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高手在民間, 酒香藏于深巷。

衛方舟一直以為,這不過是一句都市傳說。

現在是網絡時代,真有這般高手,怎麽着也得有點痕跡。

更何況, 還有華國美食協會的存在。

華國美食協會, 是華國最大最正規、含金量最高的美食組織。

其正式會員分為三種:一言千金的美食評論家、能力卓絕的大廚, 以及每年繳納高昂會費的富豪大饕和餐廳老板。

因為入會門檻高,能成為正式會員的,都是美食圈內有點地位的人物。

華國美食協會有幾十年歷史, 從其建會開始就創辦的《華國美食月刊》雜志同樣聲名赫赫,被所有對美食圈哪怕有一點了解的人奉為聖經。

《華國美食周刊》長期舉辦“尋找身邊美食”活動, 鼓勵讀者挖掘藏得很深的民間美食。

經過正式會員判定後, 這些民間小店大廚, 會被編入雜志中的“酒香不怕巷t子深”模塊。

這個活動連續辦了二十來年。

《華國美食月刊》作為吃貨的聖經,哪怕紙媒黃昏的現在,依舊有很多讀者。

這麽多年活動下來,很難有漏網之魚。

更何況,照衛方舟這些年來的經驗, 哪怕被“酒香不怕巷子深”模塊收錄的所謂“民間大師”,也大多比不過那些廚藝世家的名廚手藝。

尤其是最頂尖的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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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沈,岳東宋,川白廣黎江南邵。

沈、黎、白、邵、宋五家的廚藝已經不單單是廚藝, 可以稱得上是文化遺産。

衛方舟憑借出身,嘗過這幾家家主的手藝。

那番滋味,可不是尋常廚子能比。

但是。

不知是衛方舟的記憶因為時間緣故失色, 他竟覺得眼前這小面的滋味,比那幾家的手藝, 也差不了多少。

頂多就是略微青澀了那麽一點。

衛方舟搖了搖頭,他這是在想什麽。

一個街頭小吃攤主,哪能跟那些名廚相提并論?

不過,的确已經很不錯了。

這種手藝,哪怕比不得那些個名廚,按理也不該只能擺攤維生。

衛方舟想了想道:“這位小老板,是剛開始做生意?”

白宜年對裴宴了解不多。

模棱兩可道:“她這個年紀,應該剛大學畢業,生意不會做太久。”

裴宴的氣質,不像是早早辍學務工的。

衛方舟想,那就不奇怪了。

剛剛開始做生意,很難被《華國美食月刊》發掘,哪怕在網絡上,也沒來得及留下痕跡。

這麽看來,白宜年能發現這位小老板,還真挺有眼光。

衛方舟刻意忘記自己剛才還在想白宜年沒眼光只會糊弄人不值得合作的事實。

不過還是有點尴尬。

為了掩飾尴尬,他拿起那個售價20的荷葉夾肉,咬下一口。

這回他不再勉勉強強,而是飽含期待。能做出那種小面的,其他也不會差吧?

“唔!”

果然!

衛方舟不愛吃辣,剛才小面雖然香得很,但對他還是有點刺激。

但這荷葉夾肉就不一樣了,雖然也有辣味,但十分适中,哪怕是他這樣不吃辣的也不會覺得舌頭疼,反倒是口舌生津,三口就吞完一整個餅。

吃完了眼珠子還留在白宜年那個荷葉夾肉上。

“學弟啊……”衛方舟饞得都忘了他可以再去買一個了。

白宜年:“……”

行吧,甲方爸爸最大。

他将手頭的荷葉夾肉讓給衛方舟,對方又三兩口吞完,拿紙巾擦擦嘴,還有些意猶未盡。

美食很容易拉近好感。

衛方舟剛才還看白宜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現在卻覺得順眼不少。

等白宜年轉身又去買了五個荷葉夾肉,說是一會當下午茶的時候,衛方舟更滿意了。

他當然不缺這點錢,但看白宜年如此上道。

這人能處。

*

甲方爸爸滿意了,下午的商談會議就十分順利。

哪怕白宜年這邊小貓兩三只,參會者除了他本人只有一個助理和一個端茶倒水的實習生,衛方舟也擺什麽臉色,還一直笑盈盈的。

要是可以,白宜年也不想這麽寒碜。

只是浔陽分公司的網劇部門是出了名的賠錢貨,白宜年來之前還有老人垂死掙紮。

他空降過來之前,那些兄姐為了斬斷他的後路,把他困死在浔陽,讓人放出消息說這部門已經被總部放棄,指不定那一天就整個取締掉了。

網劇部有點門路的員工要麽跳槽去別家公司,要麽就想方設法轉到隔壁綜藝部門。

白宜年看似還有幾個下屬,但都是一些帶薪拉屎的鹹魚。

與其讓那些人添亂,還不如就這麽寒碜點。

等他拉到投資,再重新招點能幹員工也不遲。

衛方舟聽白宜年介紹他連夜做的企劃案。

雖說是一天內趕出來的,但白宜年能力極強,一點不顯粗糙。

單元劇類型的靈異劇,受衆是18到30歲的年輕人,共20集,前3集免費一口氣放出,後面VIP觀看,每周更新兩集。

投資方面,白宜年方出500萬,播出後收益按照平臺方算法分賬,白宜年方要三成。

衛方舟手指在桌面上點着,翻了翻白宜年昨天問導演要來的劇本樣稿,臉上沒了平日的玩世不恭。

他雖說是玩票公司,但能力其實不差,只是出身優渥,懶得努力。

衛方舟能看出,這個劇本有爆紅的潛力。

視頻網站正版化是16年左右,到現在短短兩年,網劇還是野蠻生長期。

像這樣鑽廣電空子的優質靈異劇,衛方舟還未曾見過。

運氣好的話,白宜年就能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但有個問題。

衛方舟:“你們之前合作的草莓影視,一直是買斷版權的吧?”

嘉瑞是老牌娛樂傳媒集團,雖然想跟上新時代,制作網劇、網綜,但習慣的還是以前跟上星衛視合作時的“一錘子買賣”形式,從前合作的是同樣作風老派的草莓影視。

然而,這部潛力高,卻因為過于新鮮而難以賣出高版權費的網劇,不合适采用這種形式。

衛方舟:“你是準備換合作平臺?”

“沒錯,”白宜年手指交叉,帶着笑意直直地看着衛方舟,“我想合作的是樂竹影視。”

衛方舟這下明白了,怪不得白宜年找上他。

他的投資公司比不得那些大規模風投公司闊綽,若白宜年沒本事想靠人情求幫忙那不奇怪,偏偏他的企劃很有潛力。現在想來......白宜年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挑眉道:“你是想讓我替你和樂竹牽線?”

白宜年笑了笑,默認。

樂竹影視是國內最大視頻網站,它的母公司陸氏集團的未來掌門人小陸總和衛方舟是穿一條褲子的發小。

衛方舟說一句話,比白宜年他親爹的一句話都有用。

至于為什麽不直接搭上那位小陸總?

白宜年當然不是不想,實在是沒這本事。

跟雖然出身極高,但算得上平易近人的衛方舟不同,白宜年在衛方舟組的局上見過那位小陸總一面,分明跟衛方舟差不多年紀,卻深不可測,令人望而生畏。

白宜年一輩子沒看得上過幾個人。

那位小陸總,陸憑闌,算得上其中佼佼者。

白宜年上次聽說陸憑闌消息,對方已經接手陸氏幾條重要産業鏈,定然看不上這一部小網劇。

衛方舟看白宜年承認得幹脆,倒也生出沒什麽惡感。

做生意嘛,不寒碜。

這個項目确實有潛力,他已經差不多決定投資,不過要搭樂竹線,那還是得跟自家發小打個招呼。

*****

晚上衛方舟回到酒店,看這個點應該非陸憑闌的工作時間,撥通電話。

打到第三個電話才打通。

這位人前高高在上,有絲毫不如意就容易暴躁的少爺竟然半點沒惱,甚至帶着笑意“喂”了一句:“陸大少爺,幹嘛呢?”

話筒裏傳來一聲淡淡的“畫畫”。

衛方舟面色一凜,坐得正經了些。

他的發小陸憑闌出身燕京陸家,陸家地産發家,涉及多個産業,論家世地位,比衛家還得上個檔次。

不過衛方舟正經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是“畫畫”這詞。

陸憑闌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從小跳級,十八歲世界名校金融系畢業,現在不過二十五,已經接手部分家業,任誰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句“小陸總”。

然而,俗話說,天才跟瘋子只有一紙之隔。

衛方舟看來,每個天才都有點瘋。

陸憑闌也不例外,這人不僅完美主義、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機器,而且還有個怪癖。

他從小就愛畫美人圖。

畫完了,不展示給任何人看,光鎖在畫室或者書房裏。

其他人只知道他愛畫畫,不知道畫的是什麽。

衛方舟知道是美人圖,還是他很小的時候,無意闖進陸憑闌的畫室一次。

那一幕給他造成了極大沖擊——

不大的房間裏,挂着足足十來幅栩栩如生的水彩美人圖。畫的都是一個穿古裝的漂亮姑娘,但年齡階段不同。最小的大約七八歲,然後十來歲,最後停在二十來歲的地方。

那姑娘情緒起伏一直不大,很正經的樣子,陸憑闌偏偏把她畫出了喜怒哀樂各種情态。

仿佛他十分了解那姑娘。

衛方舟自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把這事爛在了心裏,這麽多年也沒敢跟任何人提。

只是從此陸憑闌提起畫畫這詞,他都未免說話都輕聲一些。

衛方舟緩了緩,才想起正事,把白宜年的企劃簡略跟陸憑闌說了:“你覺得如何?”

“白家的幺子,”電話那頭,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在手機上敲了敲,随即一聲嗤笑,“白家這回有的熱鬧了。”

“什麽?”

“沒什麽,這生意能做。樂竹那邊t我會讓人打招呼,宣傳方面平臺方會來,你投個制作錢就行。”

“成,我就等着在小陸總屁股後頭喝湯了。”

衛方舟心裏其實本就有九成把握,有陸憑闌這句話,就成了十成十。

他知道陸憑闌在畫畫時不喜打擾,正要挂電話,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白宜年帶我找到的浔陽這一小吃,味道特別不錯。有幾年你不是滿世界搜羅民間美食廚子,還為此加入過華國美食協會麽?等什麽時候有空,要不要來嘗嘗?”

他本來還想介紹下那攤主是個漂亮姑娘,不過陸憑闌一向不近女色,想想還是沒說。

電話那頭,陸憑闌沉默了一會。

他望着筆下的潑墨美人圖。美人身穿四品女官服,正對他淺笑。

畫再神似,也不是真人。

陸憑闌曾也想過,既然他有前世記憶,那人是否也轉世到這個世界。

可她走得那麽早,若是轉世,應當比他早來。

她自己沒有發覺,她下廚時,眼中總有光彩。

對廚藝這般熱愛,又有這般造詣,若是真在這個世界,早該在美食圈闖出名頭。

可陸憑闌将美食圈翻了幾遍,從未打聽到類似的人物。

只有一個可能。

她壓根不在這世上,他的尋找,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

陸憑闌前世他被江山百姓占去大半心神,思念成狂時,好歹還能睹物思人,在她墳前同她說話。

轉世後卻只能靠畫,企圖讓自己的記憶別那麽快消逝。

尋找那人的幾年,陸憑闌失望過無數次。

他不敢再失望哪怕一回,他會真的發瘋。

今生父母待他極好,意外早逝後,陸家到現在只剩小叔和弟弟。

陸家以後還得靠他,他沒資格失控。

沉香渺渺,男人好看的眼睛垂下。

“不必,”他淺淡開口,“我對美食沒興趣,以後有類似的事......不用找我。”

既然都是痛苦的無用功。

為了神志清醒地活着,那就全都規避掉吧。

衛方舟對發小的苦行僧性格早就習慣,前幾年那麽瘋地搜羅美食才不符合他性格,聽出他心情不好,轉移話題:“說來,你什麽時候回國?”

陸家這兩年生意做到國外,陸憑闌一年有大半時間都在當空中飛人。

陸憑闌看了眼日程:“大概要等過年,年後沈家老太太辦六十大壽,我那之後再走。”

衛方舟“啧”了一聲:“你們陸家倒是跟沈家一直關系不錯,沈家老太太身體不好,這次沒幾家被邀請。”

他頓了頓,又感慨道:“說到沈家,他們那親閨女丢了後老太太就病了,老爺子只好收養了個兒子,生的孫子沈安都二十來歲了。算算那親閨女丢了三十來年,這麽多年沒找到,你說是不是已經……”

陸憑闌有些冷地打斷:“衛方舟。”

衛方舟意識到這話不該說,幹笑了下,說了句等你回來約,挂上電話心髒還撲通撲通的。

哪怕是一起長大的發小,老陸這氣勢也真是.....

衛方舟為了安慰自己,熱了個打包回來的荷葉夾肉,一口下去,心情終于好起來了。

果然沒有什麽是一口好吃的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肯定是他吃得還不夠多!

唔,只可惜那漂亮攤主只賣兩樣小吃,不然,他恨不得常駐浔陽,天天去晃兩圈。

*****

衛方舟在自己的公司內一言九鼎,投資很快到位。

白宜年雖說被發配,但浔陽天高皇帝遠,他這個“棄子”無人在意,怎麽造作都不會引起遙遠燕京的兄姐注意。

不過因為預算有限,比起外面招人,白宜年更偏向于去隔壁綜藝部要人。

只是他根基比不得綜藝部總監,最後到手的都是剛剛轉正沒多久,但能力不錯的新員工,還有幾個實習生。

王睿川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頂。

他本來在綜藝部待得好好的,參與的一個綜藝已經在跟電視臺談價,若是賣得好他指不定能升個小組長。結果上頭領導神仙打架,他凡人遭殃,莫名其妙被安排來了網劇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周圍十來個同樣被安排來的員工跟他一樣,都一臉如喪考妣。

王睿川擅長交際,給這群倒黴蛋裏資歷最高的老員工塞了兩根煙,打聽道:“哥,怎麽白總監突然要人了?”

老員工翻了個白眼:“鬼知道那半瞎怎麽想的,都被發配來這了,還垂死掙紮!老子本來都打算好,要跟一個很有前景的項目......”

他叽叽歪歪沒兩句好話,旁邊一姑娘卻道:“可我聽說,白總監拉來一大筆投資,要制作新劇哎?”

王睿川:“真假?不是說網劇部都要被取消了麽,還能拉來投資?”

姑娘:“昨天他們開會時安排茶水的是我閨蜜,她說甲方誇這個項目很有前景。”

那姑娘圓圓臉,很樂天派:“我看白總監是真拉到投資了,不然怎麽會給咱們項目組發額外福利?餐補比我原來翻倍,還說會發額外點心!”

老員工嗤笑:“這點蠅頭小利,也就你這種實習生看得上。”

他又罵罵咧咧兩句,到會議室外給老主管打電話。聽他口氣,是寧願跟次一點的項目,也要回去綜藝部。

圓臉姑娘翻了個白眼,沒去管他,等白宜年來開會。

結果人沒來,反倒是等來了足足兩大推車的外賣。

圓臉姑娘深吸一口氣:“這誰定的飯,這麽香?”

推車的正是圓臉姑娘的閨蜜,她停下推車,自己眼疾手快撈了一份面,說:“這是白總監給大家買的,咱們部門的每人一份面和兩份餅,其他部門就只能二選一了,算是白總監彌補這次匆忙調崗給大家造成麻煩。”

“這哪家的,這麽香?”

會議室裏,大部分都是剛畢業沒兩年的年輕人,無論剛才心裏想什麽,此刻都一擁而上。

網劇部再沒前途,領導再狗比,食物可是無辜的。

王睿川拆了筷子撈面,他上午吃了點零食,不算餓。本着不能浪費的念頭小嘗了一口。

下一秒,什麽網劇部沒前途,什麽狗領導,全都化為泡影。

諾大的會議室內,一時間只有嗦面的“吸溜吸溜”和吞咽餅的聲音。

還有:“小李啊,你不減肥麽?要不我幫你——”

小李:“滾滾滾,不吃飽怎麽減肥?別想搶我的餅!”

白宜年算着時間姍姍來遲,會議室內排風扇呼啦呼啦響,除了正收拾垃圾的,剩下人都一臉餍足。

見他來,所有人腦子裏都第一個念頭不是抱怨,而是——

“白總監,這是哪家店的啊?”

“對啊對啊,白總監,這家有外賣麽?我今天,不,這個禮拜就點這家了!”

本該僵硬的上司和下屬關系,竟然因為這頓飯緩和。

白宜年想起剛才自己提出要小面和荷葉夾肉各130份時,漂亮攤主那不算明顯,要仔細看才能發現的驚訝又高興的神情。

真神奇,不僅廚藝能讓人心情變得很好,她本人也讓他感覺無比舒服。

白宜年微笑道:“這是我從熙來街一個小吃攤上買的,熙來街統一規定,很衛生。因為是小吃攤,沒有外賣,一般也不接企業訂餐,好在我跟那位攤主比較熟,若是我們這個項目順利,每周至少兩次,會給我們項目組加餐。”

“那別的部門呢?”

“他們僅今天一回,以後自然是沒有的。”

員工們:!

不說別的,光是這每周兩頓加餐,就好有誘惑力啊!

他們都覺得這次調崗沒那麽痛苦了呢。

會議室收拾幹淨,白宜年就開始講述企劃。

在座的員工雖然大多資歷不深,但能力都不弱,很快就發現,就像圓臉姑娘說的一樣,這個項目是真的很有潛力!

如果這個項目做好了,網劇部肯定起死回生,那他們,不就能成這個部門的元老了嗎?

白宜年作為領導,又說了幾句激勵的話,一時大家都志氣昂揚。

就連剛才那個罵罵咧咧的老員工,也滿面紅光。

然而,随着白宜年分配工作,那老員工臉色逐漸變差。

他看着和自己差不多資歷的同事當了臨時主管,忍不住開口:“白總監,我呢?”

白宜年看了他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看我,差點忘了。剛才你老主管找我,跟我說你希望回去原部門。”

“這次調崗比較急,我也沒來得及問大家意見。員工自己的心意也很重要,既然你更喜歡老部門,就回去吧。”

老員工張大嘴,說不出話。

他回去,可是只能去t最次的項目組打雜工!可是不走,那就是把白總監和老主管一起得罪。

老員工游魂一樣走了,剩下其他人有的慶幸還好自己沒想辦法離開,有資歷的員工則心想,這位白總監果然是個本事人。

這恩威并施的,那些年輕人看着都恨不得給他賣命了。

*****

裴宴也沒想到,昨天白宜年說有空幫她宣傳,今天就直接幫她解決全部庫存。

她準備面的時候白宜年在一旁說,這些他準備分給正式員工裏的中低層。

裴宴明白他的意思。

實習生工資不高,手裏不一定比學生寬裕,而正式員工裏中低層人最多,也不會像高管有可能看不上街頭小吃。

裴宴很有信心把這些人轉化成回頭客。

不愧是55好感的三千萬同志,就是上道。

裴宴感覺自己看白宜年的目光都充滿了欣慰,目送他離開後,左右無事,打開S大論壇。

自從被帶了波節奏後,裴宴一直關注這個論壇,還通過鄭椒買到了一個號。

今天這事不在她計劃中,但不代表不能用來做做文章。

讓那些帶節奏的知道,她的客源,可不是只有他們這些人。

裴宴手指慢慢點着,正考慮用什麽口吻發帖。

目光落在一個新帖上,眼神一凝。

随後忍不住笑了笑,關注她的人還真多,這樣也好,她只要觀察一下,确定節奏按照她料想的方向進行就好。

*

袁成跟室友鬧翻以來就縮在大哥家,課也不去上,捧着電腦打游戲、刷論壇。

他把自己被讨厭的原因歸到那個該死的小吃攤身上,恨得咬牙,每次論壇上有人給裴宴說話,他立刻就帶一波節奏,勢必不能讓她好過。

時不時地還發兩個新帖抨擊裴宴。

眼看着回帖都說裴宴這兩天生意寥寥,他們的抵制很快就會看到效果,袁成得意得要命。

【現在還不夠!她這種黑心商販,一點都不能讓她賺。除非降到10元以下,不然咱們就繼續抵制!】

前兩天,袁成只要發這種回帖,就會有不少人附和。

但今天等了好一會都沒人回複。

袁成皺眉,切小號自問自答了兩條,終于看到一條他人回複。

【你們不買就不買呗,是金子總會發光,人家小吃攤主今天已經賣空了!】

袁成:!?

賣空了,怎麽可能?這才剛下午啊?

哪怕是之前他還沒帶節奏的時候,裴宴都沒賣得這麽快。更何況,那攤主不還有個新品荷葉什麽的嗎,也賣空了?

袁成太過震驚,手一滑切回首頁,發現現在首頁熱度最高的帖子:

【卧槽!剛來了個土豪,把那個黑心小吃攤存貨一口氣買空了!!!】

*

【标題】卧槽!剛來了個土豪,把那個黑心小吃攤存貨一口氣買空了!!!

【主樓】先說好,樓主不支持抵制,也沒時維護小吃攤,就是個旁觀樂子人。今天和兄弟逛熙來街路過黑心小吃攤,正好目睹一個土豪(還長得很帥)一口氣定了130份面和130個餅,把攤主存貨直接搞空。我冷眼旁觀,這土豪大概是科技園那邊的白領,直覺告訴我,有些人的抵制計劃大概要中道崩殂咯。

【1L】火鉗劉明

【2L】插眼,火鉗劉明+1

【3L】樓主你編故事呢吧?還土豪帥哥,小說看多了?還是說你是攤主請來的托?

【4L】我可以給樓主作證,剛才我去買小面,結果攤主跟我說賣完了要收攤了。據說當時那群舉牌抵制的傻逼還想拉住人土豪,結果人家一個眼神他們就不敢動了= =

【6L】啊啊啊啊當時我就在現場!那個帥哥之前跟另一個帥哥來過,當時還有人發帖呢!大概是回頭客吧~

……

【28L】我早就覺得,那個小吃攤早晚會火到別處,果然。你們這些抵制的真是吃飽了撐的,自己買不起不買就是,人攤主強買強賣不成?這麽正義,有本事去跟那些奢侈品店對線。

【29L】呵呵,這不過是偶然情況,怎麽可能有人天天買那麽多?家人們別被這些人帶跑,要堅持抵制!

【30L】上面的是真傻還是假傻……憑那小吃攤的口味,有個引子,火遍科技園不過是時間問題。小吃攤定價對咱們學生狗來說有點貴,偶爾吃一次兩次還行,偏偏那家那麽好吃,天天吃的話,除去一些家裏有礦的,咱們每個月一兩千生活費的普通人真的吃不起。但這二三十的,對科技園白領來說也就是杯星X克錢。社畜忙着工作,可沒空跟你們過家家搞什麽正義制裁。等客源多起來,你們這些人抵制還有用麽?

袁成越往下翻臉色越難看。

他跟以往一樣想用小號反駁這些給裴宴說話的人,但或許是因為之前校論壇裏節奏太一面倒,反而激起一些正常人的逆反心裏;也或許是因為科技園的變數讓很多圍觀路人覺得這下難以抵制成功。

他不僅沒有像之前一樣成功引領節奏,還被追着罵了幾十樓,甚至有人問他是不是裴宴隔壁那個惡意競争的酸辣粉攤主找來的水軍。

雖然懷疑對象不大對,但确實有部分被猜中。

袁成滿頭是汗,忙不疊給大哥袁志打電話。

袁志人在熙來街,聽底下人提到有公司去裴宴那訂餐。他慌了一陣子,接到袁成電話時已經鎮定下來:“她不可能紅到科技園。”

“大哥的意思是?”

袁志說:“科技園那些白領工作忙得很,大部分都習慣點外賣,樓都懶得下,會有多少人專門跑一站路來個小吃攤?又不是你們學生,離得近,時間多。”

“雖然也有少部分喜歡來店裏吃的,但那些白領很少有空去攤位區逛,只偶爾去一次打打牙祭。”

“哪怕她能拓寬客源,也不會很多,說不定都沒有抵制前的四分之一。這點人,不足為懼。”

袁成被大哥一番分析,放下了心。

他看着論壇上那些給裴宴說話的回帖,面露嘲諷。

他們現在怼他,口口聲聲說裴宴馬上要走紅科技園。

但按照大哥說法,這壓根是天方夜譚。

就讓他們先得意兩天,到時候都不用他小號帶節奏,這些人也會被啪啪打臉。

*****

科技園,嘉瑞傳媒分公司,網劇部。

這兩天,全公司最熱鬧的話題不是明星八卦,而是——之前白總監給大家買的小吃,到底是哪家店的!

白宜年之前買了小面和荷葉夾肉各130份,分給員工。

那些運氣好分到的食髓知味,而沒分到的聽着幸運員工的形容,都饞得要命。

他們倒不懷疑這些人添油加醋。

畢竟130份呢,總不能每個人都添油加醋吧?

大家都好奇死了。

只不過沒人敢去問白宜年。

雖然白宜年換了個發型不那麽陰郁,但最近沒跟他接觸的,對他的印象還留在陰沉吓人上,不敢随意接觸。

別部門的人只好寄希望于網劇部的項目組,總是有人過來打探消息。

項目的大家倒是不怕白宜年,但白宜年開完會就忙着跟投資組對接去了,一邊還得防着他千裏之外的兄姐別給他添什麽亂子,忙得都忘了提一句裴宴小吃攤的位置,他們一時間蹲不到人。

“昨天我怎麽忘記問了呢!”圓圓臉姑娘趴在桌上懊惱道,她昨晚做夢都是那碗小面的味道,現在想起還還想吸溜口水,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王睿川分到的工位在她旁邊,聞言也吞了口口水,出神幾秒。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聽說很好吃的小面,不知道是在哪裏......

王睿川頓了頓。

他飛快摸出手機,打開鄭椒的朋友圈。

這幾天忙得頭掉,和鄭椒的約定變成“下次一定”。他翻到鄭椒一段時間前的朋友圈,興奮地給她發消息:

【王睿川:學妹,你說的那個特別特別好吃的小吃攤,是不是賣小面和一種叫荷葉夾肉的餅?】

【是椒椒不是嬌嬌:是的呀!學長你終于有空去啦?】

【王睿川:!!!】

王睿川“啪”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激動萬分:“我問到了!在熙來街B區XX號!”

接近飯點,正是大家摸魚的時間。

王睿川石破天驚一喊,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沒多久小吃攤地址就已傳開。

工作群不好說私事,一時間各種私人大小群裏都格外統一。

【有沒有好心人幫我帶份小吃?】

【工作沒做完,球球哪位菩薩幫忙帶帶小吃,下次請喝奶茶QAQ】t

【已接4份跑腿任務,還有朋友要嗎?不收跑腿費,下次有空禮尚往來幫我帶就行。】

......

袁成跟弟弟信誓旦旦,但不知為何,總有些心神不定。

在辦公室坐了一會,終于忍耐不住,出去看看情況。

裴宴的小吃攤旁邊依舊圍着幾個舉牌的學生,袁志滿意地點了點頭,但一轉頭,心裏卻是一咯噔。

排隊的人明顯比昨天多,都是白領模樣。

他撫着心口,自我安慰:沒事,多得也不是很多,也就十幾個。

昨天一下子賣出一百多份,才這點回頭客,說明白領果然不吃她這套,過幾天一個都不會有,翻不出大浪。

袁志的自我安慰才說了一半,那些白領就争相開口:

“老板,我要五份小面,十份荷葉夾肉!”

“我各八份,麻煩了老板!”

“二十個荷葉夾肉,掃這裏二維碼是嗎老板?”

袁志:???

這是白領還是外賣小哥?外賣小哥都沒這麽能買吧!!!

別說袁志,裴宴看着這些人都有些遲疑。

之前客源都是大學生,頂多幫舍友導師帶帶,頂多三四份:“麻煩一個個來,您要多少份?”

“小面五份,荷葉夾肉十份,”一個白領快速掃碼付款,“麻煩你快點哈,一群餓死鬼投胎的催我呢。”

白領團看似只有十幾人,但偏偏搞出了蝗蟲過境的架勢,以十幾人之力硬生生裴宴的存貨消耗一半。

幾個舉牌抵制的學生見狀不對,跟往常一樣上來道德綁架。

面皮薄的學生可能會被他們影響,但白領們只覺得莫名其妙:

“黑心商販?這個味道這個價錢還黑?你們是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奸商。”

“自己嫌貴就別買嘛,管天管地還管到別人頭上來了?還助纣為虐,哪來的道德綁架神經病!”

“我看這攤主小姑娘跟你們一個年紀,說不定還沒你們大,欺負人家你們就不覺得不好意思?”

“這年頭大學生是課業太輕,還是作業論文布置得太少?要是真那麽空,不如去找個班上上。”

還有人猜測:“這攤主是不是得罪人了?你們就是她得罪的人請來的吧?”

“怎麽這種活都幹?是找不到其他工作麽?”

舉牌的人面紅耳赤,他們自認為正義,此刻卻被用看廢物的目光看着,羞憤至極。

見他們不說話,有白領轉身問裴宴她是不是得罪人了。

裴宴雖然心裏門兒清,這事多半是袁志裴茜夫妻倆搞的鬼。

但也沒必要說這麽多,于是略去一部分說:“我之前有段時間生意很好,之後這些人就出現了,客人少了很多。”

裴宴年紀小,又好看,圍着的幾個白領聞言都十分同情:“果然是有人想害你!”

“沒事的,你在我們公司已經火了,我朋友圈有其他科技園公司員工,回去我就發朋友圈給你增加客源。”

裴宴聞言笑了笑,少見的笑意進了眼底,一下子仿佛冷玉有了溫度。

裴宴确實很高興。

這些白領應該都是白宜年公司的,白宜年比她想象的還要靠譜。這樣下去,頂多五天,她的生意就能恢複之前。

然而,很快裴宴就知道,她的估計還是太保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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