不安。

“靜靜，別怕。”許清兮抱着她安慰。

“我幫你把紀老師叫過來吧。”

這裏偏僻，也沒什麽人。

她知道陳靜內向自卑，膽子小。

今晚這事，大概是她最勇敢的一次。

“好。”風讓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陳靜擡頭看着夜空，一分一秒地過去。

直到五分鐘後，一道颀長熟悉的身影緩緩而來。

他格外喜歡淺色系的衣服，白襯衫和白色的風衣居多。

襯得他的腿更加修長。

臉上依舊挂着溫和的笑容：“陳靜同學，有什麽事嗎？”

陳靜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而後才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沒事兒，老師，聽說你訂婚了。”

“祝你幸福。”

她說着，把禮盒遞了過去，手指都在顫抖。

“不是已經送過了嗎？”紀輕塵有些詫異。

而後，看到小姑娘緊張的神情，像是有什麽東西明白了。

是她單獨送的。

紀輕塵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可她低着腦袋，脖頸後面一個月牙型的胎記露了出來。

一剎那——

腦海裏什麽塵封的記憶，像是被打開了。

當年也是有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在一旁哭泣。

他唯一還記得的，就是這個比較獨特的胎記了。

“陳靜——”

“我們之前，認識？”

雖然是疑問句，這次，所帶着幾分篤定。

他這一生中，遇到過太多的人，很多早已經不在記憶裏了。

陳靜也沒瞞着他，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心思卻不敢露出半分：“謝謝你。”

“當初給我的鼓勵。”

和溫柔。

“不客氣。”

她又把禮盒遞了過去，眼神中帶着幾分倔強和固執。

像是在說，這是謝禮。

我衷心地祝願你幸福。

為什麽不收。

紀輕塵倔不過她，也是一份心意，無奈只好接了過來。

沉甸甸的。

可小姑娘的神情明顯不對勁，甚至眼圈還紅了。

紀輕塵心底有一個很隐晦的猜測。

卻不敢再想。

他後退了幾步，溫聲道：“外面風大，回去學習吧。”

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陳靜這時候，卻突然喊住了他：“大哥哥。”

是她無數次幻想過的，重逢的場面。

可如今是告別。

她閉了閉眼，還想再說什麽。

只聽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溫柔而有力量：“陳靜，你的未來還很長。”

“老師祝你，歲月常安，萬事從願。”

他的自稱，把她拉回了現實。

所有的一切，都該了結。

“謝謝……紀老師。”最後這三個字說得極為晦澀艱難。

陳靜轉身跑了回去，只不過沒回教室，反而是獨身一人在操場上奔跑。

肆意吹着冷風。

就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這麽瘋狂了。

今天之後，沒有大哥哥，只有紀老師。

是重生。

是光明。

是新的道路。

她該為在意她的人，關心她的人而活。

為自己而活。

教室裏，燈光明亮。

許清兮正做着題，可卻一直心不在焉的。

盛奕看出來了，放下筆，低聲問：“怎麽了？”

許清兮：“有點擔心靜靜。”

雖然沒怎麽說，但整天幾乎都在一起。

盛奕也隐約間明白陳靜因為什麽事而難過了。

他嘆了一口氣：“讓她冷靜會吧。”

“現在應該想要獨處。”

看到別人的故事這樣，盛奕也有些難過。

但唯一慶幸的是。

他比這世界上，很多人都幸運多了。

“許清兮。”

“嗯？”

“你不會抛棄我的吧？”

往日裏肆意張揚的少年，也有了軟肋。

有了心底的溫柔所向。

他表面看着什麽都不怕，其實內心最為柔軟。

對感情真心用心，傾盡所有去付出。

哪怕遍體鱗傷。

也最容易被渣被傷害。

許清兮在桌洞底下，捏了捏他的拇指，清澈透亮的眼眸裏滿是真誠與認真。

“不會。”

“盛奕，除非我死。”

否則，哪怕現實有多大的苦難，她也不會主動放棄。

同樣的喜歡和堅定，需要同樣的回複。

許清兮永遠不會躲避。

大大方方而直白。

不會讓他胡思亂想，沒有安全感。

他們之間，仿佛既是靈魂的共鳴，也是雙向的付出。

男孩子，也需要被哄被愛。

她也甘之如饴。

盛奕聞言，寬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的。

笑得有幾分蕩漾，語氣卻帶着少有的孩子氣：“許清兮，你說話要算話。”

“還有，不許說喪氣話，不能死。”

把所有的厄運，都趕走。

“好。”

“要和小盛同學，長命百歲。”

八十歲了，頭發蒼蒼牙齒掉光了，也要一直在一起。

盡管未來不可預料。

但這一刻，他們都相信永恒。

相信彼此。

盛奕t眼角眉梢的笑都掩藏不住了，比中了幾個億的彩票還要開心。

他偷偷地又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軟軟的。

像她心裏一樣。

“盛奕，癢——”

許清兮沒忍住輕聲開口。

還瞪了他一眼。

怎麽有種兩人背着所有人，偷偷接觸的感覺。

“那我輕點兒。”

許清兮眼皮都跳了一下，他說這話，怎麽這麽有歧義！

恰好周堯這時候回過頭來，聽到了這句話，好奇地問：“盛哥，什麽輕點啊？”

他剛問完，見兩人的表情有些怪，手也不在桌子上，磕磕絆絆地問：“你們……在幹什麽？”

許清兮立刻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而後坐得板板正正，把手也放在了桌子上。

“鬧着玩呢。”

假裝冷靜。

差點被逮到。

明明他們再純潔不過的關系。

啊呸。

好像……不純潔了？

許清兮正在胡思亂想着，恰好這時候，盛奕深吸了一口氣，佯裝柔弱：“許清兮，你好狠的心啊——”

但仔細看的話，眼底深處滿是縱容。

唔，她好可愛。

冷着臉的樣子也好看。

生氣的時候，臉紅的時候，慌亂無措的時候。

怎麽樣的她，都令人歡喜。

怎麽看，也都看不夠。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覺得她怎麽樣都好。

春日原野上的清風，漆黑夜色中的明月，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美好。

都是為了形容她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