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喬依知道自己在做夢。

她正在上空，以上帝視角觀看着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怎麽樣，不錯吧？”

艾莫裏和一個大腹便便的商人來到她的面前。

“确實不錯。”

“我好像把她吓到了。”男人笑起來，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

艾莫裏露出歉意，“她還沒被訓、教過呢。幹淨的像是伊蘭特冰原上的白雪，純潔的像是密林河岸的鮮花，從未采摘，從未觸碰而且……”

男人打斷他，“好了，艾莫裏再讓你說下去，便是帝國公主和她相比都要遜色了，那可是我買不起的價格，說實話我很滿意，你要多少？”

艾莫裏微微一笑，沒有立即作答，而是說道，

“像這樣少見難得的少女，本是要放到地下拍賣場去的，不過我和密達利老爺是老相識了，只需要這個數……”艾莫裏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銀幣？”

“不，是五千銀幣。”

“你瘋了嗎！？”密達利老爺吃驚地瞪圓了眼，從綠豆眼變成了黃豆眼。

“你怎麽不去搶！”

艾莫裏提高嗓音，“密達利老爺，我才覺得你在說笑呢！五百銀幣？連半獸男奴都買不起！何況是如此纖弱純潔，長相柔美的女奴。不止長相，你知道嗎？她被我買來的時候還是聽不懂我們說話的，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

他伸出三根短短的手指頭，滿臉贊嘆，“她就已經能夠流利的說寫大陸通用語了！這是何等驚人的學習能力啊！”

“我把她花錢買回家難道是要供她讀書上學嗎？真是毫無用處的特質。”密達利完全不吃這套。

接下來就是一番醜惡的讨價還價，喬依在上空有點無聊。

她是死了嗎？現在是在走馬燈，就不能看到一點美好的回憶嗎？

“成交！誰讓我和密達利老爺是至交呢！”艾莫裏打開了門伸手指引，“她是您的了，您可以先驗驗貨，您可真是花了低價撿了大便宜，我保證您會愛不釋手的。”

密達利老爺挺着肚子走了進來，還朝她伸出了手掌。

啊，就是這個了。

在上空看着這一切的喬依提起了一點興趣，

自己因為恐懼和厭惡，所以說着滾開，推開了密達利。

即使在夢中，她也忍不住驚嘆接下來發生的神奇一幕。

密達利周身突然就亮起一圈白色圓弧狀的防禦罩，而自己被斥力反彈狼狽地坐回了地上。

仔細看并不是人在發光，而是……衣服。

接下來，她才知道這是一個有魔法的世界。

不過現在都死掉了，應該和她也沒多大關系了。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所有人都失了聲，過了好一會艾莫裏才腳步遲疑着上前說，“密，密達利老爺，您沒事吧。”

艾莫裏小心翼翼，“剛才……那是魔法卷軸嗎？”

密達利老爺回神，他摸着身體，發現自己是完好無損的才松了口氣，

“我怎麽可能會有魔法卷軸，那可是要足足三十萬金幣！而且還有價無市。”

“這是煉金術士制品，就算是這種玩意兒一件也要十萬金幣呢，貴得要死！法術士、煉金術士這些人簡直是貪婪的吸金鬼！”

他嘴裏咒罵着，臉色一變，匆匆忙忙摸向了腰上的皮帶翻過來看，“該死的，被這個奴隸浪費了一塊晶石……咦，怎麽還在？”

按照煉金術士的說法，發動後要消耗晶石，可是現在晶石正完整如初的挂在那裏。

喬依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他腰帶內側上看起來就像是裝飾品的晶石。

不過要是裝飾品，放到內側就太奇怪了。

晶石……

“煉金術士……”艾莫裏喃喃。

密達利皮笑肉不笑，“現在世道不太平，聽說已經有低階惡魔出現了，還有西邊游蕩的游獵者，魔獵士那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賊，我得花點錢保住小命。”

“我知道你已經猜到了，才會告訴你，說實話，要不是為了小命着想我也不會冒風險買煉金制品。老朋友，要想在北境混，你應該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吧？”

艾莫裏醒悟過來，做出一個縫上嘴巴的動作，“密達利老爺，我保證我會守口如瓶。”

密達利老爺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艾莫裏想在城裏做生意還得靠他，絕不敢得罪他。

“你剛才說她能聽懂我們的話了吧。”

“是的。”

“你說的價格是多少？”

“五千銀幣。”

“我給你一萬金幣，一點小小的封口費。”

“您真是，太客氣了，我們之間……那我就收下了。”

密達利看着她的眼神帶上了冰冷和估量，“直接處理掉有些可惜，你先幫我養一段時間。”

艾莫裏一提到錢頓時變得笑眯眯，“既然如此，我必然幫您看好她，光明神見證，您就是我最親的兄弟哇！”

處于第三視角的喬依視線逐漸模糊，她以為自己可以安靜的飄散了，結果感覺到某種吸力，

她極力地掀開了沉重的眼皮，目光緩慢聚焦到木質的天花板上。

轉頭對上一雙好奇的棕色大眼睛，“哎？你醒啦！？”

是個女孩兒。

難道又穿了？喬依擠出一點力氣擡起軟綿無力的手臂摸向了脖子，

項圈，還在。

她的心又掉了回去，總不能連這個一起穿吧？

女孩兒已經歡快地朝着門口跑去，“貝拉嬸嬸，貝拉嬸嬸，她醒啦！”

喬依從透氣窗戶看向外頭，她似乎不在艾莫裏的莊園裏了。

她頓時神經繃緊，想到另外一種可能，她被交易到了密達利老爺府上。

很可能會被玩弄再殺死，她打了個冷顫，目光游移，開始在周圍尋找有什麽尖銳之物……

打開的食盒，一盤糕點被擺放在桌子上。

已經一個月沒吃過東西的喬依感覺口腔在不自覺的分泌着唾液……肚子也配合的咕嚕嚕震天響。

不是這個，可是已經無法轉移視線了。

剛剛跑出去的女孩又回來，聽到聲音露出善意的微笑，“你一定餓了吧，我叫艾琳，貝拉嬸嬸等會就來，她做的土豆湯可好喝了！你一定會贊不絕口的！”

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個胖胖的，身上裹着圍裙，頭上包裹着布巾的女人出現，她手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土豆湯，嗓門很粗，聲音很大，“在門外就聽到了小艾琳的嘴巴抹了蜂蜜似的說話。”

艾琳坐在椅子上晃，“我說的是實話嘛！”

喬依看到，被稱為貝拉嬸嬸的女人身材寬厚敦實，她看向喬依，表情變得難過，“太瘦了！孩子，你應該趕緊吃點熱氣騰騰，能讓你好起來的食物。”

她用勺子舀起來稠稠的湯水還吹了吹熱氣，食物的香味飄到了喬依的鼻腔鑽進胃裏，令她幾乎想要不管不顧的奪過碗大口大口的吃掉裏面的食物。

土豆，蘑菇，還有新鮮的蔬菜……

“咕嚕嚕……”肚子再次發出了抗議。

她卻有些倔強的緊閉着嘴唇。

貝拉嬸嬸感覺到她無言抗拒，“怎麽了，我聽說你在絕食？難道你不想活了嗎？”

喬依抿唇，“不是我不想活，是他們不讓我活。”

貝拉嬸嬸爽朗大笑，把厚實手掌拍在她的後背，喬依頓時身體往前傾，臉差點就埋進湯碗裏。

“哈哈哈，真是充滿傻氣的話，難道別人不叫你活，你就不活了嗎？”

她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十年前，我的丈夫死了，我有十三個孩子，第七個孩子生了瘧疾死掉。”

“還剩下十二個，面對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我只好向光明神祈禱，可是神跡不曾降臨，祈禱也不能當飯吃，我能怎麽辦呢？”

“我只好賣掉了家用來換取食物堵上孩子的嘴，很快我就什麽也沒有了，就帶着孩子們流浪乞讨。”

“我的第五個孩子，他餓得實在受不了，偷了塊黑面包被當街打死，得知消息後趕過去看到的只有一具沒了生氣的屍體，只能将他掩埋在荒地。”

“我剩下十一個孩子了。為了活下去，我的二女兒用身體賺了一筆錢，我狠狠地打罵了她，她說不想看到我這麽辛苦，不想弟弟妹妹們餓死，這樣才能有錢。”

“我知道她說得對，我只能流着淚親吻她，祝福她。”

……

“現在陪在我身邊的只有最小的幾個孩子，生活也一點一點的好過了起來，就算再難我們也從暴風雨裏走出來了。”

“貝拉嬸嬸……我。”喬依怔住，她看不到貝拉嬸嬸目光裏有一絲對生活的怨憤，只有被苦難洗禮後的平靜與溫柔，與那經歷風霜的粗大面孔和諧的共同存在着。

像大海一樣寬闊，她從裏面獲得了某種沉穩安定的力量，驅散了內心的那些不安……

無論遇到什麽，都不能用死亡來解決問題，貝拉嬸嬸是想這麽告訴她的。

她像是明白了什麽，羞愧地低下了頭，“我，我會吃飯的。”

張嘴吃掉了勺子上溫度剛好的土豆湯。

“你叫什麽名字呢？”

“喬依。”

“喬依……？”貝拉嬸嬸念了一遍，“喬依，別想着做傻事，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會告訴你，沒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

貝拉大嬸充滿熱情善意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就好像被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那樣暖融融的。

她端起碗吃起來。

滾燙而味道新鮮的土豆湯順着幹澀的食管滑到空空的胃袋裏。

久違的飽腹感，簡直能令人幸福的掉眼淚。

一會要是遇到密達利，不行，果然一想到還是會反胃。

咕咚，要珍惜美食！

她喝完土豆湯後擦了擦嘴，把空碗遞回去，鄭重地說，“真的很好吃，貝拉嬸嬸。”

一邊的艾琳坐在板凳上搖着身體，晃着腦袋，“那當然咯，我就說味道很不錯吧！”

喬依燃起鬥志，“簡直太好喝了，純正的雞湯口味！”

艾琳：“吔？”

雞湯什麽的，是不是太誇張了，她以前怎麽沒喝出來，難道貝拉嬸嬸偷偷加了？

“是心靈雞湯啦！”

“真是讓人聽不懂的話。”

“額，就是鬥志，是意念！”

“就是說其實沒有加雞湯嗎？”

“……”

“好了，艾琳你就不要再打擾小喬依休息了。”

貝拉嬸嬸說：“總之，你先在這裏好好養養身體吧，這樣子暫時是沒辦法當亞菲利歐少爺的女仆呀。”

“亞菲利歐少爺？”喬依一臉茫然的念出這陌生的名字。

這誰？

艾琳雙手托腮說道，“我實在是太好奇能被少爺帶回來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子就跑過來看了，果然與衆不同呢！你長得好好看哦！”

她說完皺皺鼻子，“不過，你肯定沒有我會幹活！”

貝拉嬸嬸瞪她一眼，“你又偷溜，還不去幹活嗎？要是工作沒完成，你就等着被普洛達管家責罵吧！”

艾琳吐了吐舌頭，“桌子上是我帶來的餅幹，餓的話可以吃掉哦！”

她說完飛快地跑掉了。

喬依腦袋暈暈的：橋豆麻袋，難道，她們不是密達利家裏的仆人嗎？

--------------------

（6.2新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