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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綱吉是知道電梯的外面定然存在着什麽妖魔鬼怪的。

但同理,那個不知為何誤入到漫畫中的孩子或許也在外面。

想到對方跌跌撞撞地在危險的實驗室中摸爬滾打的場景,從十年前起就很是溺愛幼弟的兄長是怎麽也不忍心也不放心,讓對方獨自一個人在危險的地方久留的。

藍波會遇見危險。

藍波會感到恐懼。

縱然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面的男子漢,那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會努力忍耐,然後在見到他之後哇哇亂哭。

想到這點,沢田綱吉就不由心急如焚。

于是就算知道外面或許不是什麽好地方,是狼窩是虎穴,他也要踏過去。

披着塵與血,也要找到那個哭泣的孩子。

就像是知曉他在想什麽,身後的六道骸難得沒出言諷刺,只是語調奇怪一如往日地笑起來,亦步亦趨地,乖得簡直不像是六道骸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混世魔王一樣,跟着沢田綱吉走進那片黑暗。

這裏着實是一片黑暗。

身後的六道骸不知何時像是鬼魅一樣散去了。

雖然不能看見對方,但沢田綱吉依然能夠感到他的存在,就像是往日裏一樣,讓人詭異地感到安心。

或許這也是彭格列霧之守護者的貼心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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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并未持續多久,沢田綱吉就聽見了細細的哭聲。

聲音很弱,像是稚嫩的鳥類發出的細弱鳴叫。

他側頭看去,就像是電影或者什麽東西一樣,那片地方被一束光所照射。

那是一個棕發的幼童。

面上灰不溜秋,穿着短袖短褲坐在沙坑裏,正委屈地擦眼淚。

那像是幼年時候的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孩童,半晌,從黑暗中走出,掏出一塊方巾,遞到正在嘤嘤哭泣的孩童面前。

幼童:

棕發的男孩子仰起腦袋,看面前之人的臉卻看不清晰,只是看見對方身上對于幼崽們而言過于嚴肅和陌生的西裝,以及一節冷漠又威嚴的下巴。

他愣了一下,瑟瑟地往後一縮。

半晌,見對方還維持着原本的姿勢,才歪過頭,小心翼翼地開口。

“是,是給綱吉的嗎”

幼崽澄澈的目光像是秋日裏的露水,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便破涕為笑,小聲地道了謝。

光緩慢熄滅,另一處,看起來比起這個幼稚園的沢田綱吉更大一些的小學生沢田綱吉,又出現在了。

小學的沢田綱吉的哭泣比幼年時候更加內斂。

站在原地的男孩緊握着拳,并未真正哭出聲,只是目光暗淡地垂着眼,失落地看着遠處。

沢田綱吉記得,那是他一如既往地被同伴們拒絕同行,并且被第一次叫做“廢柴綱”的時候。

做什麽都不行的廢柴綱,在他遇見Reborn之前,就是這樣的存在。

“哈哈,廢柴綱還想和我們玩你自己一個人呆着去吧!”

下一個是更大一些的沢田綱吉,已經上了初中,卻還未曾遇見Reborn和朋友們。

失落,失落。

無處不在的失落情緒像是陰雲一樣籠罩在此處空間,上次這樣類似的效果還是在打六道骸的時候被Reborn刺激的嘆息彈,無數相識之人對他的抱怨盡數落在沢田綱吉的耳中,成為少年教父成長的動力。

那這咒靈是個什麽意思

沢田綱吉甚至能很心大地開始推理,思索了下,覺得把這頭不知名的咒靈叫做嘆息咒靈()。

大概積蓄了不少負面情緒。

光柱裏的沢田綱吉很快來到了遇見老師與夥伴們之後,依然還是有不少喪氣的時候。

只是關注點逐漸從自怨自艾沒人和自己玩,轉向了自己的弱小,無法保護夥伴。

又變成社畜的沢田綱吉,抓着頭發,對着赤字賬單一臉崩潰。

“嗚哇哇所以人為什麽要上班啊!”

——尚且年輕的教父嗚哇吐槽,趴在桌子上的模樣仿若一只對一切都失去興趣的鹹魚。

再是與白蘭初次見面後的沢田綱吉,神色凝重,想到野心毫不掩飾的七的三次方的一角選中的宿命之敵,和彭格列的下屬們傳來的傷亡數據,蒼白又殘忍刻畫成白紙黑字,難得露出痛苦的神情。

還有就是……決定去死的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本人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感受。

只是從容赴死的曾經的自己出現之時,極其細微的,身後的幻術波動顫抖了些許。

就像是寬闊池面的一角偶爾泛起的漣漪,并不讓人注意。

可落在有心人眼裏,又顯得刺眼。

按理來說,這串路途到這裏應該是要結束了的。

可下一刻,光束再度亮起,籠罩在一個又一個沢田綱吉身上。

那些沒有記憶的過去比此前的更不能觸動沢田綱吉,只在他所經歷的第一個友人的死去時,一直面無表情以至于寡淡的教父,露出了稍有呆滞的神奇。

第一個是隼人。

少年時在裏世界的摸爬滾打讓他積攢不少暗傷,就是身邊有夏馬爾這樣的醫師,也馴服不了不聽話如野馬一樣的病人,而在夏馬爾去世之後更沒人管得住他,就是沢田綱吉來了,這厮也是當着十代目一個樣,背着又是另一個樣。

而後是山本,沢田綱吉甚至恍惚回憶起了當初與夥伴們相遇結下羁絆的順序,冥冥之中似有重合。

一個又一個,曾經誓死守護的朋友們終究抵不過生老病死的人之常态,只有他還頂着少年時候的模樣,送走一個又一個曾經交托性命的友人,看着曾經比自己還年幼的孩子們長大,甚至于從幼兒的身體再度長大的老師,也超過了自己外表的年紀。

漫長的歲月裏,終究只剩下他一個人。

就是曾經是世界支柱的阿爾克巴雷諾,生命也會迎來終結。

可他不會。

以人類的身軀行走在大地上的彭格列教父早經受了世界基石的淬煉,這具身體說是人類不如說是神明,不老不死,是真正的與天同壽。

除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啧,你當老子是死的啊。”

借助着某個人類的身體,兩面宿傩揣着手突然竄了出來。

正在默默悲傷的沢田綱吉:……

教父先生扯了扯嘴角,默默轉過身,用屁股對着确實是死了的兩面宿傩,以示抗議。

“算了。”兩面宿傩看起來不是很高興,不知道是想了什麽還是身體裏的家夥說了什麽,他嫌棄地啧了聲,伸手按住沢田綱吉的腦袋, “反正老子會陪着你的,怕個屁。”

很兩面宿傩的發言。

事實上他也做到了。

生命會流逝,作為碳基生命的人類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咒靈産生于人類的惡念,只要人類這一種群存在,便有咒靈的一席之地。

更不用說像是兩面宿傩這樣,從千年之前就橫行霸道的特級咒靈。

特級咒靈揣着手,是很不兩面宿傩的神色。

“而且,不是還有你一直嬌慣着的那些小鬼嗎”他擡起下巴,遙遙點了點遠處的黑發男人。

曾經被嬌慣着長大的小少年已然成了男子漢,扛起了彭格列的大旗,像是他的任何一位兄長一樣,成為了不容小觑的存在。

沢田綱吉的目光恍惚了下。

“那不是安德裏亞啊……也不是藍波。”他扯了扯嘴角, “那是藍波收養的孩子,父親是安德裏亞,他死之後……當時你不是也在嗎那孩子還被你吓哭了來着。”

可被他兩面宿傩吓哭的小破孩那麽多,他幹嘛每個都要記得。

兩面宿傩下意識就要反駁回去,卻瞥見棕發青年溫和了的眉眼,心底啧了聲,卻也不去破壞對方難得的好興致。

光柱中發生的事情太過于真實。

沢田綱吉站在一旁,也不由得有些恍惚。

他應當是沒有經歷這樣的事情的。

但當他站在此處,看見光柱中的“沢田綱吉”,似乎也能感受到熟悉的情感在心中流淌……就像他好像曾經切身實地地經歷過這些事情,産生過同樣的情緒。

沢田綱吉難以訴說這樣的感受,就是已然從當初的青澀少年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彭格列十代首領,他也難得的,像是少年時候一樣,感到了自己的軟弱。

——如果這些是真實存在的事情呢。

只是腦中産生了這樣的想法,就完全抑制不住繼續思索下去。

如果這些都是發生過的事情,他真切地與友人們分別,茕茕孑立,孤身一人,那是多麽可怕的事。

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沢田綱吉就想要縮進被子,得十分努力,才能忍住不哭出聲來。

他擡起手,撫上心髒。

“這就是你不想讓我看見的東西嗎”

沒有人回答。

于是沢田綱吉收拾了軟弱,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去。

黑暗的盡頭是下一個光柱,照在他身側,一群倉促的白大褂從他身邊走過,簇擁的是一個黑發綠眼的青年,乍然一看氣質像是藍波,細看之後又有些像安德裏亞,或許是因為一個配色,所以怎麽看都有着相似之處。

青年與白大褂們像是沒看見他一樣走過,沢田綱吉聽見白大褂們口中絮絮叨叨念着東西。

【 “定位再次失敗了,我們失去了十代目的蹤跡。” 】

【 “襲擊!這一定是針對十代目的襲擊!” 】

【 “可是誰又能撼動到那位……或許是他對世界感到了厭煩,獨自休息去了。” 】

沢田綱吉收回目光,在不遠處的牆面上,看見了彭格列的家徽。

下一個光柱,依然是白大褂和黑發男人,前者已然換了一批人,後者比起上一次要成熟不少,神色之間帶着疲态。

【 “不行了,我們一定是被抛棄了。” 】

【 “不,我不相信,那位抛棄了我們嗎” 】

下一個光柱,男人已然兩鬓斑白,身邊依然簇擁着白大褂,但比起此前帶着情緒的那些,這一批新的白大褂更加年輕,也更加面無表情。

他們是更加專業的人員,沉默地遵照指令進行實驗,将冰冷的數據告知首領。

【 “先生,實驗失敗了。” 】

【 “根據分析,下一次的改進方向在……” 】

再下一個,老态龍鐘的老叟躺在病床上,身旁是一個黑發綠瞳的青年,神色痛苦。

圍着他的一圈又一圈黑西裝與白大褂散去,顯然是老者吩咐完畢,殘存了與親人相處的時光。

【 “不要忘記。”他的嗓音嘶啞,費力地扭過頭,一字一句叮囑, “我們的目的是……讓時光……倒流……讓死去,讓死去的人……” 】

“我知道的。”

黑發綠瞳的青年露出痛苦的神色,接下後面的半句, “讓死去的人,讓十代目複活。”

他緊緊握住老者已然無力的枯瘦雙手,讓之撫摸自己的面頰,手指上的指環,散發出雷電般的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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