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梁父

梁父

陸景和梁士寧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景盯着梁士寧, 神情陰晴不定,梁士寧盯着應淮,無聲地張了張口,神情間難得浮現出一抹遲疑。

應淮很久沒有見過梁士寧這個樣子, 他半靠在房門邊, 饒有興味地盯了梁士寧幾秒:“梁先生這是在想借口嗎?”

試圖蒙混過關結果被人揭穿的梁士寧沉默了兩秒:“......沒有。”

應淮偏頭咳了咳, 眼中沒忍住多了幾分笑意。

——他其實并不是很在意梁士寧和陸景剛才說了什麽。

應淮剛才睡着後沒一會兒, 便再度被胃內的墜痛疼醒。

胃裏的疼痛連帶着心髒也一抽一抽地難受,宋思瀾幫他把氧氣面罩的氧流量調大了些許, 才稍微感覺好些。

他見應淮半躺着喘息着也實在費力, 便扶着人慢慢站起來, 準備在病房裏轉悠一圈。

——沒想到剛好聽到兩人古怪的對話。

應淮看着梁士寧難得一見的尴尬神情, 莫名覺得胃裏的疼痛都少了些許。

他左右也睡不着,半靠在門口, 再次起了逗一逗梁士寧的心思。

“我想想,能讓梁先生和師兄一起瞞着我的, 一定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應淮慢慢悠悠開口:“但剛才我看師兄的第一反應是吃驚, 也就是說師兄開始并不知道這件事,是梁先生告訴師兄的。”

梁士寧的神情凝重了些許,陸景也終于回過神, 神情間控制不住浮現出一抹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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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淮, 不是你想的那樣,是.......”

陸景話剛開口, 下一秒, 便聽應淮笑眯眯開口:“梁先生是把你藏薄荷巧克力的地方告訴師兄了吧。”

剛準備用別的事情搪塞過去的陸景:......?

緊張到腦海中一片空白的梁士寧:.......

應淮樂不可支, 偏頭咳了幾聲,沖着梁士寧笑眯眯伸出手:“我猜對了吧, 見者有份,梁老師既然告訴了師兄,也要分我一份。”

應淮每次找梁士寧要薄荷巧克力都會被各種理由阻攔回去,自覺終于“敲詐”成功的應淮桃花眼中滿是笑意,沒想到梁士寧盯了他幾秒,忽然擡起頭。

“師父剛才和宋醫生在病房裏發生了什麽?”

應淮愣了一下:“什麽?”

“師父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梁士寧一邊說一邊看向應淮無意識輕按的胃部,微微皺了皺眉,“師父剛才是又吐血了嗎?”

猝不及防被反将一軍的應淮:......

他矢口否認:“沒有。”

梁士寧的神情不置可否,應淮咬了咬牙,“梁先生別轉移話題,剛才你和師兄如果不是在說這個.......”

“陸氏下周馬上要宣布最終繼承人了。”陸景忽然開口。

應淮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你說什麽?”

梁士寧也皺眉轉過頭,陸景卻沒有看面前的任何一個人,垂着眼,自顧自地開口:“我剛才回公司就是因為這件事。”

“陸氏要求這個綜藝先停錄一周,我父親要求你.......必須來參加陸氏繼承人的宣布儀式。”

陸景深吸一口氣,終于慢慢擡起頭:“但是小淮,我希望你.......”

他話還沒說完,眉頭忽然皺了起來:“你怎麽了,小淮?”

應淮的臉色不知何時變的慘白。

他身子微顫,垂着眼,落在身側的手卻在不停顫抖着。

宋思瀾迅速意識到不對。

他轉過身一把将人扶住,伸手直接按住應淮的脈搏:“應淮?”

應淮眼神失焦,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起來。

宋思瀾感受着手指間不規律的心跳,咬牙開口:“你冷靜點應淮,深呼吸。”

但應淮壓根聽不到宋思瀾在說什麽。

他腦海中只有剛才陸景剛才說的那句話。

——為什麽陸氏繼承人的宣布儀式會會突然提前?

應淮記得,上輩子,應啓就是死在陸氏繼承人宣布儀式的當天晚上。

他記得很清楚,上輩子陸氏繼承人的宣布儀式是在他們第一期綜藝播出之後。

上輩子的綜藝并不是以直播的形式進行,當時因為第一期綜藝的惡意剪輯,應淮再次遭受了全網的謾罵。

而應淮也故意借這個機會,抓住了樂玺背後那人的一絲線索——和應氏及陸氏高層有關。

應淮拜托他大哥應啓幫他留意一下應氏那邊的情況,剛好在陸氏繼承人宣布儀式的當晚收到了應啓的電話。

【我查到了一些事情,小淮,】應啓的聲音帶着莫名的疲倦,但依舊溫和,【我當面跟你去說,不過你要做好一定心理準備。】

應淮當時正在被陸景騙去見陸父的路上。

他聽着應啓的聲音,心中莫名有不好的預感:【大哥,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們小淮知道擔心大哥了。】應啓聽出了應淮聲音中的擔憂,溫聲笑了笑。

【我在.......】

但應啓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忽然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傳來。

應淮臉色驟變:【大哥!】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聲巨響,緊接着,汽車的爆鳴聲和人群的尖叫聲同一時刻響起。

應淮握着手機的手控制不住地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他驟然轉身向外走去,但下一秒,陸父帶着幾個保镖卻驀然出現在他眼前。

【小淮這是想去哪啊?】陸父看着應淮,神色間是抑制不住的得意與貪婪,【是要來見我吧。】

【滾開。】應淮咬牙開口。

他直接擡腳向前走去,卻被陸父伸手再次攔住:【剛才陸景不是跟你說了,有人找你有事。】

應淮腳步頓了頓,下一秒,他推開陸父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陸父沒從應淮臉上看到預料中的震驚,神情瞬間不滿起來:【我說了站住,你不會還想找陸景來幫你吧,他可是為了陸氏繼承人這個位置出賣了你——】

陸父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抓面前人的肩膀,下一秒,卻見應淮以極快的速度一矮身,緊接着,陸父感覺脖子驟然一緊。

【我已經知道是陸景把我騙過來的,您不用一再強調,】應淮站在陸父背後,輕笑一聲,【您也不用一再讓我印證,您和師兄到底有多麽卑劣——】

——也印證了,曾經無論怎樣都護在他身前的師兄早已消失不見。

陸父心中驀然湧起一股巨大的羞憤感。

他控制不住驟然回過身,下一秒,卻感覺腹部驟然一痛,緊接着膝蓋處一陣刺骨的疼痛傳來。

陸父控制不住發出一聲劇烈的哀嚎,他蜷縮着直接倒在了地上,滿是肥肉的臉直接扭曲了起來。

他沖着周圍的保镖直接開始破口大罵:【一群廢物,還等着什麽,趕緊上去抓住他——】

【你們确定不需要先檢查一下陸叔的情況嗎,】應淮按了按胸口,不着痕跡地吸了一口氣。

他一邊向前走去,一邊似笑非笑地開口,【膝蓋的骨頭斷了,他可能一輩子就是個殘廢了——這可是你們的失責啊。】

那些保镖瞬間遲疑不前,陸父倒在地上直接破口大罵:【你們傻站着幹什麽,快,快幫我叫救護車——】

應淮轉瞬已經走到了拐角,陸父咬牙擡起頭,忽然開口:【你後悔當初幫陸景回到陸氏了嗎?】

【為了陸景簽了近乎賣身契的合同,你後悔了嗎?】

應淮的腳步不停,就在陸父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時,似乎有一個極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後悔了。】

等應淮拖着疲倦的身體終于找到應啓時,見到的只是他冰冷的屍體。

之後過了幾天,他再次被“送”入了療養院。

·

人中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應淮驟然回過神。

他氣息岔了一瞬,偏頭嗆咳了幾聲,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被人扶着坐回了床邊。

“好了,緩過來就沒什麽大事了。”旁邊的宋思瀾收回手,皺着眉舒了一口氣。

應淮頭有些發暈。

他只感覺渾身無力,胸口更是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沉沉地喘不過來氣。

“......我怎麽了?”他想擡手按按眉心,但手腕只顫了一下,又無力落了下去。

“我怎麽在這兒........”

宋思瀾直接打斷了應淮的話:“你剛才突然心髒病發,但現在緩過來了。”

他皺眉望着面前神情恍惚的人,刻意略過了剛才的兇險。

剛才陸景說完那句話後,應淮整個人好像忽然進入了失神的狀态,呼之不應,身子也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宋思瀾想試圖将人喚醒,但下一秒,應淮神情間忽然浮現出一抹痛楚,捂着胸口直直地向下墜去。

宋思瀾迅速将藥喂進應淮嘴裏,将他迅速扶回病房,好在過了一會兒,應淮終于緩了過來,慢慢恢複了意識。

梁士寧将一杯插着吸管的溫水遞到應淮面前,應淮低頭抿了一口水,這才注意到他指尖依舊泛着些許青紫。

應淮下意識按了按指尖,感受都一陣熟悉的麻木。

“我剛才.......暈過去了?”應淮低聲開口,“我怎麽.......”

“你剛才出現了短暫的意識障礙和心律不齊,”宋思瀾低聲開口,他觀察着應淮的神情,“你對剛才發生的事完全沒有印象嗎?”

應淮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

宋思瀾神情凝重了些許,他擡頭看了梁士寧一眼,梁士寧皺着眉,攥着杯子的手一點點收緊。

應淮并沒有注意到幾人的異常。

他整個人疲倦異常,想要直接閉眼就此昏睡過去,但剛才陸景說的話讓他不得不被迫打起精神。

“師兄你剛才說陸氏繼承人的宣布儀式,具體是在什麽時候?”應淮強撐着一口氣,低聲開口。

陸景擔憂地望着面前的人,慢慢開口:“下周一晚上七點開始,在上次的那個宴會廳。”

應淮按着胸口,微微點了點頭。

他不清楚是不是因為這輩子他改變了事情走向的緣故,才導致原本的一些事情節點出現改變。

——但他一定要保住應啓的性命。

應淮心中正盤算着如何避開這個宣布儀式去找應啓,忽卻然聽到陸景微沉的聲音傳來。

“不過我不希望小淮你去。”陸景低聲開口。

應淮愣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會幫你拒絕我父親,”陸景慢慢開口,“如果我父親找到你,你直接說......是我讓你不用來的就好。”

應淮神情間閃過一絲訝然。

他靜了幾秒,忽然輕笑了一聲:“師兄的條件是什麽?”

陸景愣了愣。

他搖了搖頭:“沒有。”

“那師兄為什麽要幫我呢?”應淮蒼白着臉咳了幾聲。

剛才腦海裏上輩子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應淮似笑非笑地擡起頭,笑意卻未到達眼底:“師兄是個商人,商人求利,師兄幫了我,又需要從我這裏謀求什麽利益——”

“我知道我能回陸氏是你幫我的。”陸景忽然低聲開口。

應淮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神情忽然冷了下來,擡起頭,沉默地望向陸景。

他聽着陸景慢慢開口:“沒有任何條件,就當是......對你幫我的報答,好不好。”

上輩子幹過的那些錯事一幕幕浮現在陸景眼前,他聲音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些許悔恨。

他在應淮面前慢慢蹲下身,近乎祈求地低聲開口:“可以嗎,小淮?”

應淮沒有回答,他靜了一會兒,輕笑了一聲:“師兄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陸景張了張口,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回答。

他能夠感覺到應淮神情間的戒備與不信任。

陸景沉默了幾秒,忽然直接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鈴響了幾聲被直接接通,下一秒,陸父的聲音出現在電話內:“陸景?”

“陸氏繼承人的宣布儀式你通知應淮了吧,讓他那天必須過來——”

“小淮那天去不了。”陸景直接打斷陸父的話。

應淮擡起頭,聽着陸父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開口:“你說什麽?”

“陸景,你瘋了吧,你還想不想要陸氏繼承人的位置了?我告訴你........”

“不要了。”陸景再一次打斷陸父的話。

電話那頭的陸父直接開始破口大罵,陸景卻慢慢擡起頭,直直地望向應淮。

他上輩子以為自己最在意的就是陸氏繼承人這個位置。

他以為他成為了陸氏繼承人,他就可以向陸父證明自己,可以讓應淮後悔當初抛棄他的選擇。

——直到他真正坐上那個位置,陸景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陸氏繼承人的位置您給其他兄弟吧,”陸景望着應淮,聲音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我不需要了。”

陸景将電話直接挂斷。

“我知道這樣不夠還你當初幫我的萬分之一,小淮,但我之後會一點點去彌補的。”

他望着面前沉默的人,努力勾了勾唇:“你安心養病就好,不用擔心了。”

病房內一片寂靜,應淮神情有些奇異地擡頭望着陸景。

他桃花眼有些恍惚,沉默許久,終于慢慢開口:“為什麽?”

陸景閉了閉眼。

“因為我不需要了啊。”

——他從上輩子扭曲的、卑微的情緒裏掙脫,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在意的,從來不是那個位置。

只有應淮一個人。

·

陸景幫他解決了宣布儀式這個大麻煩,應淮倒也樂得清閑。

但他還是擔心應啓那邊會出現什麽意外。

這輩子他并沒有拜托應啓幫他查應氏公司的事情。

但應啓前幾天不知為何,突然給他打電話,說查到了一些應氏公司內部和他全網黑相關的東西。

應淮擔心好不容易錯開的事情節點又重新回到原軌,被宋思瀾準許出院的當天就直接趕到了應啓家裏。

“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小淮。”應啓對于應淮的出現有些訝然,但下一秒,眉頭又一點點皺了起來。

“你最近又生病了嗎?”

應淮趕忙搖了搖頭,笑眯眯地開口:“當然沒有。”

“我身體不是一直這樣嗎,哥,”應淮拽着應啓的手迅速向房間內走去,“不用擔心。”

下一秒,他聽着應啓幽幽開口:“你落水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最近長本事了,都知道瞞着大哥了。”

應淮一噎。

他悶頭拽着應啓向前走着,試圖避開這個話題,忽然感覺應啓手指一翻,直接按上了他的脈搏。

“心髒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到處亂跑什麽。”應啓感受着應淮不規則的脈率,皺眉開口。

應淮不可置信地擡起頭:“哥你什麽和宋思瀾學了一手?”

應啓莫名其妙:“宋思瀾是誰?”

他一邊說一邊忽然蹲下身,在應淮詫異的目光中直接将人打橫抱起,大步向應淮的卧室走。

應淮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識伸手攔住應啓的脖子,耳尖迅速紅了:“哥!”

“怎麽了,長大了還不讓哥抱你了?”應啓溫聲笑道。

他将人穩穩地放到床上,起身想要幫應淮把窗簾拉上,手腕卻忽然被人拉住。

“我現在不困,大哥。”應淮從床上跪坐起身,有些緊張地望着應啓。

今天晚上就是陸氏繼承人的宣布儀式,應淮需要确保應啓今天晚上不出這個門。

他望着應啓,笑眯眯地彎了彎眼:“大哥你陪我坐着聊聊天,好不好。”

應啓有些奇怪應淮的反應,但他向來對這個弟弟有求必應。

“好,不困就先坐會兒。”

應啓溫聲笑了笑:“有什麽想吃的想喝的嗎?我幫你拿過來。”

應淮的眼睛亮了亮:“我想吃薄荷巧克力冰激淩!”

應啓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然後端回來了一杯薄荷巧克力、蜂蜜、奶油——都沒有的純牛奶。

應淮的臉迅速垮了下去。

“先把牛奶喝了,我再去給你找薄荷巧克力冰激淩,”應啓溫聲開口,“光吃冰激淩對胃不好。”

應淮覺得這些招數莫名似曾相識。

他咬了咬牙,接過牛奶喝了一口:“大哥,你最近真的沒有和梁士寧他們交流過嗎?”

應啓有些奇怪,慢慢搖了搖頭:“沒有。”

他若有所思:“梁士寧是上次冒充你男朋友那個——”

“不是!”應淮倏然擡起頭,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明白為什麽最近每個人都提到這個問題。

“上次是個意外,梁士寧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是嗎,”應啓轉過頭,溫聲笑了笑,“可我覺得小淮你好像還挺喜歡他的。”

應淮一口牛奶嗆在喉嚨裏,瞬間咳的昏天黑地。

應啓被吓了一跳,趕忙伸手順着應淮的後背:“怎麽了?慢點喝小淮。”

應淮捂唇咳了半天,有些無奈地擡頭看向應啓:“我真的和梁士寧沒關系啊哥哥,你到底是從哪裏看這一點的啊?”

“就是直覺,你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說了。”應啓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整個耳朵都紅了的人,笑着哄道。

他主動轉移了話題:“所以你剛才說的宋思瀾是誰?”

“是梁士寧找來.......咳咳,是我現在的主治醫生。”應淮含糊了一下,低聲開口。

應啓笑着幫他補充道:“也是梁士寧找來的。”

應淮眼前不知為何莫名有些發暈,他按了按眉心,微微點了點頭。

“說起來,之前你落水那件事,我本來想讓應氏這邊的律師幫忙介入,”應啓若有所思地開口,“結果過去後發現,梁氏那邊的律師團隊已經接管了這件事。”

“梁士寧?他幹什麽.......”一陣陣困倦莫名翻湧上來,應淮身子晃了晃,伸手撐住床頭。

“可能是擔心樂玺這件事再出什麽問題吧。”應啓皺了皺眉,注意到應淮的異常。

“你怎麽了,小淮?”

應淮死死按着眉心,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困了。”

他感覺眼皮發沉,恍惚了片刻,才驟然湳砜回過神:“我沒事.......我的事情哥哥不用操心,哥哥保護好自己.......唔。”

應啓看着面前的人眼皮控制不住再次垂落,有些失笑:“困就先睡吧,我這兩天都沒事,可以一直在家陪着你。”

應淮沒有回答。

眼前的景物恍恍惚惚蒙在一片氤氲的霧中,他無力看清,甚至連胸腔都疲軟的無力擡起。

應淮短促地張口吸氣,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這次落水對他心髒造成的傷害極大,宋思瀾給他開的藥裏又有安眠的成分,應淮住院時經常說着說着話就昏睡過去。

應淮也只能将心中的異樣感抛到腦後。

他無力地半靠在床頭,掙紮着伸出手一把拉住應啓:“哥,你今晚不要出去.......”

“.......你陪着我。”

應啓對應淮的反應有些奇怪,但還是耐心地答應了下來:“好。”

應淮拿着杯子的手臂一軟,腕骨驟然失力,杯子被重重地放到了床上。

他垂下頭,呼吸逐漸均勻起來。

·

應淮強行從一片昏沉中驚醒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房間內寂靜一片,應淮跪坐在床上,甩了甩頭,死死按住眉心,半晌才終于清醒了些許。

“大哥?”應淮撐着床頭慢慢下地,啞聲開口。

房間裏一片寂靜,并沒有人應答。

應淮心中不安感逐漸擴大。

他迅速将整個房子都轉了一圈,但都沒有找到應啓的身影。

應淮身子晃了晃,他伸手扶住旁邊的牆壁,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伸手撥通了應啓的電話。

電話鈴響了許久,才終于被接起。

“你醒了,小淮?”應啓的聲音中帶着些許驚訝。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是有哪裏難受嗎........”

“我沒事。”應淮迅速開口打斷了應啓的話。

他聽着應啓背景音裏的嘈雜聲,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哥,你現在在哪?”

他聽着應啓溫聲一字一頓開口:“我在陸氏繼承人的宣布儀式上。”

應淮周身如墜冰窟。

他無聲地張了張口,過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陸氏繼承人的宣布儀式不是只邀請了父親嗎?”

“你為什麽會去哪裏,哥哥?”

應啓開口:“父親今天晚上突然有別的會議沖突了,讓我代替他過來。”

他聽出了應淮聲音間的不對勁,有些擔憂開口:“是有什麽問題嗎,小淮?”

應淮脫口就想讓應啓回來。

但下一秒,他驟然收聲,整個人都被冷汗浸濕。

——不對,應啓今晚不能再出門了。

應淮閉了閉眼,迅速開始穿鞋、換衣服:“沒事,哥,你呆在那裏,我過去找你。”

“我現在就打車過去,你不要挂斷電話,等我過去,好不好?”

應啓總覺得應淮的狀态有些不對,但還是溫聲開口:“好。”

“你別着急,小淮,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裏等你。”

·

應淮趕到會場時,一眼就看到了一直等在門口的應啓。

“大哥!”應淮迅速跑上前,在确認應啓安然無恙後,腳下一軟,差點直接跌倒在地。

應啓迅速伸手扶住他:“怎麽了小淮?”

應淮腦子依舊有些悶悶的發暈,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微微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轉身就想拉應啓回去。

“等一下,小淮,”應啓忽然伸手拉住了他,有些無奈地開口,“我還要代表父親在儀式前說一段致辭。”

應淮如今終于看到了應啓,心中的不安感到底消退了許多。

他閉了閉眼,強行将心中的恐慌壓了下去。

“好,我陪着大哥,”應淮擡起頭,勉強笑了笑,“等大哥忙完了,咱們再走。”

應啓不清楚應淮今天晚上是怎麽了,他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應淮額前被冷汗浸濕的碎發,準備帶人先找個地方休息。

但應淮執拗地跟在他身後,仿佛怕生的小貓般沉默地拽着他的袖口。

他本就長的精致,此時身體又不太舒服,蒼白着臉垂眼跟在應啓身後,莫名有一種玉般的清冷和漠然。

應啓心裏快要心疼瘋了:“我去後臺準備一下,一會兒就出來,你坐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好不好小淮?”

應淮擡頭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應啓嘆了一口氣:“後臺太吵了,你心髒受不了,我馬上就出來,好不好?”

應淮眼前一片眩暈。

他有些恍惚地擡起頭,剛想說什麽,不遠處一個不可置信的聲音忽然傳來:“你怎麽在這兒,小淮?”

陸景和梁士寧一前一後走到應淮面前,有些緊張地将人擋在身前。

“我不是跟你說不要過來,你.......”

“我來找我哥。”應淮有些提不起精神,躲在應啓身後,悶悶開口。

陸景皺了皺眉,他剛想開口說什麽,便聽應啓溫聲開口:“你們是小淮的朋友吧。”

“我是小淮的哥哥,我去後臺有點事,他身體有點不舒服,能不能拜托你們照顧他一會兒。”

陸景上輩子見過應啓幾面,此時壓根不敢看他,只迅速點了點頭。

應啓溫聲笑了笑,轉身向後臺走去。

應淮擡腳也想跟過去,被陸景一把攔住。

應淮踉跄了一下,勉強扶着旁邊的牆壁站穩。

“你在發燒,應淮,”陸景皺眉開口,“到底發生什麽了?”

應淮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極力避開了一切,最後卻又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

應淮感覺仿佛有一只幕後黑手在無形地操控着這一切,他本能地不敢相信陸景。

“沒什麽,你松手。”應淮低聲開口。

他累的不行,壓根沒力氣解釋,只執拗地說着一句話,“我要去找我哥。”

“李想也在後臺,我讓他幫忙看着應啓,不會有事的。”旁邊的梁士寧忽然開口。

應淮燒的有些恍惚,反應了幾秒才明白梁士寧的意思。

他想要反駁,但潛意識裏對梁士寧莫名的信任讓他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身子瞬間晃了晃。

梁士寧迅速将人扶到一旁的沙發上。

“你待在這裏別動。”陸景看着應淮蒼白的臉色,生怕這人一會兒就直接暈過去了。

“我幫你去後臺盯着應啓,等他一結束我讓他過來帶你回家.......”

陸景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一個得意的聲音打斷:“呦,呦,這是誰啊。”

陸景身子僵硬了一瞬。

他将應淮迅速擋在身後,轉身望向陸父:“沒什麽,父親,我馬上就去後臺看一下流程.......”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陸父冷笑一聲直接打斷。

陸父毫不猶豫地走上前,一把拉開陸景,露出他身後擋着的應淮。

“小淮竟然大駕光臨我們這個小小的宣布儀式,我可真是榮幸啊。”陸父慢悠悠開口。

應淮垂着頭不說話,陸父轉向陸景,居高臨下地開口:“看來繼承人的位置,你還是想要啊。”

他轉過身,示意陸景和他過來。

陸景僵硬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陸父走了幾步回過頭,看着陸景的反應,冷笑了一聲:“你要是不想讓我現在對應淮做什麽,就給我過來。”

陸景身子僵了僵。

他回頭看了梁士寧一眼,梁士寧微微點頭,陸景深吸一口氣,到底跟了過去。

他跟着陸父走到一個角落,看着陸父湊到他耳邊,低聲開口:“按照原來我說的去做。”

“做了,一會兒宣布儀式上,你就是陸氏繼承人。”

“不做,你和應淮,就都死定了。”

·

梁士寧陪着應淮坐在原地。

只這一會兒,應淮的溫度已經迅速燒了起來,梁士寧要了一杯溫水,讓應淮暖着指尖。

下一秒,一個憤憤不平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你不是說不來嗎?”

應淮睜開眼。

樂玺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咬牙開口:“你是不是故意和陸叔還有陸總說不來,結果最後又反悔,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樂玺今天專門打扮一番就是為了吸引陸父的注意力。

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陸景和陸父在和應淮說話。

樂玺越想越生氣,卻看面前的人盯了他幾秒,有些莫名其妙地開口:“你怎麽還沒進監獄?”

樂玺差點被氣暈過去:“我憑什麽要進監獄?”

他死鴨子嘴硬:“誰能證明是我推辛菀下水了?你們有證據嗎?沒有證據我憑什麽進監獄.......”

應淮捂唇打了個哈欠,慢悠悠開口:“你是被經紀人保釋出來的吧。”

樂玺臉色扭曲了一瞬:“我說了,沒有證據你們這些都是造謠——”

“誰說沒有證據了?”梁士寧忽然打斷樂玺的話。

樂玺怔了怔,臉色瞬間白了:“你說什麽?”

應淮若有所思地擡起頭,梁士寧沒有再說什麽,幫應淮重新換了一杯溫水。

樂玺咬了咬牙。

他這兩天被經紀人保釋出來後,一直在不停打那個電話,但卻一直沒有人接通。

他疑神疑鬼了好幾天,胡亂推測一番後,莫名篤定那個人一定是陸父。

樂玺盯着應淮,忽然開口:“剛才陸叔和陸總跟你說什麽了?”

應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樂玺急于通過各種手段聯系上陸父,他咬了咬牙,難得低聲下氣地開口:“應老師,您能不能幫我和陸總說一聲,我想見他一面,和他說一些事情.......”

樂玺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身後陸景焦急的聲音傳來:“小淮,你快跟我走。”

“大門那裏我父親應該派人守着了,我帶你從後門離開這裏,”陸景伸手直接把人扶了起來,“我先帶你出去,等一會兒應啓結束我再讓他去找你——”

陸景話還沒說完,忽然被樂玺直接打斷:“是陸總想見應老師嗎?”

樂玺強行擠到陸景面前,滿是希冀地開口:“陸叔,應老師他有事,不願意去見陸總,但我願意的。您能帶我去找一下嗎?”

應淮神情間閃過一絲古怪。

陸景愣了一下,下意識瞥了一眼剛才他出來的那個房間。

下一秒,樂玺毫不猶豫地轉身,直接向陸景來的那個方向奔去,徑直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周圍一時間一片寂靜,陸景神情呆滞,應淮掙開陸景,揉了揉手腕,漫不經心開口。

“現在沒事了吧,師兄?”

“沒,沒事了。”陸景回過神,慢慢開口。

應淮轉身想坐回沙發。

但他才剛走兩步,眼前一片眩暈再次襲來。

應淮臉色變了變,他伸手想要扶住旁邊的牆壁,手卻摸了個空。

好在一直跟在旁邊的梁士寧迅速伸手,半攬着人的腰将應淮迅速扶穩。

下一秒,一個微沉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梁士寧?”梁父不知從哪裏走了出來,不滿地看着面前的兩人。

“這就是李想說的你非得動用梁氏律師團隊的原因?”

梁父神情間莫名透露着一股古怪。

他憋了幾秒,突然咬牙開口:“為什麽不帶回去給你媽看看?”

梁士寧愣了一下。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擡起頭,卻聽下一秒,梁父語氣間莫名浮現出一抹別扭:“既然你要幫你——男朋友?”

梁士寧的神情瞬間僵硬,應淮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擡起頭。

幾人還沒說話,下一秒,忽然聽到樂玺進入的房間傳來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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