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煉丹端倪

煉丹端倪

億年的時光, 讓這座城池風化成了廢墟，除了堅固的石料還保存着，其餘門窗裝飾等都已經沒有了, 有些輕輕一碰就化為了塵埃。

這是真正的古文明遺跡, 沒有任何人類的活動，植物開始侵占這片土地, 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除了一些青苔和低矮的灌木要死不活地生長着，城中并沒有高大的樹木或者藤蔓。

白石矮牆坐落，小鳳凰飛到上空，将整個布局掃描呈現立體, 然後放大在暮雲昭的面前。

“這麽大的城池, 帝君會在哪兒呢？”這幾天暮雲昭光顧着揮劍，都沒機會好好逛逛這座城池。

小鳳凰搖了搖頭，“他的氣息隐蔽，我無法探測。”

暮雲昭也沒為難小鳳凰, 他一邊走一邊在兩旁觀察，根據布局, 他們走得是寬闊的街道，直接通往中心城區。

遠處的中央建築雖然也只剩下石牆, 但是圍牆更高, 石柱更粗, 似乎還有好幾層，暮雲昭瞧了瞧，推測, “我猜那地方應該是城主住的，我們去那兒看看。”

小鳳凰問：“您覺得帝君大人在那裏嗎？”

暮雲昭說：“99%的概率, 你有沒有發現他出現之時，身上除了一串銅鈴，什麽都沒有。煉丹的草藥可以上山找，那爐子呢？老師的地圖上給這座城池的标注就是一個大爐子，說明這是浮元城的特色。石頭還能保存下來，那爐子質地更加堅硬，火燒不壞，刀砍不破，肯定也都在。最好的嘛……絕對在城主府裏。”

小鳳凰聽了面露崇拜，“好有道理哦，您真厲害！”

暮雲昭笑了笑，望着前面的建築殘骸露出悵然之色，“這固元丹應該是給我用的，也難為帝君大人了。”這位一看就是個人形兵器，絕對幹不來這種細致活，煉一爐炸一爐。

小鳳凰沉思了一會兒說：“他是個好人。”

“哈哈，是的。”不管那位看起來有多冷冰冰，但救了他好幾命是事實，暮雲昭心裏非常感激，“我要盡快變強，有能力才能報答他。”

*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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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炸爐之後，封曦的臉色陰沉得相當可怕了，手指差點把那本《煉丹本紀》給捏爆了，他想不明白究竟哪兒錯了？

再難的劍法劍譜，他看上一眼就會，但是這玩意兒他照着書一個字一個字地來，卻還是錯的！

初級丹修什麽時候那麽難了？明明只是最低級的丹藥，都不涉及靈力煉制！

挫敗感油然而生，封曦覺得自己的心境有些不穩，于是盤腿坐下運氣，捏訣按下心底的煩躁。

他不想承認是自己的資質不行，那就是爐子的錯。

這是最後一任浮元城主的密室，裏面有各種各樣的丹爐，因為在密室裏，所以大戰之後保存的相對完好。

封曦不記得他的名字，卻也知道這位是渡劫期的煉丹師，可煉出天階的丹藥，他留下的丹爐自然是頂好的，如今全被他炸了，只剩下最後一個，看着浮紋品相還次了一等。

破銅爛鐵堆到一旁，疊了高高一座山，山下散落着上百顆黑漆漆的藥丸，全是要命的廢丹。

說來，過了億年，再好的東西想必也不頂用了，畢竟他一劍吸收了全部的靈力，包括所有的器皿都失了靈，可能因此就不能用了，哪怕只煉制最低階的丹藥。

只是，究竟上哪兒再去挖一個好用的爐子？封曦犯了難，他眉頭鎖緊，猶如到了瓶頸。

密室的入口出現兩顆腦袋，下面一只雞，上面一個漂亮的少年，一同往裏面張望，只見封曦盤腿而坐，閉眸入定，良久，他們才蹑手蹑腳地走進來，忽然腳下一頓，暮雲昭低下頭，看見了那熟悉的漆黑丸子。

暮雲昭歪了歪腦袋，問小鳳凰要了一把鑷子，夾起了一顆，湊在眼前。

腥臭味兒，聞着頭暈目眩，表面漆黑，油光發亮，充滿了不善的氣息，毒藥無疑，他想了想，讓小鳳凰給收起來。

他看見封曦旁邊還放了一本藍皮冊子，被封曦靈臺灌輸之後，暮雲昭已然能夠聽懂古語，看得懂文字，顯然這是那本煉丹書。

他拿過來翻看，找到了固元丹的記載，撇開那些聞所未聞的草藥名稱之外，他看着煉丹所需的其他因素。

“真火為佳，這真火是什麽？”他低聲問。

“蘊含靈力之火皆為真火，靈藥的藥性，非凡火可煉化。”封曦突然開口道。

暮雲昭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哦，那您用的是……”

“地火。”地火重燃，靈氣複蘇，整個仙宮星，方有靈物誕生，暮雲昭也算趕上好時機，那第一場靈雨落下，草藥染了靈性，年份一夜之間至少增加數十年，固元丹的材料才能在段時間內都找齊。

聽起來就不是普通的火，那應該是沒問題的。

暮雲昭繼續往下，“我看這裏記載有些藥性會産生沖突，需要有兼和之物，那您……”

“凡是所需，皆已找全，所制步驟，皆按所寫。”作為門外漢，就算是成仙，封曦也不會自負地省略步驟自由發揮，絕對按圖索骥，嚴格落實，連時辰都掐算得分毫不差。

既然如此……

暮雲昭沉吟道：“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了。”

封曦擡眼看他。

“要麽，是您原材料找錯了，要麽，這記載的方法是錯的。”

封曦聞言皺眉，“《煉丹本紀》是丹修必備之物。”幾乎人手一本，跟教科書一樣，固元丹更是爛大街最不會出錯的丹藥！

“那……”

草藥出錯？只是這種最平常的靈藥，封曦怎麽會認錯？

但似乎有點道理。

封曦不是個固守自負之人，他于是取出一份靈草放在暮雲昭的面前，道：“識靈認藥，是修真界的基礎，淩虛子的須彌戒中必然有圖鑒，你找出來。”

“好。”

一份玉簡，一冊出現在暮雲昭的手中，他沒有靈力，暫時無法運用玉簡，便又收起來，只能翻找書冊，按照書中所畫和描述，一一對應。

一株一株地看過去，暮雲昭又聞又摸又看，發現特征氣味觸感都能對應上，似乎也沒錯。

那怎麽回事？

他在思考認草藥的時候，小鳳凰也沒閑着，正忙不疊地将圖冊內容和實物一同掃描對比，然後收錄到數據庫中，兩只眼睛放出立體影像，快速且精确地将有細微出入的地方标識了出來。

暮雲昭問：“小鳳凰，你有沒有發現圖冊和實物有差別的地方？”

小鳳凰回答：“有哦，所有植物的根部都有黑色的小斑點哦，出現概率達到90%，不确定是不是正常現象。”

人的肉眼會模糊一些細微差別，但卻逃不過機器的掃描，一旦某種特征出現頻率過高，就會被直接标注出來。

而此言一出，封曦立刻細看過去。

的确，那些黑色的斑點很小，就在根系上，有些草藥的根還是黑褐色的，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這是靈草本來就有，還是……”

封曦拿起一株，忽然指尖閃爍一點靈光，絲絲縷縷地鑽入那根系上，接着那仿佛自然生長出的黑斑，像是一顆顆休眠的蟲卵被激活了一樣，開始扭曲，甚至好像要孵化。

暮雲昭看着面色駭然，“這是什麽？”

“魔種。”下一瞬，一道血痕憑空出現在封曦的手腕上，劃拉出好大的口子，鮮血蜿蜒而下，一下子染紅了寬大的衣袖。

暮雲昭一驚，“你……”

封曦似乎并不在乎血咒的反噬，他的神色很可怕，又冷又沉，全身肅殺，目光飽含憎惡和憤怒，手上一用力，那黑斑連同草藥一起粉碎在他的手中。

這是暮雲昭第一次看到他動了殺念，無聲之中引動怒火，仿佛被動了逆鱗。可又因為這股力量，牽動了血咒更激烈的反應，腰間古鈴震動，傳出鎖鏈的拖拽之聲。

暮雲昭想也不想地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瘋了！”

血咒這玩意兒他不懂，但是滅族的怨氣凝結的詛咒，必然對身體有巨大的傷害，能不觸動就不要觸動！

暮雲昭還記得封曦被鎖鏈穿刺後血淋淋的樣子，實在太觸目驚心！

“小鳳凰，治療噴霧！”

手上的力量被打斷，清涼的水霧噴灑在傷口上，稀釋了血液，直接染紅了半邊衣袖。

“咦，怎麽沒效果？”這可是藍星最好最方便的治外傷藥物，有加速凝血的作用，只要不是皮開肉綻，骨頭分離，再大的口子一噴也會在10秒鐘內敷上一層止血薄膜，然後快速凝固，是軍方常備的特效傷藥。

封曦的手腕傷口不算特別深，但是噴霧之下，卻完全沒有止血的作用。

“主人，還是用繃帶吧。”小鳳凰遞過來一個藥箱。

然而不等暮雲昭打開，封曦卻将手抽了回去，“不必。”

“那這傷口……”

“等上面的怨氣吸夠了血，消停了，自會愈合。”他将手負于身後，神情淡然。

仙人之軀，若無咒力，頃刻間便能自行恢複，一般的藥物當然沒用。

這聽着怎麽這麽殘忍，暮雲昭眉頭深皺，“那得什麽時候？”

“一兩日罷了。”說完，封曦不願再于此事多言，他直接朝外走去。

“您去哪兒？”暮雲昭跟小鳳凰對視了一眼，最終一番猶豫後，也跟了上去。

*

封曦走得并不快，一件萦繞心頭億年的迷霧似乎慢慢揭開了。

但就算如此，暮雲昭追趕得也很痛苦，那叫做輕功的功夫，前者只需輕輕一踏，就能臨空竄出十多米遠，遠遠望去，白衣翻飛，踏雪無痕，主打一個身姿輕盈，随心所欲。

而暮雲照還在起步階段，剛把心法背熟，還不會融會貫通，所以只能靠兩條腿奔跑在古街上，一邊繞開傾倒的攔路大石，跳過斷裂的牆壁，一邊還得看緊人的方向，別跟丢了，實在累得夠嗆。

要不是這幾日天天超負荷運動，完事藥浴再鞏固恢複，山頂上雖然沒參悟引氣入體，但身體卻在無形中淬煉了一番，把那嬌氣的皮肉硬生生地煉出了耐力，否則還不一定能追上！

人家都是alpha追着Omega跑，做為藍星最嬌豔的玫瑰，他是倒過來的！

終于他追到山腳下，跑不動了，扶着一塊大石頭喘氣，咬牙切齒道：“我總有一天，一定也能學會這個……跑死我了！”

小鳳凰停下推進器，疑惑地問：“主人，我們為什麽要跟來？”

暮雲昭吐出一口濁氣，說：“我在匿世界依稀看到過老師的記憶，當初星恒宮淪陷，以至于星域毀滅的原因就是那個叫……毀滅魔皇帶來的劫難，魔種魔種，不管是什麽東西，只要沾了魔字，這玩意兒就關系到那場大劫。”

作為仙宮第一人，封曦看着庇護的子民一一慘死在自己的眼前，最終不得不選擇同歸于盡，設身處地一想，暮雲昭都無法想象其中的悲憤。

一死了之也就罷了，然而這位神祇卻重生醒來，直接面對這滿目瘡痍，死寂的星球，背負起萬千道血咒和怨恨，何其殘忍！

結果這慘烈的一切還存在貓膩，這等滋味……暮雲昭只要想一想，都如烈火煎熬，千刀萬剮般難受。

他記得那艘船上幸存的星恒宮人說過，仙宮出現了叛徒，而淩虛子提及之時也是面露悲憤。

“雖然以我的實力，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不過這裏就我跟他兩個人，哪怕說說話，一同商量一下也是好的。小鳳凰，神也好，人也罷，都需要傾訴的。”

暮雲昭說到這裏，恢複了一點力氣，于是重新擡起腳步，走上山。

這是連綿的山脈，山上植被茂盛，極難走路，而且盛産靈藥的地方，必然少不了垂涎的妖獸。

暮雲昭才剛到半山腰，就遇到了硬茬，一頭蛇形異獸。

十多米長，黃複眼死死地盯着他，閃爍着兇惡的光，鮮紅帶黑的信子一吐一吐，似乎在考慮是絞死這個弱小的人類還是咬死他！

“主人，初步估計等級，2S。”小鳳凰拍了拍翅膀，他的重型武器系統損毀嚴重，已經無法開啓，唯有粒子激光槍，在能量充沛下，還能正常使用，“您可以先跑，我不好吃，我牽住它！”

開什麽玩笑，臨陣脫逃就不是暮雲昭的風格，他冷笑一聲，“才2S而已！”

小鳳凰翅膀變換成雙炮管的動作一頓，驚疑地回頭看向自己的主人，這可是2S的異獸，主人飄了？

然而，暮雲昭沒開玩笑，他說：“給我一把劍。”

三天三夜的修行結果，暮雲昭覺得有必要驗收一下。

話落，終端溢出流質的銀色金屬，順着手臂攀爬上他的全身，穿上戰甲的那一刻，他握住了小鳳凰遞過來的劍，嚴陣以待。

這弱小的人類不跑，竟然還挑釁它，蛇形妖獸腹部鼓脹起來，鱗片倒豎，顯然是被激怒了。

它怒吼了一聲，立刻張大嘴巴以極快的速度咬了過來，暮雲昭眼神一淩，精神力瞬間釋放，然而并非形成護盾在面前，而是以3S碾壓2S，以精神侵略的方式，直接攻擊對方的腦域世界。

那兇惡的蛇眼忽然變得呆滞了一下，連帶着咬合的動作也遲疑了起來，借此機會，暮雲昭精神力凝聚于手中劍，以劈城牆的力度狠狠地對着七寸砍了下去。

劍刃撞在鱗片上發出刺耳的金戈之聲，直接把鱗片翻了起來，劃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黑紅的血液流了下來。

暮雲昭眼睛都亮了，他居然能砍傷2S的異獸！

太牛逼了！

這說出去，誰信？

可蛇形異獸吃痛，呆滞的眼神就立刻恢複殘忍，接着憤怒地揚尾掃來。

“主人，小心！”

那長尾粗壯有力，帶着破風之聲，速度極快，暮雲昭這拖後腿的身手，直接被當胸掃到，頓時倒飛了出去，撞擊在了一塊岩石上。

“唔……”

他的五官皺在一起，疼得龇牙咧嘴，幸好這件流銀戰甲看似柔軟，防禦性卻非常不錯，沒讓他的五髒六腑當場錯位。

只是蛇形妖獸卻不會因此放過他，見他還能動彈，立刻游曳過來，張開獠牙朝他猛紮。

暮雲昭趕緊避讓，狼狽逃竄。

雖然他的精神力高于這條異獸的等級，可惜身體不夠靈敏，異獸兇惡殘暴，不似人那麽好控制，很快他連停下來影響對方的機會都沒有了。

小鳳凰在一旁看得着急，兩管炮筒左右上下對齊，準備在旁協助，可剛醞釀出能量，一只手直接按住了它。

小鳳凰一回頭，“大人？”竟然是封曦。

早在暮雲昭碰到這只蛇形妖獸的時候，他就出現在附近了。

本是要出手的，但是暮雲昭的實力似乎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他有些奇怪，身體那麽弱，怎麽就先學會了靈識攻擊的手段？

說來，當初碰到雙頭蜥，明明沒有靈力的少年卻能以靈識形成結界抵擋，雖然一擊就碎，脆弱不堪，但的确像模像樣。

有點意思，于是他幹脆阻止了小鳳凰，在一旁觀看，只是一條連築基都沒有的蛇，不算什麽危險。

然而暮雲昭沒聽到小鳳凰的咋咋呼呼聲，眼睛的餘光下意識地往那兒一瞟，然後就看到了這副畫面，頓時氣得鼻子都歪了。

他擔心對方跟着上山，沒想到遇到危險，這位卻在一旁氣定神閑地看好戲？

所謂惡從膽邊生，怒從心底來，他氣沉丹田，對着那血盆大口，直接往裏頭丢了一顆黑漆漆的玩意兒。

咕咚一聲，大蛇毫無征兆地咽下。

封曦皺眉，面露疑惑。

然而三息之後，追着暮雲昭滿山跑的大蛇，忽然十來米長的身體仿佛得了羊癫瘋一樣顫抖起來，痛苦難忍的模樣，直接盤成了一圈不停地扭動，大蛇伸着脖子翻滾，絞痛半晌最終還是将腦袋往岩石上一撞，口吐白沫，僵直了，一股腥臭氣彌漫開來。

暮雲昭：“……”我去，這效果也太驚人了！

小鳳凰：“……”天哪，兇殘到自殘，可怕！

一人一雞齊齊看向了封曦。

只見這位帝君大人擡頭望天，袖手而立，恍若高人。