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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屋內悶熱,老房子窗戶本就開得小,涼風經過紗網的阻隔吹進屋內聊勝于無。

禾央套着寬大的短袖,幾縷碎發黏在她汗濕的脖頸,她用手往上撥了撥。心想好熱啊。她難免回憶起那場火災,平息的怒火再次上湧。

電視裏正在上演一出狗血大戲。

劇裏的女主跟她的丈夫是大學同學,兩人相識相愛到結婚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婚後兩人共同創業,前半段是夫妻相互扶持、迎難直上,最終創業成功,公司上市。

劇情到這裏開始急轉直下。女主的丈夫狗血的出軌了,出軌的是他身邊的秘書。在兩人的七周年紀念日,女主丈夫放了女主的鴿子,整晚跟秘書在一起。事後女主知道這件事情,問丈夫為什麽,丈夫說因為秘書當時恰好要他陪着。這段話惡心至極。

就在網上鋪天蓋地的謾罵,指責編輯不做人時,劇情讓人大嘆高手!女主沒有選擇跟丈夫離婚,公司是兩人共同打造,丈夫才能更甚于她,她沒蠢到給他人做嫁衣。仍舊該花錢花錢,甚至在被小三陷害倒下樓梯摔斷腿後,公然招了位年輕帥氣的男按|摩師,天天在家裏你侬我侬,當着丈夫的眼皮底下任由男按|摩師動手動腳......

電視正在播放丈夫看到女主跟男按|摩師搞暧昧的那一段。不管丈夫對女主還有沒有感情,沒有一個男人親眼看見妻子跟其他男性親密,還是個比他年輕帥氣的大男孩,自尊心和驕傲不受到撞擊的。

丈夫歇斯底裏。

女主面無表情,甚至還把裙子往上撩撩。

“叫什麽,我們是很純潔的關系。”

然而幾天之後,女主聯合男按|摩師,實際是自家公司的對頭,将她和丈夫親手創建的公司打壓得一落千丈。公司面臨破産,女主早早脫離公司,拿着早幾年存的錢買幾套房子準備過上包租婆的生活。

何城規規矩矩坐在外沿的沙發,長袖挽起一小截,露出白皙的腕部,他腿長,面前是茶幾,兩腿敞開,掌心向下貼在膝蓋,脊背挺得如同一杆破土而出的青竹。

他對電視劇沒興趣。視線落在禾央身上,她不知在想什麽,愁雲慘淡。過了這麽多天,他還是覺得不真實,此刻坐在他肖想已久的房間內,觸手可及的屬于禾央的各種東西,甚至連禾央本人都坐在他旁邊。只和他隔了一個沙發的距離。她天真的、單純的、毫無防備的将一位成年男性帶回家中,還是一位觊觎她許久的人。

她怎麽敢呢?

何城對自己的長相一無所知。他身形瘦削,臉龐精致,眉眼昳麗,皮膚白得幾乎透明。外形第一眼很容易讓不熟識他的人産生“他很乖”這樣的想法,孱弱的病容甚至還會讓大部分的女孩子産生保護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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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天然的優勢,面對禾央很大一部分的舉動都是出于本能。本能地想要給她留下好印象。

心底又有另外的聲音叫嚣,這都不是真實的你!真實的你,自私、陰暗、惡毒,她善良、陽光、溫柔,你不配不配不配!

敢不敢把真實的你暴露在她面前?

讓她看清楚,你單純無辜的外表下隐藏着一具多麽肮髒陰暗的靈魂。

正在這個時候,電視劇裏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

“他要是對你沒有企圖,一個正經學校畢業的醫學高材生,跑來給你按|摩,你是怎麽想的!”

“你的腿是瘸了,不是斷了!”

女人嬌滴滴的嗓音帶着委屈和嗔怒:“我受傷,行動不便,家裏沒人照顧,他正好有空,又是專業的醫生,為什麽不能給我按|摩。你自己腦子一堆廢料,不要把他想得跟你一樣,好嗎?”

年輕男人含笑望着女人:“佳佳說的對。”

何城被吸引目光,盯着電視劇上演的劇情看得津津有味,他仍然坐姿筆直,接觸膝蓋的掌心微微汗濕,幸虧褲子是黑色的,染上汗液根本看不出來。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電視裏女主人公的雙腳,旋即落在一旁耐心哄勸的年輕男人身上。年輕男人握着女人纖細的腳腕,輕輕揉捏。

何城的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

禾央松開勾住發尾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何城,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電視裏丈夫氣急敗壞的嘴臉。他喜歡看這種劇情?看得目不轉睛的。

“嗯.....好看嗎?”

何城收回視線,愉悅的情緒清晰印在他的眼底,他睫毛眨了眨,以一種含有深意的目光掃她眼,旋即垂落視線,輕聲笑:“還不錯。”

他被喜悅沖昏頭腦,從沒細想禾央突然親近他的目的。半夜送他去醫院,為此請假照顧他一天。還有對姜雪慧莫名其妙的敵意,都在說明她對自己有好感?推論一出來,簡直像是被成箱的蜜罐砸在身上。

沒錯吧?肯定是這樣的。

他一直知道禾央是很善良的人,對待任何人永遠都會力所能及伸出援助之手,路邊的小貓小狗她碰見都會按時投喂,聯系當地動保,捐錢捐糧。

何城深知自己的病情,只敢背後偷偷關注禾央。

哪怕所做出的很多行為已經超出法律的邊緣,仍然樂此不疲。可是這一次,讓他怎麽忍得住呢?

禾央不應該對他這麽好。

真的是很不應該啊。

禾央瞥眼電視劇的劇情,已經進行到丈夫氣走後按|摩師偷吻女主的畫面,聲音咂咂作響。

她轉移話題:“我覺得一個人的本性是很難改變的,哪怕她僞裝得再好,總有天能夠露出端倪。”

何城撩起眼皮,嘴角無意義地勾了勾。

禾央單手托着腮繼續說:“我真不是多想。要不查查她住得地方有沒有偷藏過東西吧?電視劇裏都那麽演的,就你喜歡看的這部電視劇,那個男按|摩師看着正經得不得了,還不是在不注意的時候偷女主的內......咳咳,衣服。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何城身體微微前傾。深黑色的瞳孔如同深淵般不見底部,陰恻恻得好似要把人吸進去。

“你讨厭那個男的?”

禾央搖頭。電視劇後面還有囚禁情節,她不是當事人完全不在乎,而且劇情都是編的。

“還行吧,強制愛,最近很流行嘛!”

何城深深看着她,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瞳,仔細分辨她是否含有其他的深意。偷內衣?偷內|褲?他轉頭,隔着一層亳無遮擋的玻璃門,晾衣架曬滿她的衣物。

禾央出聲,拉回他的思緒。

“你記得好好查一查,她如果真的偷拿你家的東西,一定得報警知道嗎?”

上一次,姜雪慧帶着黃哥一行人似乎是為了拿到何城放在床邊的保險櫃。

她不信,貪婪的人在面對琳琅滿目的貴重物品,能不起心思。她斷定姜雪慧肯定偷拿東西了!

何城家世富貴,家中最普通的擺件都價值連城,但凡姜雪慧偷拿一件,按照價值估算,必吃牢飯!

何城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我現在跟我哥說。”

禾央:“你哥能聽嗎?”

何城劃黑屏幕,他望着幾乎将整個上半身探到面前的禾央,鼻息籠罩自她體內溢出的甜香,掌心的汗越出越多,甚至連心髒都在蠢蠢欲動,盯着那張近在咫尺的面容,開口的聲音帶着刻意壓制的冷淡。

“嗯。他很少過問我的事。”似乎不太願意多談。

禾央想起何謹言那張冷漠的臉,收住話茬不再多問。

她退回去,後背倚着沙發。見何城點開手機,便無聊地掃眼電視,劇情她都知道,沒什麽好看的。她下意識點開手機,打開學習軟件,默背幾個英語單詞,才後知後覺想起她不用高考,連忙退出去,關掉手機。

強撐困倦看電視。

何城在打字。

何城:哥,幫個忙。

何謹言:?

何城:你安排幾個人,把家裏貴重的東西放到姜雪慧房間。

何謹言:然後。

何城:報警。

何謹言:你最近很不對勁。姜雪慧惹你了?

何城:嗯。對。

何謹言:你得告訴我原因,否則這件事情我不能幫你做。

何城:小米粥雞蛋羹.jpg。我有好好吃飯。

何謹言:行。

何家的主人嚴格意義上只有何謹言和何城兩個人,何家老宅有數不清的名貴擺件和物品,雖然兩人平日都不着家,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偷拿。

何家老宅有警衛員。

還有無孔不在的攝像頭。何謹言在外是謙謙公子的形象,回到家裏卻是個十足的恐|怖分子,老宅裏沒人敢輕易惹怒他。何謹言這個人沒有基本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他只知道拿了他的錢就要給他做事做滿意,輕則懲罰一番,重則全家不寧。

姜雪慧絕對沒有膽子敢偷拿何家的東西。

但是禾央讨厭她。

那何城便順着她的意思,親手将姜雪慧送進牢獄。

......

何城答應要去檢查姜雪慧的房間時,禾央準備一腦袋的說辭全都排不上用場,他應承的速度太快,快到讓她懸起的心慢慢落下。

這裏畢竟不是陽葵。

她也不再是毫無防範的人。那次的事情肯定不會再發生。默默地念了幾句“肯定不會發生”,她的心情好多了。心情好的結果便是打盹了,她困倦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但又很想再跟何城說幾句話,實際上她的腦袋已經靠在抱枕上,一點一點的。

何城慢慢靠近,坐在她坐着的沙發上,眼眸中刻意壓制的**沒了遮掩似的噴薄而出,似有吞地遮日的氣勢。

那雙平日裏總是噙着淡淡溫柔笑意的眼眸,如同被瘋長的野草覆蓋了層密密麻麻的深色,漸漸發出狂熱的愛意。他将手伸出,淩空點在她的額頭,一路往下直至她的嘴角,睫毛眨動的瞬間他恢複些許理智,仰頭往後拉開點距離,指尖仍舊不甘心捏住她在耳側張揚的發絲。

很快松開。

何城退回原來的沙發。

叫醒禾央。

語氣一如既往溫和清潤。

“我回去了。”

“晚安,禾央。”

......

何城關好房門,靜靜站在門口沒有立刻回家。樓道裏的聲控燈暗下去,四周變得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不同于往日。

他站在這裏,想到了好多的事情。包括高中那段令他絕望的驚恐發作,還有療養院三年的幽閉。那些過往隐藏在冰面之下,不動,什麽事情都沒有。他似乎知道到自己對禾央的偏執很不正常,甚至是非常變态的。

秀氣的眉頭時而蹙起,時而又舒展開。好看的面容即使糾結到面容扭曲都帶着股驚心的瑰麗。時間滴滴答答流逝,黑暗越來越濃,濃重到似乎将人吞沒。

何城終于動了。他撚了撚方才碰過她發絲的指腹,輕輕地在他自己的唇部碰了碰,繼而緩緩扯開抹笑。

她喜歡他。

難道不是嗎?

黯淡的日光沖破黑夜殘留的霧氣,天邊漸漸露出明亮的青色。何城開門而出,戴着口罩,面無表情,雙手閑散地插在兜裏,半個小時後,他拎着一袋子豆漿油條和水煎包站在三樓東戶的門口。

叩叩叩。

敲動三下靜靜等待。

過一會兒,裏面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響。

在禾央打開門之前,他摘下口罩,嘴角擒起抹溫和的笑容,那雙眼睛在這顯得格外溫柔的笑容下,如同落滿山村黑夜的星光。

“何城。”禾央很驚訝的樣子,沒想到大清早他會來,随後就見他揚了揚提溜在手中的塑料袋。

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

何城:“謝謝你昨天照顧。給你買的早餐。”

禾央沒跟他客氣,拎到手裏。

“你呢?早上吃什麽,誰給你送飯呀。”沒等何城回答,又說:“別的不能吃,要不別讓他們送了,我早上反正熬粥喝,你幹脆跟我一起吃。”

何城當然不會拒絕,他留在禾央家裏,見她吃完早餐一臉滿足,嘴角的笑意越發真誠。

該走了。他主動接過洗刷碗筷的任務,将碗筷整理好,禾央跟着他走到門口,她穿好衣服拿好包,準備上班。

何城站在樓梯邊緣:“我送你下去吧。”

又不是幼兒園的小朋友。禾央将鑰匙拔出,沒說話,低着頭檢查包裏的東西。

何城走在她前面。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不知道怎麽回事,身形晃了晃。等禾央聽到聲音擡起頭時,何城倒在樓梯轉角的石面上。

何城今日換了身衣裳,幹淨的白襯衫,滾落的過程染了灰塵,他半屈一條腿,另一條腿橫亘在臺面上。他的臉頰有些擦傷,破了點皮,露出紅血點。

眉頭蹙起。怎麽會不疼呢?他克制着嗓音發出低低的痛呼,眼睛早已蒙上層水霧,看起來濕漉|漉的,像是淚珠在裏面打轉。

“嘶......”

禾央:“怎麽回事呀!”

她跑下來,蹲在他身邊。

“疼不疼?能站起來嗎?”

何城搖搖頭。眼淚都快要淌下來了。

禾央想起何謹言說過何城最怕疼。他的臉頰破了皮,褲子皺巴巴,襯衣灰撲撲。她似乎感同身受,也跟着疼得皺緊眉頭,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你先慢慢站起來......”

疼,但沒有那麽疼。

何城垂落的睫毛擋住眼底的昏暗,他到底是男人,身形再瘦削,有骨架撐着,小臂瘦得幾乎只有一層皮貼着骨頭,但當禾央的手抓在上面時,白皙的小手,将小臂顯得粗壯有力。她的掌心熱乎乎,掌心之下他的小臂位置有一道他親手劃的長疤,是那年得知大學校園有人追求禾央時,他沒控制住情緒,刀片生鏽狠很劃下,若非處理及時,可能就感染發炎。

“先扶你上去,慢慢走。”

何城嗯了聲。依靠着禾央的力量,他的腳腕扭到了,但不嚴重,只是落地的時候有些疼。

他的神經一面被腳腕傳來的刺痛拉扯,另一面又被禾央帶給他的滿足澆灌。真想立刻馬上把心意告訴她,那些所有見不得人的心思,她都該知道的,不是嗎?

但實際上他沒說一句話,緊緊閉着唇。似乎也在害怕後果。唇角微微發抖,時不時蹦出幾聲低弱的痛呼。

禾央真是沒想到。

看起來挺高大的男孩子,怎麽這麽不小心?走樓梯都能摔倒!疼得滿頭大汗,卻緊緊咬着牙的樣子,實在太讓人心疼了。她嚴重懷疑何城是因為營養不良,導致骨質疏松,甚至還有可能有低血壓什麽之類的。

這麽一個嬌嬌弱弱的瓷娃娃,她該怎麽辦才好哇!

把何城扶到床上躺着。

“感覺有好些嗎?”

何城微微一笑:“嗯,好多了。”

他腳動了下,眉頭狠很皺起,眼圈緊跟着就泛了紅。是疼得。

禾央:“疼別強忍,還是去醫院吧。萬一骨折怎麽辦......”

“沒事。你先上班吧。”

“你這樣,我怎麽放心?”禾央瞥他眼,又問:“家裏有藥膏沒?算啦,樓下有家小藥店,你等會兒,我去問問。”

......

禾央在藥店買了跌打損傷的藥膏和膏藥,仔細詢問崴腳後的注意事項。

她拎着塑料袋,抓住把手沒敞開門。她沒有何城家的鑰匙,走得時候只把裏面的門關上,外面的這道是虛掩的。難道是風把門吹關上了?

她敲了敲門。心想他腿都瘸成那樣能站起來開門嗎?

她的假想是多餘的。

門開後,站着位陌生女人。

女人的表情比禾央還要驚訝。

她的語氣雖然疑惑但仍帶着點沒掩飾好的震驚:“......你是?”

禾央抱歉笑笑:“走錯門了。”

她拎着塑料袋擡腳往樓上走,餘光瞥向對門,兩邊貼着房東大姨去年春節時的對聯,門上倒挂張福字。這扇門她看了好幾個月,不會看錯的,那是她租的。

沒走錯門呀!

禾央返回,伸出只手擋住即将關上的房門,目光微帶警惕:“你好......我沒走錯門,這是三樓,是不是你......”走錯了啊!

趙寧的表情恢複鎮靜,她有雙清冷的眸子,不笑的時候像座冰山。她唇角自然平直,穿一身板正的深色西裝,嚴肅的裝扮帶着拒人千裏的冷漠感。

雖有疑慮,被她很好的掩飾。對于面前的女人她并不陌生,三年前她在導師身邊做助理,沒少接觸何城。何城當時是整個療養院最難聊的人,她幾乎把他當成挑戰。後來從師兄嘴裏聽說何城暗戀一個女孩。

趙寧得知事情全部經過後,認為師兄用錯詞了,那根本不叫暗戀,是變态。後來接觸越多,她的情感自然而然發生偏移,從何城口中翹出不少關于禾央的事情。

一句兩句話無法說清楚。

總之,禾央是世界上最溫柔善良可愛的女孩子。

趙寧笑了笑,用了個比較保守的詞:“何城的朋友?”

禾央點頭:“你是?”

趙寧沒搭話,側身讓禾央進門。她忽然想起早晨進門時,何城完全不像從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眼眸驟然迸發的像是雛鳥般的依賴和乖軟幾乎驚得她以為走錯門。原來是在等禾央。怪不得看清是誰後,失落如浪潮席卷,整個人都有氣無力蔫下去。

“我叫趙寧,是,他哥哥的朋友。恕我冒昧,何城的性格很少跟人交好,你是我見過第一個來他這裏的人,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禾央跟她往裏走,先禮貌回了自己的名字,說:“我就住在對門。”她彎彎唇角:“何城的性格很好呀,幫我很多忙呢!”

趙寧覺得好笑:“是嗎。”她突然好奇何城面對禾央時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她步子慢下去,視線好奇地瞥向敞開的房門的屋子內,那個幾乎将半個身子探出床的男人。

何城本來半躺在床上,後背倚着床頭,眼皮懶懶耷拉着,滿臉沒精打采,臉側幾道血痕挂在上面,顯得頹極了,他把袖角撸上去,露出一截寡白卻布滿傷疤的胳膊,另一只手輕輕蓋在小臂的某道疤痕下,嘴角微微勾起。

然後就聽到第一道開門聲。

何謹言和趙寧來了。說是要給他開解心理,聊聊天。他在心底不屑哼了聲。開解什麽?他開心得不行。

但礙于何謹言在旁邊,他沒把心理話說出來。就躺床上嗯嗯啊啊毫無誠意地敷衍他。

聽到第二道開門聲時,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眼眸驟然亮起一道光,抻着頭使勁往外看。哪裏還有半分頹喪。

像只......開屏的孔雀!

還有心思調整了下坐姿。

何謹言幾乎是見鬼似的睜大眼睛。

這真的還是他那個尋死覓活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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