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顧昱你真的愛過我嗎？

顧昱你真的愛過我嗎？

機械聲吞吞吐吐着, 還帶着嘶嘶的失真。

顧昱惱怒極了。

他從未懷疑過N，可顯然，這一切都離不開N的暗箱操作。

N沉默了幾秒, 他開口, 熟悉的機械聲切換，變得愈發清冷。

“老大。”

“變回來，別學他！”顧昱多了幾分暴躁。

電流聲切換, N變了回來, 他繼續說道：“老大, 你知道的，我天然的對沈諾有好感。”

顧昱停頓了幾秒, 他有些無力地靠在牆上：“你什麽時候突破最高指令的。”

N繼續沉默。

“在你第二次自殘後, 我的系統檢測到我可以突破最高指令, 去檢索N的核心檔案。”

顧昱閉了閉眼。

“你不該把他牽扯進來的，N。”

“老大，沈諾的專業能力足夠，他能負責晉卓電子收購案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顧昱打斷他。

N遺憾地嘆了口氣：“老大，基于第三次評估, 在突破最高指令後，N有權自主做決定的。”

顧昱磨牙，威脅道：“今晚回去就改了你。”

“事實上，老大，你在放棄他。”N無謂地笑了一下，“但同時你更需要沈諾。”

“你應該試着相信他。”

顧昱沉默。

N是NAI研發出來的第一個有自我意識的AI助手, 因系統的不完善性, N暫時還未公布于衆。

準确的說，N是以沈諾為缪斯構建的意識模型。

最先, 顧昱只是為了保存和沈諾的相關資料。

那個時候，顧昱本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見到沈諾。

N因此誕生，他能幫助顧昱管理這些瑣碎的資料，但在陰差陽錯之下，N接管了NAI研究所正在研發的大模型，并暗中改進了自己的核心代碼。

在經歷過數次疊代，同時巧妙地利用大模型的接口後，N成功地彙入互聯網的海量數據，逐漸産生自我意識。

和目前人類對人工智能的研究不同，N最先基于沈諾的數據，類比人類嬰兒的話，在N還未對整個世界形成自我觀念前，他已經感受到了沈諾的愛。

沈諾的數據量小，可N卻偷偷利用研究所的服務器疊代了億萬次。

等到顧昱發現的時候，N已經進入了嬰幼兒期。

這也是N至今還未向外公布的一大重要原因——不可替代性，誰也無法得知N是如何從顧昱的電腦中摸進實驗室的研究所，悄然疊代，又是如何在互聯網的海量數據中産生自我意識。

就連N自己也不知道。

這是一項足以改變世界的發展，顧昱為研究所提供了好幾個研究方向，并将N從實驗室中剝離，改為顧昱的本地AI管家。

而N的本體，去除了最初涉及顧昱和沈諾的隐私後，N同意将核心代碼留在實驗室裏。

可令衆人驚訝地是，再也沒有第二個N。

即便重複N的誕生之路，也無法産生第二個N。

那些人類與人工智能大戰的場景并沒有出現，因為就連N自己也無法克隆第二個N。

顧昱嘆了口氣，他将耳機摘下。

和人工智能講道理是最扯的一件事，更何況，從某種角度來說，N的真正主人是沈諾。

顧昱腦海飛速運轉，如何才能把沈諾從這場收購案中牽扯出去。

他不知道。

顧昱自言自語地念了幾句：“沈諾啊，沈諾。”

再回到茶室後，顧昱已經恢複了鎮靜，他往裏走了幾步，沈諾正漫不經心地沏茶。

看清顧昱後，沈諾的手微微一頓，緊接着将茶杯推到顧昱面前。

誰也沒有衰先開口，可又偏偏都心知肚明。

早在晉卓電子收購案的資料落在沈諾的郵箱裏時，沈諾便已經隐約猜到了顧昱的計劃。在接合剛才顧昱的反應，眼下大概是一場誤會。

顧昱并不知道負責這個案子的人是他。

果然，不出沈諾所料。

顧昱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沈諾，這個案子我會另外找人。”

沈諾神色平靜，他挽起大衣的袖子，深深看了顧昱一眼：“理由？”

這下輪到顧昱沉默了。

他該怎麽說？

沈諾，我不希望你摻和到賀家的事情中，可以他對沈諾的了解，這可能要從幾年前的糾紛開始講起。

那段時光，實在是太不堪了。

除此之外，就只能以沈諾的專業能力為理由拒絕。

于公于私，沈諾的專業能力都不容置啄。

沈諾笑了一下，笑意卻不達眼底。

在顧昱的記憶中，沈諾表面冷酷，可心底卻實打實的柔軟。

過往的那些年裏，沈諾的底線一直在為他退後，心軟得一塌塗地。

但眼前的沈諾，平靜，無框眼睛下閃爍着理性的光茫，內斂，但卻無法讓人忽視。

潛伏，蓄勢待發——這是顧昱一瞬間能想到的詞語。

兩邊争鋒相對，顧昱的心虛卻令他自己早早就失了勢。

沈諾平靜地将手搭在膝下，目光如炬：“所以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麽？”

“顧昱。”

顧昱揉了揉眉心，比其眼前平靜的問詢，他更想看到沈諾劈頭蓋臉的訓斥。

但沈諾沒有，沈諾甚至連情緒的起伏都不大。

他只是這樣看着顧昱，說出來的話卻如刀割般劃過顧昱早就在流血的心：“顧昱，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

“假借各種理由借口，然後選擇自己獨自一人去面對，對吧。”

沈諾湊近，眼神犀利，鏡片閃過白光。

顧昱有些不适，他往後退，整個人靠在椅背上。

“英雄史詩般的情節，是嗎？”

顧昱垂眸，嘴唇輕輕抿上。

但沈諾似乎并沒有打算就這樣結束，他俯身，輕輕挑起顧昱的下巴。

顧昱被迫不得已直視沈諾的眼睛。

“顧昱，你真的愛過我嗎？”

顧昱瞳孔張大，他哆嗦了下，想要辯解，沈諾卻望着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一字一句說道：

“每一次，在你權衡利弊的選擇下，你都放棄了我。”

“可你有沒有想過，顧昱，我也想保護你。”

沈諾看了他一會，旋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後，退後，将公文包裏關于收購案的所有資料推到顧昱面前，拿起自己的大衣，轉身離開。

在走出茶室前，沈諾沒有回頭。

他說：“晉卓電子的收購案我會退出，之後我會讓助理将資料轉到你的郵箱裏。”

話音結束，沈諾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本不願懷疑昔日愛人的感情，可在顧昱說出讓他退出的那刻，沈諾還是有些生氣。

即便顧昱的出發點是好的，可實際上，顧昱并沒有對他們的感情抱有極大的信任。

他害怕這段感情受傷害，害怕沈諾受傷害。

但他甚至都沒有給過這段感情一個機會就選擇放棄。

沈諾推開門，梧城濕冷的風侵浸而來。

沈諾冷靜了不少。

他和顧昱之間橫跨着一道“為你好”的橋粱，他在對岸心急如焚，而顧昱卻在躊躇張望。

沈諾明白心裏也清楚，但他還是期盼顧昱能試着相信他一次。沒有誰對誰錯，但這種單方面的保護早已讓這段感情失了衡。

他不想讓故事以一種悲劇的色彩終結，倘若，結局的底色注定是濃郁的黑，沈諾希望他們都能不後悔。

茶室的包間裏，顧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他不想為自己辯解，無論是N還是沈諾，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畫地為牢的是他。

但正如沈諾所說的，他從來沒有考慮過沈諾真的想要什麽。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一直将沈諾往外推。

但他忘了，沈諾也會累。

顧昱深深嘆了口氣。

他不是個安全感很強的人，那些在療養院裏受到的傷害，是沈諾一點點撫平。

可之後，被綁架，賀三爺的威脅，他意識到只有強大了才能保護自己身邊的人。

可他實在是太弱小了，他保護不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他們藏起來。

可真的對嗎。

顧昱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将茶室的資料扔進包裏，迅速推開門，跑了出去。

街道上人影交錯。

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顧昱蹲了下來，一瞬間，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只有他一個人穿梭在馬路上。

顧昱看了眼時間，猜測沈諾應該快到了下班的時間。

于是他索性翹了班，打了出租，回到小區。

按電梯的時候，顧昱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了13樓。

電梯門開了，一梯兩戶，顧昱很輕松地就分辨出了沈諾的家門——沈諾的門上，貼的是大橘的卡通頭像。

顧昱輕輕碰了碰，他失落地敲了敲門，心情七上八下的。

見到沈諾第一眼該說什麽？——他應該好好說句對不起的。

門內沒有任何反應。

顧昱勉強地安慰自己，沒事，沈諾還沒有回來。

等了大約半個小時，顧昱推開消防通道，他坐在樓梯口，心裏卻亂七八糟的。

電話如潮水般湧了過來，所有人所有事都在等着顧昱拍板。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顧昱一忙起來就沒有注意到時間。

等挂完電話，樓道裏已經暗得沒有什麽光，沈諾依舊遲遲沒有回家。

顧昱看了眼時間，馬上就快淩晨了。

沈諾不會又回去加班了吧？顧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先回家換了個衣服，視線緊緊盯着樓下，那道黑色大衣的身影依舊不見。

顧昱有些心煩，他戳進沈諾的聊天頁面，看了許久，又退了出來。

他又回到了樓梯間，顧昱先是敲了敲沈諾的門，湊近又退後，還是沒有任何聲響。

忽然，顧昱心下一動，他點開沈諾的聊天頁面，打了幾個字，又删除。

最後，還是發了條：沈諾？

他靠在牆上，樓梯口的風呼呼地從窗子裏往進冒，顧昱咳嗽了幾聲，視線卻牢牢盯着手機頁面，腦海中卻忍不住胡思亂想着：沈諾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這個點，不回消息不回家。

顧昱一個哆嗦，他又給沈諾打了好幾個電話，嘴裏不停地念着：接電話啊沈諾。

可沈諾一直不在線。

顧昱沒辦法，只好連接上N：“N，查一下沈諾助理的電話。”

電話很快查到，顧昱打了過去，電話的另一頭，聲音中還帶着幾分沒睡醒的暴躁：“喂？你好。”

“我找沈諾。”

“啊？”助理似乎清醒了點，但又多了點警惕，“你是誰？”

“我是沈諾的朋友，我現在聯系不到他了，你知道他在哪嗎？”顧昱耐心地問了遍。

那頭依舊很警惕：“你是誰？名字是？”

顧昱沒辦法，只好将林搬了出來：“林。”

“哦，諾哥聯系不到了嗎？”助理松了口氣，“不對啊，他下午還和我通過電話，你稍等啊，他最近請假了，我試着聯系一下。”

顧昱很快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請假？他怎麽了。”

助理“啊”了一聲：“是啊，諾哥最近有個小手術。”

“小手術？”顧昱眉頭緊皺。

等顧昱急匆匆地趕到醫院時，沈諾整一個人坐在走廊輸液，微垂着頭，整個人顯得蒼白了許多。

看到顧昱，沈諾的眼中閃過幾抹驚訝。

他問：“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