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生日禮物

但是如今小院子裏都要聽小老爺的，他說一，沒人敢說二，所以小老爺說曬水洗澡，就曬水洗澡。

下，人們也愛幹淨，也讨厭一身臭汗，可是他們想洗澡還得在主子們睡了之後，清洗一番，只是那樣就有點晚了，第二天還要起早，趁着太陽沒起來的時候趕緊幹活，等天兒熱了，就找個地方一貓，躲過最熱的時間段。

不多時，院子裏曬了好多水，各種大盆小盆都有，還有浴桶。

以後天天都有曬水，晚上洗個澡，大家清清爽爽的入睡。

只是不久，這事兒讓吳老夫人知道了，吳有為十五去請安的時候，愣是吃了一頓排頭：“我們吳家還沒窮到連柴火都買不起的地步！你曬水沐浴是什麽意思？”

“母親，此言差矣。“吳有為早就做過功課了：“以儉持家，以德服人。柴炭錢雖少，如果可以不花費，為何非要花呢？道生廉約，身為三司，而衣不華飾，食不兼味。一熊皮鄣泥，數十年不易，時人比之晏嬰。第宅卑陋，出鎮後，其子弟頗更修繕，起堂庑。道生還，嘆曰：“昔霍去病以匈奴未滅，無用家為，今強寇尚游魂漠北，吾豈可安坐華美也！”乃切責子弟，令毀宅。何等勤儉？我輩身為後世之人，自當效仿前輩，雖不能如此苛刻，卻可節省一些，豈不美哉？”

他這不是瞎說的，如今明朝不再是建國初期時候的樣子，自打英宗皇帝被也先俘虜過，明朝的威嚴就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北邊的各個少數民族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大明的官兵再也不敢去草原上遛圈了，只堅守邊關高城，被動挨打。

且大明自成立以來，一直防範外族，更是立下了“寸鐵不許出關”的規矩。

倒也符合如今的朝堂上的形勢，吳俊在一一邊聽了，渾身不自在。

在家守孝，不得出門】，他能知道這些，是因為大舅哥兒時常通信，知道一些，可是小弟卻仿佛.. 胸有成竹，莫非，他那些同窗和座師，對他如此扶持？

倒是吳老夫人，一個女流之輩，被吳有為一通“之乎者也”的文言文說的頭暈眼花，想反駁吧？偏偏自己沒聽懂，不想反駁吧？卻還想教訓他一頓。

有心想裝成被庶子氣暈了過去，又怕影響吳家的名聲，她還有大孫女兒的喜事惦記着呢。

吳瑛也看了吳傭好幾眼。

沒想到小叔叔還挺有文采。

全家可能也就他聽懂了一些，因為吳俊也有些發懵，這段話他好像沒聽過。

吳老夫人沉默半晌，才不甘不願的道：“罷了罷了，你總是有道理，既然喜歡曬水，那就曬好了。

至此，吳有為的小院子裏，更是光明正大的曬起了洗澡水，每天都沖洗一遍，這院子裏的人都比同在府裏的下人幹淨。

又在陽光好的時候，洗了許多冬日裏的衣服被褥，芙蓉也請了會彈棉花的将下人們的棉被都彈了一遍，吳有為和小小的倒是不用，因為他們的都是去年新做的，不用彈也是軟的，只吳有為要求将棉被拿出來暴曬，曬過之後才準許用粗布包好收起來。

還有枕頭，也要拆開，暴曬荞麥皮，然後洗了外皮兒，再重新裝上。

吳有為這裏折騰的這麽歡騰，吳家豈能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小老爺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某一日，茉莉實在是好奇，就問了吳有為：“小老爺，這麽曬來曬去的，幹什麽呀？"

“陽光，乃陽氣最熾之物，多曬一些，有好處，将來用了這些東西，人身體的陽氣就重一些，活氣重，自然不生病。“吳有為也不好跟她解釋什麽“微生物”和“殺菌“之類的話題，只能盡量貼近生活，貼近他們這個時代的思想來解釋一番。

茉莉是個藏不住話的，而且吳有為也沒說不讓她說出去，後來再有人議論此事，茉莉就說了。

吳俊他們還在觀望，吳老夫人只是批：“瞎說！”

只有二房的夫人聽了，立時叫下人跟着小老爺那院子一樣，拆了棉被褥子彈棉花暴曬，就連少爺小姐的也不例外。

且在上下午不熱的時候，帶着小小姐出來曬曬太陽。

雖然說小小姐曬的黑了點兒，但是卻比剛出生那會兒，硬實多了。

小吳瓊知道自己小叔叔院子裏曬水，就秧着母親要來玩兒，二房夫人同意了，但是只許他在那裏玩兒，晚上還是要回來睡覺的，而且只能玩個一天。

吳有為見到小侄子也高興，一開始說過來玩兒，他真的是想小孩兒來玩一玩的，只是小孩兒那地... 他不好過去。

二房就他一個男丁，平時二房夫人看他跟看眼珠兒似的，豈能随意放出來？

這次過來，跟了一個乳母，一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帶了四身衣服，以及他的布巾子、汗巾子等物。

恰好今日也曬了水，小吳瓊就想進去玩兒，可是不行啊！

“瓊兒啊，那裏頭的水還沒曬熱呢！”吳有為抱着他不撒手：“你先玩一會兒別的，等到了下午，下午就熱了，然後你進去随便玩，怎麽樣？"

“好吧！”幸好這孩子聽話，聞言同意了。

別人不知道給這麽小的孩子玩什麽，吳有為卻是信手拈來，什麽疊紙啊，九連環啊，華容道啊，七巧板之類的，都是給幼兒開發智力的好東西。

看着小孩兒玩的盡興，他又叫來吳旭：“找好的木頭邊角料，讓木匠打磨的光滑。些....”

他跟吳旭說了一遍積木，積木這玩兒更适合男孩子。

吳旭現在已經被他收服，讓往東不敢往西，讓抓雞不敢去攆狗。

馬上就拍着胸脯保證自己一定辦妥此事。

橫豎他已經跟人木匠鋪子那頭混熟了，木匠那裏有了什麽好的邊角料也給他留着，他去了還花錢買。

平時那東西都是當柴燒掉的。

下午太陽偏西後，吳有為果然遵守承諾，将小吳瓊剝光了，放在一個好大的水盆子裏玩水。

一直到泡的差不多了，吳有為親自将孩子抱了出來，用大布巾子裹好後抱進了屋裏，外頭自然有人打掃收拾。

擦幹了，奶娘上來給他麻利的穿好了衣服。

吳有為正好趁着這個空檔出去叫了晚膳過來。

因為曾經被小老爺的人小小發現怠慢二房，如今廚房的人也收斂了不少。

又因為夏天了，各種蔬菜水果幾乎都冒了出來，今天廚房就送了四菜一湯。

素燒豆角，清蒸茄子，涼拌豆芽菜，果仁菠菜。

兩熱兩涼，一份瓜菜湯，做的也十分清爽。

因為夏日炎炎，人也沒什麽胃口，倒是涼拌豆芽菜裏頭放了不少的老陳醋，吃着酸溜溜的很是開胃。

熱菜都是放涼了才吃，不然一一吃一身汗。

飯後切了一盤黃瓜條來，叔侄倆加上小小，三個人吃了點，清了口，已經太陽要下山了。

奶娘抱着小吳瓊要走了。

“不用總是抱着他，讓他自己在地上蹦蹦跳跳的，長得快。”吳有為摸了摸小侄兒的頭：“你是二房唯一的男子漢，雖然你現在小了點兒，但是不可嬌氣，懂嗎？"

“瓊兒知道了。“小家夥兒點頭。

他這一天雖然在玩兒，但是卻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一些道理。

吳有為也不是真的勾搭小家夥兒光知道玩耍，而是寓教于樂。

奶娘護着小吳瓊颠颠簸簸的回了二房的院子，二房夫人吳孟氏一天沒見到兒子了，自然想念的很。

好一陣稀罕之後，便讓他去看看他妹妹。

等孩子走了，吳孟氏才問奶娘：“在那裏一切可好？"

“好，好着呢！”奶娘将吳有為好一通誇，又将這大半天的經過都說了一遍，尤其是小老爺最後囑咐少爺的話。

吳孟氏聽了點頭：“小老爺這是關心他小侄兒呢。”

“是啊，咱們家也沒個男人，教導少爺這些。“奶娘想起自家小姐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不僅掉眼淚兒。

“既然小叔有心，也好，就當咱們家二爺在天有靈.....“吳孟氏低頭嘆了口氣。

不認命如有何？

二爺已經去了，如今二房就這麽一個獨苗苗。

大房的老爺少爺都有事情，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教導一個庶出二房的孩子。

能指望的唯有善心的小老爺了。

“夫人，不如請小老爺為少爺啓蒙吧？”奶娘突發奇想：“小老爺可是舉人，正好守孝在家，不如給小少爺啓蒙？"

“不妥。“吳孟氏卻搖頭：“小叔叔将來是要考進士，為官做宰的人，過了老太爺的周年，恐怕就算不能出去讀書，也得出去走動了，哪兒有時間管瓊兒？且瓊兒啓蒙，我這個當母親的足夠了，認識了三百千，字也就認的差不多了，待到七八歲之後，養壯實了，再去學院求學即可。”

她是書香門第出身，自小是跟哥哥一樣，由父親啓蒙讀了三百千，也看過一些四書五經，後來母親覺得女子不必看那些，遂教了她女四書。

後學管家理事，她心有溝壑，偏偏嘴上不說，得了個“老實”的名頭，找了這麽一個夫家。

“可是，小老爺仿佛很喜歡咱們瓊少爺....“奶娘不死心：“而且聽說小老爺那邊有不少有前途的同窗朋.....”

“那都是小老爺的事情，和我們二房沒關系。”吳孟氏道：“你記住，瓊兒是他的親侄子，就行了。

"....?“奶娘忍了忍，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吳孟氏笑了笑，起身去看兩個孩子了。

八月初二，是吳家大少爺吳瑛的生辰，因為守孝也沒有大辦，只是阖家在一 一起吃了一頓飯。

二房送了一套筆墨紙硯的壽禮。

吳有為就随大流的送了一套四書五經。

這東西現在他有十幾套了，都是各個同窗好友送來的，還有座師送的，他現在拿了一套普通點的送給吳瑛，正好，省錢又省事。

吳瑛仿佛有話說，最後卻沒開口，吃飯的時候，也很安靜。

八月初十，是大小姐吳倩兒的生日。

又是一頓團圓飯，二房送了一套銀首飾，很是好看；吳有為跟着湊熱鬧，送了一對銀絲絞的手镯，雖然不貴重，但是做工好，也值個十兩八兩的銀子。

只是吳倩兒收了禮物卻連個笑臉兒都沒給，這太不給大人面子了，就連吳俊都生氣了。

吳孫氏偷偷推了推她，吳倩兒才不情不願的道了謝，對着吳有為頗有一種“我看你不順眼“的架勢。

吳有為摸不着頭腦，平時不管怎麽說，倆人都碰不到一起去，沒哪兒得罪她吧？

偏偏吳倩兒這表情，就差明着鬧掰了。

不過吳有為是長輩，又是男子，吃飯都不在一 一張桌子上，也沒多為難，吃過飯就回去了。

只是到底心裏有根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