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近鄉情怯

近鄉情怯

“喂。”

電話剛一接起, 林急沖沖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諾哥，你到了嗎？”林靠在車上，神色匆匆地望向航站樓的出口。

“馬上就到。”沈諾找到自己的行李箱, 跟着人流往外走了幾步就看到一輛眼熟的SUV。

林顯然也看到了沈諾, 他笑着從沈諾手中接過行李箱。

“大忙人，你可算回來了。”林拍了拍沈諾的肩膀，說道, “楠城機場現在變化大吧。”

沈諾點頭, 眼底發青, 還露着幾分疲憊。

通宵了好幾個晚上，匆匆忙忙在飛機上補了個覺, 沈諾依舊覺得世界在天旋地轉着。

“走走走。”林嘟囔着, “白女士聽說你回來了, 做了一大桌子飯等你呢。”

SUV發動，沈諾将安全帶系好：“你別說，梧城的飯哪能比得上白姨啊。”

“又清淡又沒什麽味道。”林接話，“也不知道你這幾年是怎麽熬下來的。”

沈諾笑了笑，沒說什麽。

楠城前兩年剛評上一線城市, 路政翻修，沈諾怔怔地看了會窗外，突然想起這趟出行的目的：“你和雨琪的婚禮準備得怎麽養了？”

林：“都準備好了，就差你這個伴郎了。”

沈諾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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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束後，沈諾幾人都在燕城上大學。沈諾的學校在郊外，林和李雨琪的學校恰巧挨在一塊。

這一來二去之後, 沈諾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兩人就悄悄在一起了, 還故意跑到沈諾學校宣告了番。

臨近畢業前，兩人吵架的頻率越來越高, 沈諾夾在兩人中間當和事佬，勸完這頭，勸那頭。

但沒想到，兩人的感情越吵越好，這不，畢業三四年後，終于能有個結果了。

到了，沈諾先下車，指揮林停車。

SUV以一種蹩腳的姿态停進車位，沈諾站在一旁，揉着太陽穴：“停！”

SUV咚的一聲停下，又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緩緩往後倒。

“手剎！”沈諾高喊了聲。

車內，林手忙腳亂地放下手剎，車終于停了下來，他從窗戶中探頭往後看：“哎呀，好險，差點就撞上去了。”

“你也知道。”沈諾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停好車，兩人提着東西一齊往樓上走。

還沒到，一道聲音就從樓梯間飄了下來：“你兩可算是回來了。”

沈諾仰頭，李雨琪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鍋鏟。

“恭喜啊。”沈諾說。

李雨琪笑了笑：“快進來快進來。”

沈諾剛進去，李雨琪一個轉身攔住林，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你下次再忘記放手剎，這邊建議你不用回家了。”

林一哂，做了個讨好的姿勢。

屋內，林的媽媽白女士從廚房跑了出來，接過沈諾的行李箱，也不管身後兩人，她笑着說：“諾諾，姨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糖醋魚。”

白女士拉着沈諾坐好，四下打量了一番，輕輕嘆了口氣：“啊呀，怎麽瘦了這麽多。”

沈諾故意收縮起自己的肱二頭肌：“沒瘦，鍛煉呢。”

白女士佯裝惱怒，重重拍了沈諾下：“坐着啊，馬上就能吃飯了。”

沈諾許久不回來一趟，白女士高興，做了一大桌子飯。

茶餘飯後，白女士拉着沈諾家長裏短地聊着：“諾諾，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一周左右，等忙完他倆的婚禮我就得回去了。”沈諾說，“律所忙，實在是請不出假。”

白女士憐惜地拍了拍沈諾，話題不知不覺中就聊到了沈爺爺。

“林這邊沒什麽事，明天去看看你爺爺。”

沈諾頓了一下，微垂下頭，語氣淡淡的：“本來就明天打算去的。”

沈諾大三那年，沈爺爺在家裏摔了一跤，身子骨越來越差。後來，沒挺過那年冬天，走了。

沈諾輕輕嘆了口氣。

話題一掀而過。

林洗完碗從廚房裏出來，也搬了個小凳子坐在茶幾前。

白女士環視了一圈，有些感慨：“時間也太快了，咱以前在那個巷子裏，你們幾個每天都黏在一塊，怎麽喊回家吃飯都不聽。”

“我前兩天還路過那片，聽說已經被劃為高新區，要新修個商業區呢。”林插嘴說道。

“是嗎。”李雨琪說。

“哎，那誰現在怎麽樣了。”白女士想了半天。

“誰？”林問。

“就咱樓上那個不怎麽說話。”白女士停了一下，“哦，顧昱？”

場面陷入一片安靜中。

沈諾沒說話，端起一旁的茶杯，茶葉大多沉在杯底，唯有那短短的幾片浮在上空。

林和李雨琪對視了幾眼，一個輕咳了聲，一個打着馬哈：“好久沒聯系了，誰知道呢。”

沈諾垂眸。

白女士狐疑地看向他倆，心下猜測估計是大學期間鬧了矛盾，沒了聯系，便也沒再說什麽。

林迅速換了個話題，幾個人又談到婚禮的籌備上。

聊了大概幾個小時，沈諾婉拒了白女士留着住宿的好意，一步步往樓上走去。

開門前，沈諾倚在門上，怔怔地望向對門。

顧昱走後，顧矜的工作室也跟着走了。房子一直空着，倒也沒賣出去。

算一算，他和顧昱已經失去聯系也有三四年了。

“沈諾，我們分手吧。”

那通跨洋電話好似還發生在昨天。

小騙子。

沈諾轉身，拿出鑰匙，輕輕轉動。

門開了，沈諾突然又有些不敢接近。

他在門外站了幾分鐘。

輕嘆，推開了門。

近鄉情怯。

門內，所有的裝飾都和記憶中相差不大，整潔的客廳，沈爺爺最喜歡的搖搖椅。門廳，大橘的玩具還擺放在櫃子上。

知道沈諾要回來，白女士提前好幾天做過大掃除。

沈諾忽地就失去了力氣。

他靜靜地拿過大橘的小球，往空中抛去。

和過去的無數次不一樣，大橘不會再搖着尾巴撲過來，無視掉沈諾扔走的玩具，又會趁沈諾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将玩具叼走，藏進自己的小屋裏。

作為一只大型犬，即便沈諾想了無數種辦法，大橘還是在它十一歲那年，走了。

沈諾平靜地将球撿起。

...

梧城機場。

顧昱剛下飛機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梧城的冬天一如記憶般濕冷。

清新的空氣浸入鼻腔——梧城似乎剛下完雨，停機坪上濕漉漉的。

顧昱站了一會，緩慢地将羽絨服的拉鏈拉到頭，漫無目的地往擺渡車上走去。

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賀朝說他在機場外等着。

然而今天注定不是那麽順利，出站口，大批粉絲聚集在一起，如潮湧般一浪一浪的往前湧。

“哥哥努力飛，我們永相随。”整齊劃一的口號，顧昱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注視着人群，盡量避免被擠到。

江小碩無意間往後瞥了一眼，她瞪大眼睛，微微驚呼了一聲，戳了戳旁邊的同擔：“快看！左後邊有個帥哥。”

顧依漫被擠得有些煩躁，猛地回頭，恰好和找人的顧昱對視了個正着。

靠，這什麽絕品大帥哥。

顧依漫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下意識地揮了揮手中的應援旗。

顧昱笑了一下，沒太在意，點了點頭便錯身而過。

顧依漫緩過神來，剛才那位帥哥——差不多185左右，頭發微短，即便帶着鴨舌帽也壓不住他那雙水盈盈的桃花眼。

看着幹淨清冽卻又偏偏帶着一股說不上來的邪氣，明明身子并不硬抗，似乎随意一拳就能将他撂倒，但顧依漫的第六感卻覺得這個帥哥不太好惹。

顧不上自家偶像，顧依漫又追着顧昱的背影看了幾秒，直到顧昱消失不見時她才遺憾的将頭轉了過來。

顧昱好不容易從人海中脫離了出來，剛打算長舒口氣，就感覺有什麽東西直直的撞在了他的後腰上，勁兒還不小。

他下意識地扭頭，卻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

“你…”

啊？怎麽是個小男孩。

小男孩一看自己撞到了人，忽閃着大眼睛，顫顫巍巍地站着，想道歉卻又害怕的說不出口，只能斷斷續續的：“對對…不…起。”

緊追着小男孩的女人大包小包提着一堆，急生生地說：“欸，小夥子你沒事吧。”

女人一邊伸手想要拉顧昱起來，一邊拉扯着小男孩道歉。

顧昱不動聲色地避開，剛想轉身就走時，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停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沒事，今天人多，小心一點。”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地點了點頭，這才拽着自家的熊孩子離開。

顧昱拍了拍身上的灰，拉起倒在一邊的行李箱，視線卻瞥到一抹身影。

那人走得很快，時不時和旁邊的人說着什麽。顧昱再看過去時，又消失在人海中。

不對，那不是他。

顧昱指尖一頓，他微微眯起桃花眼，白皙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忽地，他将鴨舌帽壓得更低了些。

他怎麽可能在這。

差點都忘了，這個時候，他應該在楠城準備林的婚禮才是。

許久，兜裏的手機又震動了幾次，顧昱面無表情，扯了張紙巾将羽絨服上的灰仔細擦幹淨。

機場外，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嚴正以待地候着，看到顧昱時，眼底的輕蔑一閃而過。

“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