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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禾央一開始是拒絕的,畢竟事情還沒發生,說不定那些人并沒有注意到車呢?

何城卻不這樣認為,凡事都有萬一,出一點差錯後果都可能是萬劫不複,更何況那群人手上沾着人命,保不準做出什麽事情。

禾央只好同意,載着何城去他家。

禾央等何城坐上後座,問他:“你家在哪裏?”

何城通知何叔往回趕,順便弄一輛自行車,關上手機回道:“我住在天河盛居。”

禾央偷偷“哇”了聲,天河盛居,寸土寸金的富貴地。她沒忍住好奇:“那你怎麽會來這邊?”

何城擡眼,對上反光鏡中禾央瞥來的視線。

禾央穿的不算多,一件薄外衣,外套敞着拉鏈。天氣寒涼,夜晚冷風更甚,她卻猶如火爐,臉頰紅撲撲,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被她一袖子擦掉。

貼着她的後背坐着,隔着厚重的衣料,源源不斷的熱氣仿佛直接滲透他皮膚肌理。他穿着白色的薄羽絨,垂着頭,下巴尖藏進衣領,左右蹭動幾下,少女的發絲在他的臉頰滑來滑去。

何城的視線始終溫和,黑亮的眸子直直盯着反光鏡。

禾央被他直勾勾的視線弄得臉頰一紅,迅速移開目光。她擰動車把,後面沒人追,車速并不快。

何城的臉被風刮的生疼,胸膛卻熱得灼人。他眨眨眼,似乎在想說辭,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決心道:“我沒有朋友。”

禾央一愣:“哎?”她不太明白,跟她說這個幹什麽,但是瞥見反光鏡中少年失落的神情,她閉上嘴巴。

何城繼續道:“我經常生病,周圍人沒有願意跟我做朋友,我太無聊了......”

禾央都驚了:“所以你就一個人跑來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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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央現在雖然是高三生的身體,可她的靈魂卻是二十多歲的成年女性。在她眼中,大學生都是小年輕,更別提高中生何城了,簡直可以跟小孩對等。

何城面相俊美,輪廓淩厲,眼角卻微垂,顯出幾分乖軟,他的唇形像朵花瓣,嬌嫩欲滴。縱使站在一起,比她要高半頭,但從禾央的角度看他,怎麽看都是一位乖巧的好學生。

她不由得心軟了幾分。

“就算你無聊,那也不能亂跑,這邊太亂了,又是傍晚,什麽事都可能發生,你以後別這樣。”

禾央不自覺帶上成年人訓小孩的語氣,反應過來後,不由得面色讪讪,怕何城心下不悅,她記得她這個年紀時,最讨厭用大人口吻說話的成年人,一幅高高在上什麽都懂的模樣。

她往後瞄一眼,見何城垂着頭,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麽,她清了清嗓子:“那個......”

何城道:“我叫何城。”

車子猛地剎住。

禾央一臉淩亂:“你叫什麽?”

何城雖然不解,但仍舊耐心道:“我的名字,何城。”

禾央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剛才還在想,這個人是不是因為性格太軟,在學校經常被人欺負,這才導致沒有朋友的。

她甚至都想安慰安慰他。

可是他說他叫何城。

......是何城啊!

何城是學霸,家世好性格好,周圍有無數的人圍繞着他,只有他願不願意,怎麽可能還缺朋友呢?

不過這些話禾央只敢在內心想想,誰還沒有秘密。

高處不勝寒,她這種學習一般般哪怕重活一次,也搞不懂學霸的心思。

不過有一點,何城的性格真的很好!

禾央沒見過何城時,還以為何城是那種性子高冷的人,他脾氣好是因為教養,目中無人則是因為他有資本。

可剛剛接觸,她發覺何城不是那種人。

他很腼腆,跟她說話時經常垂着眼睛,偶爾對視眼裏還閃爍着小星星,特別好看。

禾央平複內心的狂亂,繼續啓動車子:“我叫禾央。”

何城笑了聲:“我知道。”

這句低低的呢喃吹散在風中,禾央沒能聽見,她早就忘記在老房子時他喚過她的名字這件事。她思緒很亂,自從聽到“何城”這兩個字時,她早把方才發生的事抛在腦後,較着勁似的在想這個人跟自己有什麽聯系。

為什麽兩次聽到他的名字,腦袋無緣無故發疼。

親耳聽到本人說出他的名字,她卻毫無反應。

難道是她多想了?

縣西到縣東,騎電動車需要将近一個小時的路程。

到了天河盛居的大門時,天色已然昏沉。

一輪明月高懸,幾點孤星散落。

禾央跟在何城的身後進了大門,入目是一泓寬大的清泉,旁邊雕刻嶙峋假石,一面巨大的石頭雕刻着天河盛居四個字。她默默在心底驚嘆。

到了一棟獨棟別墅門前,何叔已經推着電動車在門口等着,見到兩人來,上前道:“小少爺。”

禾央站得筆直,她比別人多活幾年,可從沒見過這個場景,她就是一普通人,少爺這種稱呼只在電視劇裏見過,現實真沒有。

她眼睛不敢四處亂看,但那輛電動車是要給她的,她就盯着那輛車看,隐隐感覺何叔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目光古怪,看得她脊背發涼。

何城道:“禾央,這是你的電動車。”他指着她推着的那輛:“這輛就先放在我這裏,你要進屋坐坐嗎?”

這種客套話肯定是拒絕的,禾央果斷搖頭:“太晚了,我得回家。”

何城垂頭,眼睫顫抖:“那......那你不喝口水嗎?”

禾央依然是拒絕:“我不渴,今天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睡一覺就過去了。不過你得記着我的話,以後沒事不要去那裏了。”

何城還想留她,禾央已經坐上新電動車,準備回家了。她擺擺手,剛要擰動車把,就見何城大步一邁,擋在面前:“我......我以後能去找你嗎?”

何城身量纖長,穿着到膝蓋的白色薄羽絨,腳上蹬着雙運動鞋,軟趴趴的黑發搭在額頭,他垂着頭,柔和的月光打在他腦後,烏黑的瞳孔閃着忽閃忽閃的光點,似乎藏着隐秘的期待。

他這是......?

禾央一時有些怔愣。

何城本人明明不高冷啊,相反,還很乖很軟。

她實在無法抗拒這麽一位漂亮的少年擋在面前,用亮晶晶的眼神問她話——

“我......我以後能去找你嗎?”

聯想到何城之前說過的話,他說他沒有朋友,禾央自動理解為他想跟自己交朋友,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啊!

禾央揚唇一笑:“沒問題!”

說完,她揮揮手:“太晚了,我先回家。”

何城嘴角的笑容一直挂着,視線中少女的身影消失,他恢複面無表情,仿佛剛才乖巧溫柔的少年只是昙花一現。

“何叔,你跟着她,把她送到家。”

何叔咽下滿腹疑問,驅車跟上。

何叔走後,何城臉上浮現潰敗。

他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開天氣預報使勁盯着,半晌,氣急敗壞道:“明明說今晚有雨的,為什麽剛才不下雨!”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點動幾下,帶着煩躁:“不下雨,不下雨......”

害他連留下禾央的理由都沒有。

不過......

何城眼睛一亮,并不是一無所獲。

他把掌心攤開,是剛才禾央随手給他擦汗用的紙巾。她自己上下樓梯熱出滿身汗,以為何城也怕熱。

這塊質地單薄的紙巾疊得四四方方,完好無損攤在他的掌心,他懷揣着激動的心情進了屋門。

屋內,姜雪慧站在樓梯上,她端着一杯水:“原來小少爺出門了,我找您好久,該喝藥了。”

何城兀自沉浸在回憶中,他左手輕握着紙巾,右手握起又松開,仿佛還能感受到禾央的手握着時的觸感。

“放着吧,我待會兒喝。”

說完,他徑直上了二樓。房門關上,隔絕樓下人窺探的視線。

過了會兒,房門再次打開。

姜雪慧擡眼,眼中欣喜剛要綻放,就看見何城面色沉冷:“你進我房間了?”

姜雪慧的心底咯噔一聲,她知道小少爺的潔癖,他的房間從不要旁人打掃,就算是打掃也得當着他的面,不能碰的一樣都不能碰。

他平時脾氣好,何家工作的人都有好處,可是惹他發火,下場絕不好過。姜雪慧自然知道,她沒膽子動他屋裏的東西,只是他床頭的保險櫃太顯眼,她好奇。

“小少爺,我照顧您那麽多年,我的為人您是知道的呀。到了吃藥的時間,我以為您在屋裏睡過去,想進屋叫,可是您沒在屋裏,我就出來了。”

何城面色發白,從她手中拿過藥,仰頭喝下。

姜雪慧在他很小時就在何家工作,他的脾氣她知道,應該沒有膽子在他屋裏亂動。方才他粗略掃了一眼,東西确實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只有床頭的保險櫃上,上面放着的玩偶動作變了。

應該是不小心碰到的。

何城放下水杯,轉身回房。

姜雪慧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撇了撇嘴角。

房間內,黑色的窗簾遮住整面窗戶。

沒開燈,只床頭櫃上開着一盞小燈,燈光昏黃。

床旁邊,是一面四四方方的保險櫃,櫃子上面是一只針線精致的卡通玩偶。

何城拿起卡通玩偶,将它放好,随即将食指俺在指紋上,保險櫃櫃門打開——

露出裏面零碎的小物件。

以及少女或笑或嗔的照片。

何城的拇指落在少女的臉頰,細細摩挲幾遍。

溫軟的眉眼徒然變得狠戾,像頭囚于籠中無法疏解的野獸。

許久,他将紙巾小心翼翼放上,目光在照片上流連幾遍,喉間溢出股低嘆。

從前,不曾得到,紙上便是珍寶。

可現在,他近距離感受禾央鮮活的氣息、明動的眉眼,再看這些假物,看百遍千遍也不滿足。

根本......不能滿足。

何城關上保險櫃門,嘆息一聲,又低低笑開。

“禾央,禾央。”黑暗中,他一遍遍喚着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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