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明月高懸, 繁星閃爍,天恨谷內蟬鳴喧嚣不止。

芙駱更換傷藥, 見兩師姐妹欲上閣樓,忙出聲:“阿朱姑娘,我昨夜睡得那處木榻有些窄,夜裏不好翻身,不知能否添塊木板?”

朱珠有些困頓的打着哈欠,目光看向芙駱應:“這麽晚不好弄啊, 要不你今晚打個地鋪,明日再弄吧。”

白日裏跟司藍練武,現下朱珠真是困的不行。

芙駱一聽, 不免語塞,暗想這小師妹長的甜美可人, 竟然這麽沒心沒肺!

自己好歹是花重金養傷的病人,她竟然讓自己睡地上!

“那裏側有一方竹榻, 較為寬敞。”司藍見芙駱明顯不願,便擡手往右側指,嗓音清冽幽靜, “只是有些年頭未收拾, 你要是想睡就去整理下吧。”

“好嘞!”芙駱沒想到冷美人師姐竟然主動回應, 心裏感動的想哭!

朱珠見芙駱狗腿一般的動作,回看握着燈盞的司藍,滿是認真道:“師姐,我勸你一定要小心芙駱!”

司藍不以為意的迎上朱珠明亮眼眸, 不解出聲:“只是給她換處睡榻而已, 師妹這麽謹慎做甚?”

“芙駱她、她……”朱珠話到嘴邊生生咽了下去,暗想讓司藍這個古怪孤僻性子理解芙駱的特殊喜好, 似乎并不是什麽好事,于是只得改口,“她到底是個不明身份的外人,我們謹慎些總沒錯嘛!”

“師妹放心,我心裏有數。”司藍見朱珠将自己與旁人劃分界限,心間暗生愉悅,指腹挽起她臉頰細發于耳後,柔聲道,“好了,上樓歇息吧。”

朱珠怔怔看着轉身上木階的司藍,心想她剛才好像笑了哎!

“等等我!”說話間,朱珠連忙大步上樓。

待追上司藍,朱珠眼眸輕眨的緊盯着她,卻發覺與往日裏冷淡模樣并無任何不同。

難道,剛才是自己眼花了?

燈火熄滅,兩人躺在竹榻。

紗帳垂落,因月光而微微顯出亮,朱珠睡在裏側,偏頭看向枕旁司藍,細聲喚:“師姐,你睡了嗎?”

司藍于暗處迎上朱珠熠熠生輝的明眸應:“有事?”

“有啊,我剛才想起樓下竹榻不就是以前師姐壞了的那張竹床嗎?”朱珠翻身面向平躺的司藍詢問。

司藍眼眸輕眨,神情微變,緩緩出聲:“嗯,後來師傅修好床腳,不過仍是有些搖晃,便用來儲放衣物被褥。”

“我怎麽不知道啊?”朱珠完全沒有一點印象,顧自嘟囔。

“師妹,時辰不早,睡吧。”司藍避開談話,催促道。

“哦。”朱珠困頓的打着哈欠,随後閉眼不再出聲。

不多時,枕旁呼吸聲綿長,時不時傳出哼唧聲響,司藍幽幽睜開眼,偏身看向嫌熱踢開薄毯的朱珠,探手重新給她鋪設薄毯,方才阖眼。

朱珠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其實那張竹榻是當年司藍故意弄壞。

那時師傅見司藍朱珠兩人身段見長,欲趁修建竹屋,多搭兩處竹榻,便向兩人尋問意見。

司藍見朱珠欣然應下,自然是不好多言。

明明上一世朱珠離開山谷之後,司藍都是一人獨眠,按理早該習慣。

可是與朱珠分床的第一夜裏,司藍就失眠了。

原以為朱珠也會覺的不習慣,那自己大可順她的意,再商量不分床。

結果數日過去,司藍眼底淡青浮現,精神頹靡,朱珠卻精力充沛的很。

為此,司藍不甘心的夜裏曾偷偷去看過朱珠幾回,才知原來不習慣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于是司藍只有借竹榻床腳損壞為由,方才得以重新跟朱珠一道同睡。

至于師傅修好床,為何朱珠不知。

因為司藍以朱珠怕鬼需要陪同為由,單方面向師傅解釋,分床一事便就此作罷。

長夜漫漫,月移星轉,連月的炎熱夏日,終于在暴雨之中稍顯緩和。

大暑過後,立秋時節,餘溫茍延殘喘,不過已不如盛夏難耐。

芙駱的傷勢已然好全,便心裏琢磨着出谷時日。

早間芙駱坐在一旁幫忙剝花生,目光看向神情恹恹的小師妹喚:“阿朱姑娘,有興趣出天恨谷游玩嗎?”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芙駱多少了解兩人的性情。

這小師妹一看就是愛新鮮熱鬧的性子,若是能撺掇她出天恨谷,想來那冷美人師姐必定也會一道同行。

朱珠指腹捏碎花生殼,完全不用看芙駱,都可以猜得出她的心思,随意吹走花生碎屑,懶散應:“沒興趣。”

芙駱被飛來的花生碎屑糊了滿臉,只得使用激将法出聲:“莫非阿朱姑娘是怕你師姐不答允?”

其實芙駱早就看出這對師姐妹,完全就是冷美人師姐單方面做主全局。

這伶牙俐齒的小師妹倒也不是完全說不上話,畢竟冷美人師姐心裏最疼她是無疑了。

朱珠輕哼一聲,目光看向沒安好心的芙駱出聲:“想讓我們兩出天恨谷就直說,沒必要繞彎,你不嫌嘴累,我還嫌耳朵受罪呢。”

哎?

芙駱真是沒見過比這小師妹說話更噎人的小姑娘,皮笑肉不笑的咬牙應:“阿朱姑娘真是幽默啊,其實我是想邀兩位去參加雲山比武,據說這場比武大會獎金是三千兩白銀。”

“不去,比武實在沒什麽熱鬧。”此時的朱珠已經不是上一世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才不會被芙駱三言兩語灌了迷魂湯!

江湖比武大會多是名聲響亮,其實不過是一群江湖老油條互相吹噓點到為止的戲臺子罷了。

至于獎金,更是水分太大,而且基本都是內定,外人想拿沒那麽容易。

上一世朱珠比過幾場武,雖然拿到過賞金,結果轉頭就被不少人惦記。

雖說朱珠不怕惹事,但是惹得一身騷味,實在是令人惡心。

芙駱被小師妹這般老江湖的反應弄的更是好奇。

按理以她們兩的身手,若是在江湖上露過面,自己多少應該聽聞她們的名號來頭。

可是芙駱沒有過任何印象,試探道:“不知阿朱姑娘所練的是哪家絕學?”

“你猜?”朱珠抓了把花生,故弄玄虛的應。

芙駱被朱珠這回答弄的有些摸不着頭腦,暗想這可真是只狡猾的小狐貍!

正當芙駱再欲出聲時,只見冷美人師姐從外進屋,連忙改口喚:“不知這位師姐師從何門?”

小師妹太鬼,還不如冷美人師姐好套話呢,芙駱如是想着。

司藍頓步應:“不知。”

芙駱真的想拔劍自刎,這對師姐妹簡直是天造地設的絕配,根本沒得聊!

朱珠見芙駱吃癟,整個人趴在桌面笑彎眉眼出聲:“沒辦法,我們師傅從來沒說過門派,而且教的武功心法都沒有像樣的名字。”

事實上師傅只交內功心法,對于招數拳法并不注重,上一世幾乎都是朱珠跟司藍對(挨)打(揍)練出來。

而這一世師傅知曉兩人背過烏芩前輩的劍譜,便更是提都不提交招數的事。

“世上怎麽會有這種師傅?”芙駱很難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師傅長年不在天恨谷,說起來,我們都不知道算不算是她老人家的徒弟呢。”朱珠見芙駱一幅震驚模樣,忍俊不禁誇張道。

司藍探手捏住朱珠的嫩臉,打量道:“師妹有心思說笑,看來是不疼了?”

朱珠聞聲,立即收斂笑意,做作的應:“哎呦,我肚子都要疼死了,這幾日估計都練不得武!”

雖然朱珠讨厭來癸水,不過能夠借此偷懶的話,似乎也不錯。

司藍見朱珠小臉略顯蒼白,倒也沒有逼着她練武,出聲:“那師妹就上樓躺着歇息。”

“好的!”朱珠見此,便順利逃之夭夭。

芙駱瞧着小師妹麻利動作,實在很難相信她的鬼話,滿是詫異的看向冷美人師姐,猶豫道:“你難道真信了?”

“算是吧。”司藍沉靜眉眼裏滿是溺愛,心裏哪能不知道朱珠懶散性子,探手收拾桌上花生碎屑,擡眸看了眼芙駱,“你既然已經傷勢恢複,現在該離開天恨谷了。”

芙駱詫異的感知冷美人師姐眨眼間的神情變化,隐隐感覺一股深厚內力的威壓,頓時有些承受不住的冒冷汗應:“我、我确實是該離開天恨谷,不過在此之前還是想嘗試邀請兩位一道出天恨谷。”

這位冷美人剛才的微妙變化,絕對比善變的小師妹恐怖駭人。

明明上一眼還是溫柔溺愛師妹的師姐,可轉眼便是淩厲疏離的清傲姿态,簡直判若兩人!

司藍面色泛冷的應:“我不希望你跟師妹有任何牽連,請走。”

眼見對方下逐客令,芙駱哪還敢逗留,連忙起身,嗓音發顫的應:“明白,我這就告辭,絕不打擾你和你的師妹!”

現在芙駱徹底打消對冷美人師姐的觊觎心思,一心只想逃命要緊!

很快芙駱收拾包裹,司藍指明出谷小路,眼見她下山崖,方才閉門回屋。

竹屋閣樓窗旁的朱珠瞅着芙駱慌張身影消失不見,偏頭回看上樓的司藍出聲:“師姐,這就讓芙駱走了嗎?”

本來朱珠還想宰芙駱一筆呢。

“怎麽,師妹還想跟着她一道離開?”司藍總是忍不住想起上一世朱珠私自離開天恨谷的事。

司藍話語裏夾雜明顯的怒意,讓朱珠實在很難視而不見,連忙出聲:“哪有啊,我答應要跟師姐一塊出谷的。”

果然司藍是真的很在意自己上一世私自出谷的事啊。

司藍墨眸審視朱珠面容,彎身探手輕撫她側頸,嗓音低沉出聲:“師妹,最好說到做到。”

“那當然,如果我說話不算數,那就任憑師姐處置!”朱珠覺得司藍注視的幽深目光,讓人覺得心底發怵,更別提她那落在自己側頸的手,此刻冰冷的像極了夢裏緊緊纏繞自己的蛇,伺機而動,好似随時準備活活絞殺自己。

此時此刻的朱珠無比相信,如果自己再說話不算數,司藍一定會狠狠折磨自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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